《渡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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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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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引商偷偷瞄了一眼前面那兄弟二人,再看一眼落在最后的人——李瑾自从见了卫钰之后,悬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落了地,而三天三夜未合眼的他却始终没能与那人说上一句话,甚至中途便沉默的离开。
    这世上不贪恋美貌的人不多,情深之人却并不在少数。阿四是如此,她身边的这些人又何尝不是。
    而且大多都是痴心错付,求而不得。
    进了卫府,早已等在那里的杨氏一眼望见了自己的夫君,片刻的愣神之后,倏地站起身,也不顾婢女在后面喊着“娘子小心!”便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卫钰刚张开手便被她抱了个满怀,这个在听闻他死讯后都未曾落泪的女子此刻终于能趴在他的怀中哭个痛快,顾不上什么失态,只想将几天以来的惶惶不安和悲伤全部宣泄出来。
    这么多人在场,卫钰也只能抚了抚她背,在她耳畔轻声说着,“没事。”
    “怎么会没事?”杨氏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在他身上轻捶了一下,“卫钰你听着!你要是真死了,我定要带着你的孩子改嫁,让他认别人当爹!”
    她说一句,卫钰便点头说一句是,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你说什么?”
    卫瑕是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拉着其他人离开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当叔叔了,而在看到自己兄长同样沉浸在震惊与喜悦中时,他便知道今晚已经不适合再谈孩子以外的话。
    至于几日前的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再问也不迟。
    天灵还因为头痛留在卫府养病,他们三人今夜也同样要在府中留宿。趁此机会,卫瑕悄悄去探望了一眼病倒多日的卫甯,有些事是他愧对长姐,可是有些事,他也确实无法释怀。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他不愿面对,唯有继续逃避下去。
    离开了长姐的住处,他让跟着自己的婢女侍从们尽皆退下,独自一人在住了二十余年的府邸中慢慢走着。这些日子以来,李林甫之事、画皮鬼之事、青玄先生的嘱咐……太子、公主、卫家、薛家、杨家、崔家,数不清的纠葛都压在心上。虽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可是他隐约也能察觉到,将来有一日,朝中和天下的形势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安稳平静。
    正如华鸢所说,十年之内,大唐盛世必成乱世。
    而他身边这些人到了那时,又会如何?
    若让华鸢听了这话,怕是又要笑他,“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到乱世之时?”
    思及此处,卫瑕自己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将来之事,多思无用。
    他绕过围廊走向引商等人的屋子,将要走近时,却遥遥望见院中院中的枯树下站了一个身影,看身形似是女子,始终背对着这边,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才慢慢转过身来,轻唤了声,“三郎。”
    他的脚步一滞,再也无法挪动半分,只是痴痴望着那女子的相貌,险些忘记了如何开口。
    “……秀秀。”
    *
    去探望了天灵之后,引商在回房歇息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华鸢一句,“那晚卫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鸢抛给她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命数如此罢了。你还记得卫府养过的那只猫吗?”
    猫?引商仔细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曾在卫瑕院子里见过的那只小猫。
    “猫,最有灵性,阴气也重。”华鸢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再未开口。
    经他这样一提醒,引商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猫救了卫钰?”
    可是寻常的猫就算有阴魂附体,也无法让卫钰在巧妙的逃脱之后还将前因后果都说给了对方听。
    她困惑的看向面前的人,华鸢却笑着看向卫瑕曾住过的那间屋子,没再说话。
    引商再一思量,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若她并未猜错的话,那猫便是秀秀了。
    阿四、卫瑕、卫钰、秀秀、李瑾……同样是痴心错付,同样误了终身,可见情深二字不见得是件好事。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男子,可是那人却总是能一眼看破她的心思。
    “情深二字,我不想说。但是错付不对,我从未觉得自己错了。”
    他倚在栏杆边,遥遥望向夜空明月,每当说起这种话时却不肯将声音微扬半分,总是那样淡淡的,好像漫不经心。
    而引商,唯有默然。
    “不想知道那厉鬼为何要冒用己雅的名讳吗?”最后还是华鸢翻身跃下栏杆,主动开口提起了无关之事。
    引商好奇的看他,然后听他说,“因为那己雅确实与酆都大帝有千年万年的交情,北帝在何处,他便在何处,阴差也奈何不了他。他啊,可不好惹。”
    *
    夜黑风凉,仅剩了一条腿的阿四拼了命的向前逃去,他倒是不怕什么卫二什么道士,但是他怕薛翘看到自己的狼狈。学了那么久美人的做派,皮相也画得那般精致,他的心血竟然就这样被毁了个干净!
    若是那些人对薛翘说了他的身份可怎么办,不……他们不会知道的。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己雅是谁呢?
    他跌跌撞撞的跑在街上,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再找一个人剥了皮,他不能永远是这个样子,不能……
    夜半之时,长安城早已宵禁,空荡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穿过坊墙,胡乱找了一处还挂着烛灯的府邸便想往里闯,可是还未及挪动几步,便有一股力量自他身后将他死死扯住。
    他将脑袋转了个圈,张口便想向身后这人咬去,只是才刚刚张了口,便被那人按住头骨用力一扯,生生将他的脑袋从身子上揪了下来。
    身首分离,阿四的身子勉强朝着自己的脑袋爬去,而那滚到街中央的头却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分明就是几日前在柜坊里见过的那个胖子。
    天灵扭了扭脖子,还是觉得自己这身躯实在是不算灵便,便重重跺了下脚,震起地上一阵烟尘。而这烟尘散去后,从那身子里飘出来的黑烟慢慢聚成了一个人形,紧接着又渐渐有了清楚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男子,自烟尘中走出,一步一步逼近阿四,最后踩在了对方的头骨上,说话时一如阿四之前效仿的那般,永远是带着笑意。
    阿四勉强看了个清楚,那是张极其妖艳的面容,五官昳丽胜过女子,尖细的一双眼,连眉角都透着妩媚妖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将他踩在脚下的天灵还在笑着,“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别人顶着我的名字逍遥自在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姻缘债
    天灵失踪了。
    出了这件事之后,引商一连好多天都没有睡好,甚至去问了青玄先生能不能算算天灵在哪儿。可惜因为青玄的一句“求神问卜这种事,我也不算擅长。”失落而归。最后还是卫瑕亲自去求了谢十一,托其留意些城里城外的动静。
    三人从天灵家里出来时,已是正午。天灵父母双亡,亲戚更不友善,在他少年时就将他“卖”到了城外的道观,如今也说没见他回来。
    “自从那年他与我一起撞了鬼,就吓得病了好几日,连说话都说不完整了。”说话时,引商已经有了愧疚之意,若是当时她没有硬拉着天灵出外为别人超渡,两人也不会遇上那厉鬼,后来虽侥幸逃脱,可是终究落下病根。如今天灵这副样子,连话都说不出,她怎能放心他下落不明。
    “放心,总会找到他的。”每到这时,华鸢往往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悠闲模样,倒像是知道天灵到底在哪里一样。
    引商曾为此疑心,甚至问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对方从未认真回答过她一次。
    而过了几日之后,烦心之事又多了一桩。
    青娘病重。
    母亲的病是治不好的,引商一直心知肚明,可是总想着能拖一日便拖一日,从不去想最后能不能拖得过去。
    张伯每日都在家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青娘,甚至连手里的活计都放下了,张拾虽然心有抱怨,却也担起了养家的重担,每日都在外面帮人家做工。引商有心接济母亲一家,可是以前连自己都穷苦得吃不起饭,如今又因手里握着的那些钱财都不属于自己而迟疑。如今道观里只剩下三个人,她郑重的问过了另外两人,华鸢自不必说,卫瑕也毫不介意,只是提醒她小心行事,毕竟有时候一大笔意外之财带来的也可能是祸事。
    引商思量了一番,最后拿出一万钱偷偷交给张伯,自己也干脆住在张家照顾着母亲。卫瑕腿脚不便,华鸢又与张拾有过节,在这期间经常来陪她说说话的只有花渡。
    张家的人都看不到花渡的身影,平日他就坐在窗檐或是屋顶看着她。而前几日西山有伥鬼作祟,他的左脸被挠了那么一爪子,连带着眼眶下的那面青痕也被抓花,留下了条条血痕竟无法愈合。这下子那张脸上左右都是血肉外翻,惨不忍睹,可他自己却像是为此松了一口气,也不再用那麻布缠着脸,反倒自在。
    在青娘睡下,张伯又去张罗晚饭的时候,引商就坐在屋里与他小声说着话,从长安城一直说到阴曹地府。他是阴差,平日在阴间见过数不清的痴男怨女,各个都有讲不完的爱恨痴缠,这些情这些冤,有的化作云烟,一世身死便两清。有些纠葛却一直延续到了下一世,直到今生还纠缠不断,定要还上那份姻缘债才罢休。
    “前世欠了恩情,今世也要用一世姻缘来还?”引商想到了自己听过的许多故事与传说。
    花渡点点头。
    张伯端来晚饭的时候,青娘刚好醒了过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青娘这几日的胃口本来很不好,今日却吃得很慢很仔细,坚持着把东西都完了,才叫张伯先离开一下。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吃饱有了力气的青娘被引商扶着勉强坐起身,然后沉了沉气,突然开口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引商被问得一愣。
    “这屋子里还有哪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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