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鬼 作者:五月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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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鬼 作者:五月咸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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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完,她已经朝我扑上来!力道不大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我察觉不到痛,耳里全是她哭喊的话——

“你还是不是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为什么你要做出那种事?你是个混蛋!大混蛋!我为什么不早点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呜呜……”

“同性恋”!

“同性恋”!

“同性恋”!

大脑一片空白!我连龚真什么时候跑走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

我是“同性恋”!

踉跄跌坐在地,明明已经是夏天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阳光的温度。

“哥,你下午去哪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弟弟一直尽量跟在我身边,守护我……

“阿悠,谢谢你……”让我还有可以回来的地方。

“哥,你说什么啊。”

“……阿悠,你,相信我吗?”

“嗯?”

“我,我不是——不是同性恋……你相信我吗?”

弟弟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哥耶!”

“……谢谢。”我握住他的手。

只要阿悠相信我就好了,别人怎么想我都不管,我只要我的阿悠相信我就好了……

催眠似的麻痹自己,脑中这么想着,心脏却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呼呼灌着冷风——

相信?

连我都不相信自己,这样卑微地圆一个谎,下场会如何?

我这么做就像是在掩耳盗铃,周围的人都清楚我的“真面目”,我却一个人在这演戏,演给一个人看的戏——

我一个人入戏也就算了,难道也想把阿悠拉进来成为别人“观看”的对象吗?

不,不。这不是我的本意。

——还是,对我来说,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让我费神去撒谎?

“……”

阿悠,你知道吗?每到这种艰难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不,不只是想,是忍不住期盼,期盼当初那个心脏分离的手术没有成功,我没有活下来——

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这么多难题——

这样,我就能与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

辅导员找我。

来通知我这个消息的班长不拿正眼看我,却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打量我。

真是好笑,难道我“变成”同性恋,长相也不一样了?

不过我没心情和他计较。辅导员找上门,这出乎了我的意料。这说明,谣言不再只是谣言,闲言碎语已经升格到政治问题。

我表面若无其事,心中却难免惴惴不安。

“下场”二字,我越来越确定不了了。

辅导员不是今天的主菜,他二话不说,就把我领到了教导处。

我的心越发不安起来——长这么大,我习惯了当个“好学生”,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叫到教导处这种地方。

然而同时,心中一角却有股愤怒在升腾——

难道“同性恋”就是这么“严重”的问题吗?说到底,它不过是我个人的性向而已,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就要被带到这里来接受“审问”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显然,我对面的五位老师是这么认为的。坐在最中间的秃顶老头用他绿豆大小的眼睛瞪住我:“尉迟卫,你应该清楚今天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吧?”

“是,我明白。”我摆出合作愉快的态度。

“很好,那么,你把事情交代一下。”

“我只能说,传言是虚构的,什么和男人接吻,我是同性恋之类的,统统都是谣言。”

绿豆眼老师把眉毛一挑,并不相信我:“你说那个人不是你?”

“要么根本没那个人,有的话也绝不是我。”

“不是你?那么,可能是你的双胞胎弟弟尉迟悠了?”另一个不知什么官阶的女老师凉凉地插了一句。

我的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谁都知道我和弟弟的身形差很多,怎么可能误认?没错,外出的是我,不是我弟弟!”谁都不能企图伤害我的弟弟!

五个老师听到我的承认,一下子来劲了,仿佛离“嫌犯认罪”已不远了。

“尉迟卫,你承认自己外出,那么,你为什么外出?又在校外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校纪的吗?”

我撇撇嘴,露出几分不屑。

其实在眼前形势下,我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给自己添更多的麻烦。可我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那点理智和小聪明,在此刻全被抛到脑后。我像一只以寡敌众的公鸡,在斗败前仍挺着胸膛,浑身警惕如刺猬般妄图保护自己的心爱之物。

而在现实中,无论是公鸡还是刺猬,徒劳的挣扎只会引来断啄拔刺的巨大伤害。

“你最好把所有事情坦白说出来,这样学校才能对你做出公正的处置。”

“我没什么不坦白的,我已经说过了,虽然我违纪外出,但我没有和男人接吻。”

“可是有同学亲眼看见——”

“什么亲眼看见?天都没亮,鬼知道他是怎么亲眼看见的!说不定他是和我有仇,故意报复我,给我泼脏水呢!”

“尉迟卫!你怎么说话的啊?你看看你这态度,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你有仇!”秃头老师喘了口气,“我们今天找你来不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嘛!如果你是清白的,学校不会冤枉你的,所以你的态度端正些!”

何其可笑!

清白?什么是清白?

那晚沈颢带我去见林清麟,我们没有上床。他送我回学校,吻了我一下,不过是很纯粹的吻别而已,就像欧美人把亲吻当礼貌一样——彼此都没有邪念,这个吻不含一丝□,算不算是清白的?

而我,偏偏因为这个“清白”的吻陷入“不清白”的局面,难道不可笑吗?

这简直就像是上天在开我的玩笑……

“尉迟!”秃头老师揉揉眉间,疲乏不耐地重复着同样的劝说:“你已经浪费两个小时了,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说不说?”

我闭紧了嘴。两个小时内,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只是说不出他们要我说的话。

被我不知趣的举动触怒,秃头狠狠道:“好!好!既然这样,我们只好请你父母来一趟了——”他的嘴角扯出略带嘲讽的笑,“相信,校方会和你的父母达成共识的!”

“!”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在干什么?我他妈的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爸妈要来了——

他们是不是不让我考试了——

休学?退学?开除?

……

我闭上眼,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界。

***

你的世界里下起瓢泼大雨,淋得你心灰意冷时,你会以为打开窗,窗外也是同样惨淡的景色——但事实往往是,外面的世界照样阳光明媚,街上的人们照样欢歌笑语。然后你必须承认,原来自己如此渺小,对这个世界如此微不足道……

爸妈来得很迅速,和校方的“谈判”也进行得很迅速,第二天早晨,我就被爸妈带上了回家的火车,弟弟也态度强硬地跟着回来。

火车上,我不知道沉默的他们在想什么,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愉快的事。

我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阳光灿烂的景色,却陷入自己冰冷黑暗的世界……

爸妈的教养在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化作凌厉的巴掌向我的左脸袭来——“啪”地一声,我一下子尝到了血腥味。

“妈!”弟弟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

我这个当事人倒是比他冷静。幻想过千万种他们来学校后的情形,看着一路上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现在惩罚终于开始,我的心反而变得安定。

“妈,哥都说了不是他,你打他干嘛!”弟弟想护在我身前,却被老妈一把拉开。

“是不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老爸的脸色比烧焦的锅底还黑,他手指着我:“如果真不是你,你为什么说不清楚?你这臭小子,你丢尽我的脸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竟然跑去当该死的‘同性恋’!你,你你——你说!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丑事!”

我忍住牵动嘴角伤口的疼痛,开口说道:“爸,对不起——”

岂料一句“对不起”反而让老爸隐忍的怒气爆发,他猛地煽了我一巴掌,又一脚踹在我膝盖上!膝盖剧痛,我狠狠跪倒在地!

“哥——”弟弟挣脱老妈扑过来,自己挡在我身上:“爸!哥就算做错事,你也不能这么打他啊!他可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看到我被老爸踹得倒在地上,老妈哭了出来:“就是因为是亲生的才更难过……”她抹把脸,擦掉眼泪,拉住老爸,神情变得坚毅:“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也该够了吧!儿子做错事,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难不成你还要把他打死吗?”她顿了顿,显然是在平复心绪,“今天这事,门一关上就是家事,既然都是家里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再说,阿卫也说他没做过这肮脏事,你总得相信自己的儿子吧。”

老爸的脸色稍缓,虽然还是黑沉着,但少了几分狰狞,多了丝僵硬。

“哥,你快跟爸妈说你再也不会了。”弟弟看情形好转,连忙催促我。

我点头:“爸,妈,对不起,我不该惹上这事的——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再也不会给你们惹麻烦……”为什么我这么说着,心口却又“嗖嗖”地发寒呢?

许久,才听得老爸松口道:“算了,去拿点冰块敷脸吧……”

镜中的自己,一边脸肿得老高,滑稽可笑。

镜外的自己,想嘲笑镜中的人,却牵痛伤口,龇牙咧嘴,显得更加可悲可笑。

好痛呢,浑身都痛。

可是为什么再痛,我都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般平静?

从被叫到教导处开始,从等待父母来学校开始,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处在如梦如幻的状态——好像,快要灵魂出窍一般……

“哥。”门外传来轻唤。

我回过神似的,从镜子前走开,打开房门让弟弟进来。看见他手上拿着枕头,我失笑:“你不会是要和我一起睡吧?”

弟弟把枕头放到床上,露出只对我一个人的撒娇:“不行吗?我们小时候一直是一起睡的!”

我弯起嘴角:“行,你说行的,我能说不行吗?”

关灯并肩躺在床上,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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