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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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扫娥眉-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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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辛衣雀跃的,朝着那个熟悉的人奔过去。

会不会是她的错觉呢?她明明还看见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身影,可一眨眼,却已经不见踪影。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扶风转过身来,缓缓地抬眼,看向她,那双琥珀色的瞳里亘古不化的冰雪已在瞬间消融,慢慢的,似有暖意在眼底无声流淌,顾盼之间,恍若无数个梦中惊起一泓秋水的滟,惊落一场繁花的红。

“你来了。”

他看着那个欢天喜地奔到自己面前的少年,目光骤然柔和下来,清冷的声音低徊如歌。

“师父,原来你还在这里,你那小童还骗我说你睡下了。”辛衣一边朝那小童作狭的眨眨眼睛,小童却一脸惨色,显是吓得不轻。

扶风轻轻一笑,挥手示意小童退下,道:“即使我真的睡下了,你还不是会闯进来。”

东升的明月冉冉从柳稍而起,他的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在一袭玄衣的拥蹙下,佼如九天之月。夜色的流光,月华的清冷凝结在他宛如冰雪的容颜,飘然若仙,仿佛随时便要御风而去。

辛衣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他没有生气,便象往常一样在石阶上找了个位置,依偎着他坐下,嫣然笑道:“师父,徒儿下次再不敢了。”

他笑而不语,任她如倦鸟归巢般的孩子般靠在自己的肩头,仿佛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心湖忍不住就漾起了温柔的波澜,微笑也不知觉地抹上唇际。

靠在他的肩头,鼻翼间又传来阵阵熟悉的气息,辛衣这几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有多久没有这样陪在他身边了呢?

戎马倥偬,浴血疆场,那所有属于战士的日子,碌碡声声,风餐雨食,或许,自己已经慢慢学会了习惯。

可是,每次回到他的身边,心中那份安宁的感觉却从来未曾改变。仿佛就只这样坐在他身侧,便能忘记许多尘世的纷乱。

她唇边含着笑,偎着他,合上眼。

可也就是一刹那。

她只刚刚一闭上眼睛,一些凌乱而奇怪的片段便错乱地漫过眼前,仿佛梦境,又仿佛近在眼前。幻境里那个白衣的男子朝她回眸一笑,眼神却是那样悲伤。她无法分辨这潮水般涌进来的影象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只觉得缤纷飞掠,化作流光明彩,心犹如被撕裂过一样痛楚。

额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温柔而又无情的手指,拂过她额头,仿佛将她从一个困了几生几世的梦抽了出来。“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扶风的声音,清冽如泉,却又带着抑制不住的浓浓的关切之意。

辛衣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太忙,这样坐着都能睡着。”

那些,该都是幻觉吧。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会痛呢?

一寸寸,一点点,噬骨钻心般的痛。

他久久凝视着她的脸,道:“辛衣,你好象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什么地方不一样?”她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扶风轻轻抚着她的发,目光却已经从她身上转开,道:“这一次北巡,你做的很好。审时度势,力挽狂澜。辛衣,你已经可以叫师父慢慢放心了。”

“师父是在夸奖我吗?”她眨眨眼,莞尔笑道。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他那精致如剪影一般的侧脸,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从来都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

玄者,黑也。

自相见那天起,他从来都只身着玄色,那种深邃如墨,沉淀凝重,叫人看不透的颜色。

“师父如果穿上白衣,一定很好看。”

他身躯微微一震,转过头,定定看着她,宁静的眸子中有水波流过,璨若晨星。纷纭往事,如幻似梦,不经意间回眸,那相依相偎的曾经竟在此刻真切浮现,心底那个伤口仿佛又撕裂了开来,飘着不息的冰雪。

“风,你穿上白衣真好看。”

“你喜欢吗?”

“喜欢,我好喜欢。从今以后,你都穿白衣给我看,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那如银铃般曼妙清丽的声音,在他的世界里逐渐消去,只剩下永生永世的寂寞与思念。

“我……早已经不配穿白色。”扶风轻声道,那苍白唇际的一丝轻笑,如风如月,清淡了无痕。

自从那日之后,他的世界便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色彩,除了这深黑如夜的玄。或许,只有将自己埋藏在黑暗中,才能稍稍抑制那刻骨的相思,刻骨的爱恋……

辛衣一震,抬眸怔怔看他,只觉他眉宇间透出苍凉,深凉彻骨。她的心顿时莫名刺痛起来,急急争辩道:

“怎么会,这个世上如果连师父也不配穿白衣,那恐怕再没有人能配了吧。”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深黑丝绒般柔和静谧的天幕上繁星灿烂,庭中月华如水如练,将他全身笼上淡淡清辉。他只笑而不言,那凝视着她的眼睛里神情复杂,叫人看不透其中隐藏的秘密。

“三少爷,三少爷!”一声尖锐的叫声徒然在院子中响起,似惊醒了一场繁华梦魇。

辛衣蓦地站起身来,待看清那个急急向这方跑过来的人正是宇文府的管家王全时,不由地微微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

“三少爷,不好了,不好了。”王全跑的上气不结下去,浑身哆嗦着,几乎快要站立不稳,瘫倒在地,口中连声呼道:“您快回去瞧瞧吧,府里出大事了!宫里忽然来人将老爷和二老爷押到刑部去了!”

“什么?”辛衣大惊失色,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却毫无预警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回过头,正看见扶风那杳如夜空的眸子,脑海中那些纷乱惊漫的思绪仿佛找到了停泊的港口似的,忽然之间安定下来。

“师父,我……”

“赶紧回去罢。”扶风轻声说道,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发,温润的目光中一抹厉色稍纵即逝:“别担心,你爹爹他,会没事的。”

他还没有完成自己应有的使命,又怎么可以先你而去。

我,绝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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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辛衣急匆匆赶回府邸,宇文家的族人已经挤满了一室,人人面容焦急,坐立不安。

辛衣抢前一步,行至宇文述身前,急声道:“爷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爹爹和二叔会突然入狱?”

宇文述抬眼看她,苍老而威严的面容上满是痛心,长叹一声道:“你爹爹与你二叔私自派人入著,违禁与突厥人交市,如今消息泄露,圣上勃然大怒,这才下令将他们二人收捕入狱。”

大隋当时对国外和边境少数民族的贸易,主要操纵在朝廷手里,由朝廷派交市监管理,有划定的贸易地点,严禁私人交市,违者当斩。宇文化及因着自己的野心,多年来一直都在暗中与突厥进行交易,以钱物换取马匹兵器,辛衣之前也隐约知道一些,但却从未主动过问,想不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辛衣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沉吟道:“爹爹行事一向谨慎小心,怎么会突然走漏了风声。”

宇文述冷笑道:“宇文家的敌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打击,稍有不甚,便会落人口实,招来劫难。这一次,是士及太过大意。”

一旁的南阳终于忍不住出口道:“公公,事不宜迟,儿媳即刻进宫,向父皇求情。想来父皇是被小人挑拨,在气头上才会做出这样严厉的处罚。”

宇文述沉思片刻,叹道:“为今也只有如此了,我同你一起去面圣。希望皇上能看在我们宇文家劳苦功高,能饶过他们一命。”

当日,宇文述与南阳公主连夜进宫,向杨广苦苦哀求。杨广沉思良久,念及两家是儿女亲家,才同意免除二人死罪,为示惩戒,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免官,赐于宇文述为奴。

虽然宇文述不可能真以他们为奴,但这样的惩罚却足已让心高气傲的宇文化及视为奇耻大辱。

辛衣能明白父亲的感受,但却没办法给他以任何的宽慰。

安慰,怜悯,同情,这些软弱的代名词从来都不是宇文家的男儿所需要的东西。即使是被贬在家,宇文化及仍是一只危险的豹子,在暗处悄悄地磨砺着他的爪,如果有人因为他暂时被囹圄而失之警惕,那么下一刻,便丧身于他的反噬之下,尸骨无存。

“爹,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宇文化及目光闪动了一下,仿佛有刀锋般的光芒从他眼中一掠而过,冷笑道:“有人想就此扳倒我们宇文家,哼,未免也太小觑我宇文化及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本宇文家太过树大招风,如今正可以趁机韬光养晦,隐忍以待。辛衣,再忍耐一下,我们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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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二年,正月元旦大朝会。

这大概是杨广过的最窝火的一个朝会了。

往年,杨广都会在洛阳宫殿大摆盛宴招待百官和各国的藩属使节,而今年宴会上的位置倒有一大半是空着的。由于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占领郡县,阻隔道路,有二十余郡的朝集使不能到达东都,自然也就更加不会有外国朝贡使者来向杨广贡献方物。昔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况,大约也只能存在于梦中了。

相对于朝会的冷清,更让杨广沮丧的,却是各地的动荡。

此时大隋四方叛乱,政治失控,局势一日严峻过一日。杨广非但不反思罪己,抚恤民众,反而变本加厉地进行镇压,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这一年,也是宇文家过的最冷清的一个年。往昔那些争相拜会奉承的官员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安安静静地当着“罪仆”,宇文述也只是在家中与一堂儿孙安享天伦,闭门不问世事。

一切都似乎在平静中沉淀,在清冷中消去。

除夕夜,辛衣心中一直惦念着扶风,早早便吃完年夜饭,往别院去看他。可到了别院,才发现他人竟然不在,看院的小童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辛衣只得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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