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奕辰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雷蒙估计也不知道。
雷霆钧的目光牢牢吸附在邵奕辰的脸上，让他觉得对方似乎想将自己的灵魂都一并吸走。“那间酒店当时入住了两个艺人，而且是同一层。小蒙始终不肯说那个人是谁，我几经调查，锁定了其中一个，那人是个歌手，平时的私生活很不检点。”
邵奕辰猛然想起六年前曾有个叫安洋的男歌手在当红时突然隐退，有人说是受到黑社会威胁所致，没想到做这件事的是雷霆钧！
雷霆钧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现在看来，我当初也许找错了人。”
邵奕辰攥紧手指，“当时酒店里的另一个艺人……是秦颂？”
雷霆钧接着叹气，“小蒙说他去拍电影时，我没怎么在意，甚至还有些高兴，觉得他多与人接触是件好事。想不到……竟是为了那个人。”
邵奕辰说道：“小蒙在剧组时跟秦颂的确没什么，我一直在他身边，这点我可以保证。”
雷霆钧目光再次投向他，“就算小蒙对他没心思，能保证他对小蒙也没心思吗？”
邵奕辰没出声，这点他的确无法保证，也不打算拿大话哄骗老爷子，事实上也没人能哄骗得了他。
雷霆钧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对我儿子有企图的人，不论他是谁，不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放过。”
一股冷意从心底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从对方的眼神语气以及一切一切的肢体语言中，邵奕辰已然看出，老爷子应该已经知晓了他和雷蒙的事。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过于瞻前顾后，错过了跟雷霆钧摊牌的最佳时机。主动变成被动，就意味着与老爷子的对峙中落在下风，让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胜算更加所剩无几。
他挺了挺腰背，坦然直视雷霆钧，“您需要我做什么？”
雷霆钧许久才收回目光，落到自己交握的双手上，“这件事你先不用管。”
邵奕辰说声“好”，雷霆钧摆摆手。
邵奕辰拢了拢西服外套，站起身，“雷叔，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
雷霆钧微微点头，邵奕辰转身出去。
雷霆钧看着自己一双手，这双手曾经那样强壮有力，铁血铁腕，带着上百个兄弟在这座大都市里闯出一片天地，如今却也如普通老人一样，皮肤松弛、出现皱纹、老人斑。
人纵然可以战天斗地，却唯独斗不过时间。
他的面容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然而内心的衰老速度却远超外表。
他真的太累了，为了帮会，更为了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在他心里，责任重于亲情，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家庭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甚至重于他的生命。
他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孩子，谁都不能。
绍奕辰走出书房，习惯性就朝雷蒙的房间走去，迈出两步又停住。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刺激老爷子为好，他恋恋不舍的朝雷蒙的房间望了两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转身走下楼梯。
雷蒙正坐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绍奕辰，他知道绍奕辰就在老爷子的书房里，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推门进来，楼下却响起车喇叭的声音。
雷蒙走到窗边，看到绍奕辰的车正慢慢驶出去。他掏出手机拨通绍奕辰的号码。
“怎么走了？”
“有点急事。”绍奕辰有些心不在焉，“小山，最近咱们见面的频率恐怕要减少。”
雷蒙不解，“为什么？”
绍奕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电话里不方便说，明天去公司见面再……”
车头斜前方突然冲出一辆面包车，绍奕辰猛打方向盘，车子轰的一声撞到路边的隔离护栏上。
雷蒙听到电话里传来急刹车时刺耳的摩擦声和让人心惊肉跳的撞击声，就知道那边出了事，连声喊道：“阿琛，你怎么了，阿琛！……”
雷蒙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头部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绍奕辰。
他霎时手脚冰冷，腿软得迈不动步子。
程赫比他先赶到，已经跟医生了解完绍奕辰的伤情，“他头部被撞伤，眼角被玻璃碎片划伤，但都不算很严重。现在的昏迷是头部受创后的正常现象，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不用太担心。”
雷蒙不知自己是怎么挪到床边的，他握住绍奕辰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都要握不住对方的手。
程赫扶他坐在椅子上，“肇事司机喝了酒，但还没到醉驾的程度，警察判定他是酒后驾驶交通肇事。”
“只是这样？”雷蒙的声音也微微颤抖，但至少没哭。他抬起头定定注视着程赫，“就这么简单？”
程赫回视他，“我也认为没这么简单。只是就短期内查到的资料，这个肇事司机与奕辰并无恩怨，至于是否受人指使目前还不能确定。也许只有等他醒了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雷蒙想起邵奕辰出事前一秒钟跟自己通电话时说过的话，对方语焉不详的语气让他觉得，邵奕辰一定知道什么！
雷蒙在病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这期间雷鸣也来探望过，晚上雷蒙直接宿在病房里。
直到第三天下午，邵奕辰才悠悠醒转。
雷蒙正坐在一旁打坐，感觉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
邵奕辰歪着脖子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痛哭流涕呢。”
雷蒙紧紧握了下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邵奕辰轻轻笑了一下，“这么有信心？”
雷蒙：“如果你真的有事，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邵奕辰慢慢收起笑容，“小山，这种赌气丧气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连想都不要想，明白吗？”
雷蒙：“我给你拿杯水。”
邵奕辰抓住他的手，“答应我。”
雷蒙点头，“我答应你。”
邵奕辰盯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应该不是敷衍自己，才慢慢松开手。
邵奕辰的伤势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好在都是外伤，一周后撤掉绷带，整个人的精神气色看起来就好了很多，只是眼角还有道浅浅的疤。
他拉着雷蒙的手，神色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小山，你看我都破相了，你以后不会对我始乱终弃吧？”
雷蒙一脸恶寒的表情，用力甩开他的手。邵奕辰笑嘻嘻再抓住。
看着他嬉皮笑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雷蒙却心事重重。
虽然他一直认为这次车祸没有那么简单，但对于警方对肇事司机的处理结果，邵奕辰却欣然接受。他反复几次问邵奕辰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他，对方的答复只有四个字：没有的事。
以自己对邵奕辰的了解，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越说明这里面有事，只是不想告诉自己。
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个时空里没有人比自己跟他更知心，他有什么事不能跟自己商量？
一种被孤立被疏远的失落感在心底慢慢油然而生。
“小山？”邵奕辰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紧紧攥了攥他的手。
雷蒙抬起眼眸，直直注视着他，“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邵奕辰也深深凝视他，“小山，如果前世我不曾亡于金提关，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会如何？”
雷蒙怔住。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也许还是继续视对方为仇敌吧？至少自己会是如此。
雷蒙想想都觉得有些愧疚。
邵奕辰明白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我会登基为帝，然后立你为后。”
雷蒙吃惊的望着他。
邵奕辰继续说道：“也许你会觉得疯狂，但那的的确确就是我心中所想。小山，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只是为了你。即便去争夺这江山，也是为了用我所能拥有的极致去保护你。在那个世道，如果我不争，我们两个就永远不会过上平静的生活。如果我不除掉所有的敌人，我们就要一辈子活在危险的阴影中。对我来说，皇权不过是保证我们幸福安稳最强有力的屏障而已，除此之外，它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狗粪都不如。”
雷蒙明白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否则当年他也不会不顾生死赶去金提关救自己。只是这种明白也不过是种事后诸葛亮，当时当地的自己却是一点都不明白。
雷蒙喃喃道：“那时你为什么不说？”
邵奕辰：“我不说是因为我不能说，而且说了你也未必会信，反倒给你平添烦恼。”
雷蒙沉默不语，邵奕辰的话一点不错。当时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坏处，他和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心怀不轨别有用意，根本不屑于去分辨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摊牌
邵奕辰接着说道：“不过这也怪我自己，我那时太自以为是，怕别人看出我对你的真心会加害于你，所以一直对你若即若离，甚至对你不好。我总想着早晚有一天我能对你说明一切，冰释前嫌，可没想到我到底没能等到那一天。”
雷蒙别开头，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所以我上辈子最耿耿于怀的事就是没能跟你说出我心底真实的心意。你那天说什么陪我一起死之类的话，我真的有些后怕。我想要的不是两人非要同生共死，而是就算一个人离去了，另一个还能好好生活下去。小山，我两辈子最大的心愿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不论我在与不在。”
雷蒙要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可他又不能像个女人似的抹眼泪，只能轻轻呵斥一声，“说什么胡话！”
绍奕辰笑笑，“还回到刚才的问题。你问我是不是有事瞒着你，我不能说没有，只是那都是我心里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我不说出来是不想让你跟着一起瞎想。”
雷蒙正要开口，绍奕辰抢在他前面说道：“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有些事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独自解决。我想靠自己来保护你，这么小小的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雷蒙默然。绍奕辰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绍奕辰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晚上，程赫来探望绍奕辰。
雷蒙去楼下的洗衣房取绍奕辰洗好的衣服。
程赫对绍奕辰说：“秦颂出事了，昨晚在他家楼下被人捅了一刀。警方还未查到行凶的人。”
见绍奕辰表情不变，程赫心中便猜到几分，“你知道是谁做的？”
绍奕辰沉默片刻道：“老爷子怀疑他曾跟雷蒙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