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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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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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4

他没死。

待到再醒过来睡在陌生的床上,身旁大夫把著他的脉,那个女子守在一边,後面的窗檐下背著那个猛兽恶鬼般的男人。

“大夫,他怎麽样?”曼儿轻声问道。

“外感风寒,内瘀热毒,这位公子体质羸弱,是郁伤成疾。”

他恨眼看著那个男人,看著他回过脸来,冷若冰霜的脸,独有的那只眼睛傲若星芒。

灭念只问了一句:“死不了?”

大夫惶恐道:“都统大人既然看得起老朽,自当尽力保得周全。只是……”

曼儿急道:“只是什麽?”

大夫有些尴尬:“只是他气血两亏,今日身子骨实在太虚。若要调理,房事之类万望节制……”

那个男人冷笑道:“我还当是什麽,原来是要得太多。”

他咬紧了牙,牙龈都在冒血。

大夫一把年纪听了这话倒也汗颜。达官显贵好男风者不居少数,男宠娈童他也诊过不少。被搞成这样的倒少见,既不得疼惜,养著还有什麽用。人人都说鬼虎骁勇,这虐童的怪癖也不知是否嗜血的疫症,简直造孽。

开好药方递上,程曼儿双手接下道了声“劳驾”。

大夫走了。灭念走到床前,仇人相见,一个是傲慢的野兽,一个是负伤的狼犬。

灭念冷冷一笑:“你这小子倒招人喜欢,两次三番有人替你求情。”

他开不了口,想要爬起来,稍微一动,胸口剧痛,又是一顿猛咳。

曼儿赶忙上前拉住灭念道:“好了,你何苦这样虐待他!”

“谁叫他是穆天风的儿子。”

又是这句话。仿佛是个魔咒,每念一次,暴行成了合理,他就是活该。

“灭大人,冤冤相报何时了?穆天风都死了,你就不能放过他的孩子?”

“可怜他?”

曼儿不语,灭念低声一笑。

“也罢。男人的味道他也尝到了,你就留下教教他讨人喜欢的法子。叫他学些南北小曲,免得将来木孜孜的,沧王看了不喜欢。”

“你要把他献给王爷?”

灭念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养著他干嘛?亏他长了一张能看的脸,要是生得丑也不那麽麻烦了。”

曼儿咬咬牙,道:“好,我就收下他。不过,我带著他的时候,你可不能再叫人欺辱他。”

灭念别开脸失笑出声,他伸手在曼儿额前,三瓣桃花,顿然片刻,竟没有抚下手去。

“月费我会送到风月楼,你只管在这里住下吧。”

那个男人从那天起果真没有再来。他终於有了喘口气的空隙。

这个叫程曼儿的女子是鬼虎的女人,却是如今唯一一个肯善待他,把他当人看的人。

曼儿端著药,匙羹在碗里轻轻荡过,慢慢吹凉了再送到他嘴边。

他不肯喝。头朝向床内只不作声。

“你这又是何苦?”曼儿收回匙羹,说:“你不肯喝,伤痛的难道是别人?受了罪,自己又不肯好,叫别人看在眼里,是要人可怜还是要人嘲笑?”

他怒起挥手扇落了那女人的药碗,直瞪的双眼满是不屈。

曼儿站起来就走。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得罪了鬼虎的女人,这一回总该给他个痛快了吧?可是曼儿又回来,重新熬好了药,依然慢慢吹凉喂到他嘴边。

他依然不肯喝,曼儿接近了,他抢过那碗药狠狠砸到墙角。

曼儿无言,去了又来,依然温柔,依然是先吹凉了再递给他。

莫名其妙的,他忽然哭了。他还记得这个女人,在妓院的柴房里,曾经想要救他。这是一个善女人,唯一一个对他施与援手的人。眼泪落下来,他赶紧别过头,用力擦掉。

“别强了。身子骨可是自己的。”曼儿叹了一口气,又再喂他。这一次,他慢慢张了嘴。苦口的药,咽著不知求生还是求死。只是眼角,慢慢又湿了。

得了这个女子的庇护,都统府的人也不再明目张胆的欺辱他。她虽是年轻夫人的年纪,却还是未婚装扮。府上的人对她很客气,虽然以姑娘相称,他猜她该是鬼虎的外室。

“曼儿姐,你为什麽要救我?你们……不都恨著我爹。”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啊。”曼儿说。

“可我终究是他的儿子。仇人眼里罪大恶极。父亲死了,我须父债子偿。”

曼儿长叹一声,取过琴弦,一曲断肠,空幽无尽。

曲终了,他缩在床头,下巴枕著自己的膝盖。

“好听吗?”曼儿问。

他点点头。

“你要是愿意,等你好了,我教你。”

他没说话。

教他,是那个男人的命令,让他学南北曲调以对人献媚。就算家道衰败,他被贬为奴,要他恬不知耻去做男人的玩物,他做不到!

程曼儿是个善心人,却也是京都有名的红牌。

青楼是什麽地方他从前没去过。父亲在时,妻妾里也有风尘女子。照料他的顾娘就是红尘出身,偶尔听她说起过去,也不觉得十分意外。

因为顾娘,他眼里的青楼成了个奇幻的世界。这些女子被人鄙贱,却又莫名其妙的受人追捧。人道青楼薄幸,他看见的顾娘却是有情有义。他只道青楼是个买醉之处,遇上合意之人可终成眷属,何尝知道青楼的黑暗?他自己,竟是在那种地方受尽了屈辱!

那一夜,只是开启,不是结束。他的身体被人撕裂,连同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一切都被毁灭,除了这条命,施舍一样留给他的磨难。

顾娘,他视为母亲的女子,她可也曾经历过如此痛苦?顾娘念佛,教导他容忍淳善,过去他对这些教导从不质疑,可是现在他疑惑了。如果父亲是因为十恶不赦遭到报应,顾娘、後院的那些女子,她们又何罪之有?父亲一死满门抄家,这些女子不是被人强抢就是卖作奴婢。家破人散,他须父债子偿,可是他,又何曾恶待了谁?

眼泪流下,宿命轮回,佛说这是前世冤孽。前世,他必是罪大恶极。所以今生,他须赎罪。

“可怜的孩子。”曼儿抱住他的肩膀,“原谅他吧。他原本不是那样的人。”

“怎样的?”他抬起脸来,泪痕下满眼都是烈焰。“曼儿姐,你说他原本应该怎样?姨娘也常说我父亲不是那样。旁人说他十恶不赦,我却并没见过他作恶。对於我,他是慈父。除我之外,他是旁人眼中的无耻恶徒。你们都是男人身边的女子,你们心中他们是一番天地,可是你们今朝慈悲怎麽知道明日的变换?鬼虎对你好,他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好汉,可是他对我做下的罪恶又怎麽算?他杀了我的父亲啊!是他毁了我的家,是他让人对我施暴!就算父债子偿,他留著我又算什麽?我又该如何承受!”他越说越急,双手紧紧抓住了桌上的琴弦,脆裂的断响,回卷过来就是一道血口。

“永宁!”曼儿慌忙取出绢帕包住他手上的伤口。

那孩子眼中却又一空,望著一壁白墙,慢慢说道:“曼儿姐,你又何必理我?这血流干倒也罢了,存著一日就是来日的苦痛。”

“不许胡说!”曼儿手忙脚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顾压实了那孩子的伤口,颤声道:“活著就是一条命,再苦再难,今天不活著怎麽能有明天?”

“那你说我该怎麽办?这样惶恐日复一日,你要我怎麽办!”

曼儿语塞道:“我……我不知道……”

“呵呵……”那孩子一阵苦笑,低声道:“与其活著被人羞辱,还不如死了。父命抵不了的用我的血来清偿,穆家绝了,也就再无恩怨……”

曼儿急道:“你胡说什麽!”

永宁不再言语,就著那把断了弦的七弦琴,慢慢奏响几个空音。

错爱──5

晚夕灭念回来得很晚。州党之乱平息,他被加封了京畿大都督。不但中军,连皇城禁军的兵权都握在了他手里。这自然是沧王的意思。如今沧王的势力已然莅临诸王之上,他功不可没,在朝中的分量可谓权倾三分天下。

今日赵太守宴客为他进爵接风,京官摆明了巴结。沧王现在什麽人物?就差一个太子封号。将来一朝登基鸡犬升天,这个来历不明的鬼虎说不定就是三公首臣,此刻不把他团紧,将来後悔药都买不到。

然而灭念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经报了家仇,可是父兄的冤屈还没有洗刷。当年的鲁莽让他痛失了月华,之後的十八年里他处处谨慎,这才有了今日的扬眉。不到最後一刻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要为凌家陈冤昭雪,他相信沧王的承诺。知道自己身份的,也只有沧王一人。

酒过三巡太守亲颐的凑到他身边道:“灭将军,下官听说您独身在府,怎麽也不把夫人接来同享清华?”

他笑笑,简单答道:“拙荆早亡。”

“哎呀!恕在下失言!”太守脸上故作惊讶,语气却不如措辞来得假善。

老狐狸,怎会不知他散出去的传言?家中无人,故而投军。

太守悠著长须叹道:“灭将盖世英雄,若大基业家中没个持家的夫人,可惜!可惜!”既而又凑到他耳畔,低声道:“小女虽愚笨,相貌也还齐整。若是不嫌,就送与将军做个续弦,您意下如何?”

他低头一笑,“太守大人,您府上两位公子才华出众,闺秀自然天香国色。我一介莽夫,恐怕玷污了小姐芳华。”

太守讪笑道:“将军何必自谦,如今您贵为群豪之首,能服侍您左右那是小女的福气。”

旁边的官员一听此话,立马插了进来:“太守大人,您家千金是个庶出,与都统大人续弦如何般配?何况,赵小姐应该还未及笄吧?”

太守见人打岔,满脸不悦道:“您这什麽话!昔日卫子夫入宫也才年十四。堂堂汉帝的皇後,她又是什麽出身?”

那人不依不饶道:“都统大人为国事操劳,家中岂可少了会持家的妇人?不若监国大人家七小姐,温柔贤惠,是正夫人的掌上明珠,年纪也尽般配。”

太守冷笑道:“司马大人如此为监国千金夸口,怎也不见监国大人替你在朝上美言?”

那个司马大人也不松口,半挖苦半巴结道:“下官一心替都统大人著想,只期都统大人家事安好,哪来私心旁念?”

两人你你我我互不相让,灭念暗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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