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没指望那家伙会听得懂。
“走了。”
少年淡漠的嗓音回荡在幽黑的树林中。
眼看着对方渐行渐远，身影都要消失不见，小夜赶紧拔腿跟了过去，“等……等等我啊，小茂，我对这一带不太熟……”
少女慌张的呼喊，追随者细碎的足音，飘散在了黄昏里。
林间的风，穿过树梢，像一只顽皮的手，在拨弄着叶子做成的风铃。
一切复归平静。
而小夜，也因为这些阴错阳差，直到过了很久，才有机会了解到一个地理事实：城都联盟就在石英联盟的隔壁。
那个时候，某少女说不定会异想天开地问：
“要是同时取得了城都和关都的各自8枚徽章，又通过了两个联盟的审核，那是不是两个联盟大赛都能参加？那要是，两个大赛差不多时间开幕，参赛选手是不是就要赶场子了啊。上午白银镇打预选赛，下午是石英高原的半决赛之类的……好像很有趣。”
而茂公子一定会这么回答：
“……你想太多了。”
言归正传，既然对小茂来说，根本不会犯下“迷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在饭点准时抵达浅红市的神奇宝贝中心，也就没有什么好匪夷所思的了。
将两人持有的神奇宝贝交给乔伊小姐照顾之后，小夜和小茂各自点了一份套餐，找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定。
小夜似乎胃口不错，大概是因为意外赢得了道馆赛的缘故。毕竟，本来按照计划，她应当是先去野生原野区补充战力，再来进行挑战的。这样顺序一颠倒，她都省去了绕回去的麻烦了。
至于小茂，则看上去心思有点重，脸微微绷着，吃饭的时候也基本不说话。
即使是小夜再怎么迟钝，在这种压抑的气场下吃完饭，也总该能察觉到同伴的异常了。
“怎……怎么了，小茂？”少女小心翼翼地问，“是晚饭不合你的胃口吗？我去再给你端一份别的……”
小夜说着正要起身，小茂却在这个时点蓦地开口了。
“坐下。”
依旧是简明扼要，只是平静中却似乎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小夜怔了怔，没有追问，或许是她也感受到了，此刻小茂明明和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
她绞着手，静静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沉默了半晌，小茂才缓缓出声，“我有话要问你，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不要有所隐瞒。”
一张口，便是如此严肃的开场，小夜在感到忐忑的同时，又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所不知的时候……以至于，小茂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少女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茂直直地盯着对方，又过了小半会儿，才接着开口，“你真的，只是一个新人训练家吗？”
一时间，小夜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话。她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小茂没有丝毫妥协或是开玩笑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了？
既然猜不透缘由，她也就只好依小茂所言，老实回答了。
“是的。”她说。
“在来关都之前，没有参加过一次道馆赛？”
“是。”
“那么，”小茂细长的眼睛轻轻眯了眯，“神奇宝贝联盟指定的学校呢？”
“诶？”小夜睁大了双眼，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那样子，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小茂勾了勾嘴角，紧绷的面庞似乎稍微变得柔和了一点，然而……
“那么，为什么中途不继续下去了呢？”
不得不说，茂公子简直就是用心险恶，在让对方放松警惕的同时，又不动声色来了这么一下。一般来说，在自以为警报解除时被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是很容易吐露出真实情况的。
可惜，小夜的情形和“一般人”真是差了太多了。
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继续？……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毕业了啊。”毕业自然就不用再继续了咯。
少女一副“这个还用问吗”的微妙表情。
我已经毕业……已经毕业……毕业……
有没有搞错啊！
茂公子掀桌的心情都有了。
少女啊，毕业了你还装什么新人啊！
小茂的脸黑得差不多可以刮出灰来，但他总算还是耐住了性子，“听好了，参加过联盟赛的人，可不能自称是新人哦。”
即使神奇宝贝学校只是当地联盟所认可，不能被其他地区承认，联盟大赛就是联盟大赛，哪怕预赛就出局，有了这份经历，和一般刚出道的新人训练家相比也是天差地别，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新人？完全就是个笑话吧！
也难怪茂公子会这么气愤，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愚弄过呢。
要不是考虑到这个呆妹子根本没有“睁眼说瞎话”的忽悠能力，他大概立马要甩袖走人了。不过，也难保不是对方隐藏得太深。但无论是哪个理由，他都有必要问个水落石出。
面对旅伴的咄咄逼问，小夜又一次垂下了头，“……小茂，你是不是，误会了，联盟大赛什么的，我没有参加过……”
“你骗谁呢？神奇宝贝学校毕业了却不去参加联盟赛？你上学是为了好玩么？”小茂的口气明显变得更尖锐了，隐隐有些扎人。
小夜抬起头，深深看了小茂一眼，然后，幽幽叹了口气，“说是毕业，其实大概也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这么认为吧。小茂应该也知道，要从神奇宝贝学校正式毕业的话，需要通过联盟认定考试。”
“嗯，虽然我没有申请过，但据我所知，确实是有这样的规定。”小茂点头认可。
“……那个认定考，我没有通过……”小夜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微，“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算是……结业生。联盟大赛什么的……我还……”顿了顿，她挤出了一个笑脸，竭力用一种听上去比较轻松的口吻道，“然后，我就跟随拉里哥来到了关都，碰到了你……”
然而，未曾料到，这看似再正常不过的答案，却非但没能让小茂接受，反过来还触动了他的逆鳞。
“所以你就放弃了？仅仅只是一次失败，你就放弃了进军联盟大赛的全部可能吗？”小茂失声地冲口而出，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着，气息也似乎有些急促。此时此刻的他，早已管不到什么风度了。他的眼里，他的脑中，少女那一脸的无所谓和过去的自己的影像，纷乱而交错地反复闪现。明明那么努力却还是饮恨赛场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
你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可能性……
为什么……要放弃……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你吗？
“我……”小夜惊慌失措地望着对方。她不明白，为什么小茂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可怕。
“哼，懒得理你。”小茂或许是发觉了自己有些过于失态，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他推开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份尚未吃过却早已凉掉的套餐，蓦地站了起来，“随便你，反正和我无关。”
说完，他抓起背包，扭过头，没有任何迟疑，笔直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小夜愣愣地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要出声阻止。
今晚，他也许不会回来了吧。
少女的脑海中，忽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仲怔了片刻，她才扯出一丝苦笑：这样也好，本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决定一个人出来旅行的。现在，只是返回到原来的轨迹罢了。
、25二五章 野生原野区
结果正如小夜所猜测的那样，小茂没有回来。
尽管在心里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小夜还是在神奇宝贝中心的餐区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到打烊，直到乔伊小姐打着哈欠来赶人了，才满怀歉意地朝对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抓着背包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没有人。
大概是这个时期的访客不算多的缘故吧，亦或者，是她运气好，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
小夜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在了尘世的喧嚣之外。
今晚夜色很好。月光如水银一般，透过玻璃窗，将狭小的房间映照得通明。地面仿佛是铺上了一层白霜，缓步踏上，搅动了一波平静，黑白相隔，泾渭分明。
蓦地，寒意渐起。
明明不是那样的时节呢……
小夜把背包放在左手下铺的床头，随后，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明净的窗前。
她没有开灯，或许是没有必要，或许是，她早已习惯黑暗。
万籁俱寂。
兴许是过于安静，连微弱的虫鸣都仿佛会刺痛骨膜。然而，奇怪的是，此时竟连虫鸣都听不到，就好像它们突然厌倦了鸣叫似的。只剩心跳，在宣告着仅剩的生机。
少女忽地长叹一声，“哎，睡不着呢……”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宝贝球。
“出来吧，怨影娃娃。”
灰色的人偶从红光中现身。
它好像是有点茫然，先是环顾了一下周围，找到目标之后，便兴冲冲地扑向了主人的怀抱。
“呵呵，好痒啊，别闹了。”小夜被搭档的撒娇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之前的苦闷都仿佛一扫而空。
半天之后，少女终于将胸口的小麻烦给扯了下来。
“呐，怨影娃娃，你也睡不着吧。”
灰色的人偶轻唤了两声。
“也对，本来你就是喜欢夜间活动的呢。”小夜抱歉般地笑了笑，“正好今天我也睡不着，我们来玩会儿吧。”
人偶兴奋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玩什么呢？”小夜歪着头想了想，“要不，就跟以前一样，我们边画画边来讲故事吧。”
“不过，这里没有树枝，也没有泥地……哈哈，有了，玻璃窗好像可以利用诶。”
少女朝着明净的玻璃哈了口气，然后闭眼想了想。没过多久，她便有了动作。
“嗯嗯，很久很久之前，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山……”
她伸出手指，在满窗的雾气上划出了一道弧线。
紧接着，她又仿佛是不满意似的赶紧将弧线给抹去了。
“啊，不对不对，有一座山什么的，早就说过很多次了，这个梗都烂掉啦。”
她抵着下巴想了片刻，“嗯，那么，就海吧，大海好了。怨影娃娃也没怎么看到过大海吧，我也是呢，乘船旅行，那可是第一次啊。蓝色的大海就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呢，比图画书上画得可好看多了。”
“那么，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广阔的大海……”少女在新呵出的雾气上划了一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