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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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扫娥眉-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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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那逝去的,就此一去不复了罢。

是时,朝廷的封赏颁赐下来。

二征高句丽,擒灭杨玄感,虽分不清胜负得失,却也掩不住勇士的功勋。

宇文家被加封食邑千计,并赐宇文氏“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之权,恩宠无以复加。东征将士,也各自论功行赏。辛衣所率的军队,因功勋卓著,封勋受赏者,不计其数。

钱士豪官升至五品,拜车骑将军。罗士信被封了长史,拜六品上,被调至齐郡通守丞张须陀麾下,镇压长白山王薄之乱。高子岑从都尉被提升为别将,本也应该与罗士信一道赴齐郡镇乱,可不知为何,他却执意要留在洛阳,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动用了父亲常信侯的权力,生生逃脱了赴任的旨意。

“你这傻小子,前往山东,投到张大将军手下报效,立功获赏,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啊,别人争破头都想不来的机会,你为何要拒绝?”对于高子岑的固执,钱士豪甚是不解。

高子岑闷声说道:“我可不稀罕什么功啊赏啊的。”

“那你稀罕什么?”钱士豪斜睨他一眼,有些儿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说了一个字,却突然停顿了下来,视线定在远处,动也不动,面色渐渐凝重,如罩寒霜。

钱士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校场之上遍地白草如霜,在朔风吹拂下簌簌抖动,远处淡色的山峦处行来两骑,马上两人,一个如秋日荧月,一个如夏日骄阳,交相辉映,熠熠灼目,远远望去,竟叫人有些瞬间的晕眩。

“说起来我们将军也真是和这姓李的小子投缘,自出征回来,老夫几乎天天见他们呆在一处。”钱士毫稔须而笑道,“这二人,也算是旗鼓相当,少年英俊啊。”

正说着,身边的高子岑却突然转身,大步走开,任钱士毫怎么唤也不回头。

“这死小子!”钱士豪骂一声,摇摇头,往营区内走去。

远处的辛衣,渐渐放慢了马速。

“你怎么了?今日里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李世民见辛衣神色有些游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着这眼前的景色,想到了一个故人。”辛衣淡淡说道。

“故人?”李世民好奇地问道。

“是啊。”记忆中的那片漠漠平原,初雪就含在半空,风簌簌地吹着,那样相似,却再也寻不见那抹雪白的身影。她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地平线,蓝色的瞳仁中却尽是烟云。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如同绚烂的阳光突然被乌云所遮盖,见惯了她意气风发的模样,望着这样的她,他的心不知怎的竟会隐隐作痛。

忽然,她侧过头,蛾眉一挑,道:“你可敢与我赛马?”

“有何不敢?”李世民朗声笑道。

“好!”她马鞭一扬,迎着那冉冉红日,高声道:“我们,就比比看。”

“以何处为终?”

“天尽头。”她回头一笑,“直到天尽头。”

李世民先是一楞,待见她的笑,拊掌大笑:“好。我们就去天尽头。”

两骑马儿,发出长长的嘶声,并肩而弛,在茫茫原野上划过两道长线。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吹尽繁红无数。

鲜衣怒马的少年,奔驰在风中。

那些忘不掉的,抹不去的,如纷飞的尘烟,渐渐消逝在马蹄下……

可惜,这韶华不为少年留。

几日之后,罗士信来向辛衣辞行。

他走的那天,漠漠平原,烟云如织。

暮色之中,年轻的小将立在她面前,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角,站立如挺直的白桦,意气飞扬中,透出勃勃英气。那张稚气的面孔,经历了战争的磨砺,已经渐渐变得坚毅起来,隐隐透出大将之气。

“将军,这就送到这里罢,再送就要走远了。”

辛衣望着他,心中竟是万分的不舍。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她亲手挑选出来的战士,更是她浴血疆场的伙伴,现下,却要离开了。她压下心中的黯然,伸手大力拍拍他的肩,笑道:“恐怕此去后,再见时,我也要改口唤你罗将军了。”

“将军见笑了。”罗士信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跟着张将军,好好打几场漂亮仗,可不许丢我的脸。”

不知怎的,罗士信的眼睛忽然有些潮湿,脸上隐隐有依恋之色,“将军,这些日子来,你教了我很多东西,士信永远记在心里。”

“好啦!我们从军作战之人,不说那些个离愁别绪,这就走罢!”辛衣笑着推他一下。

罗士信翻身上马,双手抱拳,说声:“将军,我走了!”音尽处,竟有些哽咽。只见他策马扬鞭,大喝一声,胯下骏马长嘶一声,振鬣而起,泼啦啦撒开四蹄狂奔,追风逐月般疾驰而去往前方驰去。

“好兄弟!保重!”辛衣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说了一句。

远处烟色正浓,瞬时便将那一人一骑包裹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中。

辛衣转过身,刚要举步,却见身后的小山坡上站有一人,冷冷看这方,唇角紧绷,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一抹关切之色。那人,正是高子岑。

“这小子。”辛衣微微叹一口气,走上前去,道:“你既来了,为何不现身?”

辛衣知他与罗士信交情甚好,这家伙明明就不舍得好友远行,现下却偏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这样见见他便够了,多余的话我也不会说。”高子岑面对她的注视,似乎有些不大自在,见她越走越近,呼吸却也跟着骤然急促起来。

辛衣有些诧异的望他一眼,道:“前些日子没有见你,听说是病了,如今可见好了?”

高子岑身体微微一震,神色忽然窘迫起来,道:“早没事了。”

“你小子,也真会折腾,还嫌身上的伤不够多么?”辛衣皱皱眉,望望他的脸色忽然又有点想笑,说道:“走罢,天色不早了。”

夕阳余晖斜照在苍茫大地上,远山雄浑,隐约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阔被夕阳勾勒上淡淡金边。她沿着那铺满枯叶的夹道往前走去,听得身后静了片刻,尔后一串沉重的步子响了起来,不快不慢,跟在她后面。

“你为何要留在这里?”

“没有缘由,本少爷就偏偏喜欢这里。”

辛衣闻言,心里先骂了这臭小子一句,既而嗤声笑道:“依我看,你是舍不得那温香软玉的旖旎之乡吧。”

只听身后“咔嚓”一声,显然是一枝段枯被他的鞋履踏上,顿时断成了几截。

“不错,这里的美人,个个风姿绝代,娇媚无比,可比大兴的更加够味。宇文将军莫非也有此兴致,要不要跟我去见识见识。”那语调尽是调侃,显然是想记了辛衣那日的狼狈。

辛衣嘴角抽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将那要动拳的念头压了下去。这臭小子,最好别再挑战她的耐性,否则……

二人一前一后,默然走了一段路,算是暂时相安无事。

“你……和那个南阳公主,很……要好么?”身后的人,忽然闷声问出一句,弄得辛衣有些没头没脑。

“你说南阳?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不定,再过不久我们还会结成姻亲。”辛衣脸上扬起了笑,这些日子,她眼见得南阳与三叔情意一天深过一天,想来赐婚也是迟早的事情,过不久,自己恐怕就要改口喊她小婶婶了吧。

说完这句话,身后却忽然没了声响,一片死寂。

她转过头,却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动也不动,她的面颊几乎要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近得可以触及彼此的气息,她连忙退后几步。他却只是望着她,眼底似有两簇幽幽火焰,那刀琢斧削般的眉目依然冷峻,唇角还紧紧抿着,仿佛在与谁赌气一般。

气氛,忽然之间有点儿怪异。

辛衣从没见这样的眼神,就仿佛什么东西被生生从心里剜出一般,有点儿痛,有点儿惊,有些儿迷惘。

“怎么了?”

他扬起下巴,对着她,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一般:“那倒要恭喜宇文将军了。”

“恭喜我?”辛衣匪夷所思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双眉几乎绞在了一起。这小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为何每一次与他说话,这是这般困难。

她正要说话,忽见远处一骑,飞驰如电,往此处而来,转瞬遍至,待见那马上之人,却是自己府中的护卫。来人急急跳下马来,俯地禀道:“三少爷,老爷正到处找您,请速速回府。”

“出什么事了吗?”

“太常卿忽然被皇上处死了。”

“太常卿?”

如血的夕阳下,两个少年的脸上却似投下了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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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高颎,乃是大隋赫赫有名的开国老臣。

开皇八年,隋出兵伐陈,高颎为元帅长史,指挥全军一举灭陈,完成南北统一,以功封齐国公。隋朝建立,高颎任尚书左仆射兼纳言,为当朝首相,当朝执政近二十年,政刑大小,无不筹划,荐引人才,修定隋律,朝野推服,物无异议。这样的治世功臣,却突然被杨广以诽谤之罪当朝诛杀,落得如此结局,着实令人心寒。

辛衣曾在朝中与之数次碰面,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矍铄的长者温和而严厉的目光。说来也怪,高颎平素都不喜宇文家的人,却偏偏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这其中,亦有赏识少年将材之意。

“辛衣,你速速令兵前往太常府,抄办高颎满门家属。”宇文化及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忽然加重了语气:“不要叫放跑了一个。”

“爹,高颎究竟所犯何罪?”辛衣忍不住问道。

“他的罪,在于他太过聪明。”宇文化及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他对朝中的一切,都看得太过清楚,偏偏又不自量力,妄图去改变。”

辛衣望着父亲的笑容,身体内却升起了一股刻骨的凉意,那凉意慢慢顺着她的血液蔓延至四肢,一点一点渗了进去,直至她的骨髓。

“他是我们宇文家的敌人。除掉他,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是抓住了一个机会。”宇文化及冷冽的眸子投到她身上,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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