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出书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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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年少(出书版完结)-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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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民工怎样使用QQ。
地下室不但阴暗,而且潮湿,冬天还算可以,因为干燥,春天很快来了,上海的春天多雨,地下室开始潮湿起来,总有莫名其妙的水出现在地面上,而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虫子也开始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从罅隙中纷纷爬出,伸展筋骨,地下室厕所的墙上很快爬满了黑压压的小虫,让所有如厕者不寒而栗。在那些潮湿的日子里,能够晒一次被子简直是人生最大的梦想。地下室居民只能在电线杆上拉根绳子晒一下,或者干脆把被子摊在花圃上,只可惜席位有限,因此每次都要积极拼抢,我本不屑和别人抢着晒被子,无奈自己的被子实在潮湿几乎能够拧出水来,只得拿出去晒晒,有一天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好位置,加上阳光也很好,等晚上去收时几乎能够闻到阳光的味道,我心满意足想今晚能够睡个好觉,真幸福!没想到晚上民工胡二双来玩电脑时,偏偏要坐在床上吃方便面,结果没两分钟就失手将一盆方便面全洒在了被子上,胡二双自知理亏,头一低小声和我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丢下我看着那油花花的被子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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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面住的是对年轻的夫妇,男人长得像个真正的小白脸,瘦小的个子还带着金丝眼镜,留着小平头看上去文质彬彬,成天穿着个白衬衣像一个白领,不过据可靠消息说此人只是江西过来的一个打工仔,依靠修电梯维持生计,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美女,有着林青霞的面容,烫卷了头发,十米外就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浓郁香味,如果说她是某某总裁的小蜜绝对不足为奇,可事实上她只是在某个酒店做服务员,白天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堂对人微笑,晚上却和其他丑陋的女人一样站在厕所里洗澡,看着黑黑的小虫围着她洁白的裸体飞来飞去。
这对小夫妻总吵架,因为住在对门,所以我大体知道了他们战斗的原因,无非是女的说自己瞎了狗眼,跟这个男的来上海过这种牲口般的日子,现在她每天受尽冷眼简直比妓女还可耻,如果上天可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宁愿在当地做乞丐也不要到这个城市来受苦。女的骂得声泪俱下,男的也不甘示弱,那个男人怒叱女人目光狭隘,怎么能对他的未来心存怀疑,因为他天生注定是大富大贵之命,等些日子一定会发大财。现在苦点只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如果她无法忍受,就请她立即滚蛋,等他发达了自然会有N个少女蜂拥上来……俩人都说得有理,将唾沫喷溅到对方脸上,而最后吵架通常以一种足够悲情的方式结束,作为战争的主人公,他们都泪流满面,互相忏悔自己的罪。女的说不管如何我都相信你,我会等到你发财的那一天,永远不离开你。男的也流着鼻涕说他会继续努力,一定赚大钱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公主。抒情完毕后俩人总是会做爱,刚才的吵架成了最完美的前戏。破陋的门根本无法阻止那对男女嘹亮有力的呻吟,面对春光外泄,他们只会感到更加刺激,完全忽视了对门的小伙内心的感受,每晚我就在他们的叫床声中安然入睡,再看着身边那四只老鼠,觉得这个生活多少有点问题。
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誓言和最虚伪的谎言一样禁不起推敲,三个月后那个女的终于离开了自己的男人去寻找幸福,有人说她跟酒店一位经理私奔,现在正在西藏享受高原阳光,也有人说她现在就在上海古北地区,成为一名很有名的妓女,成天为台湾人日本人韩国人提供服务,还有人说她对生活绝望,早跳黄浦江自杀了,前两天从江上捞出来的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她。真相永远不得所知,而那个男的依然平静地在地下室生活,淘米做饭,放声高唱,丝毫看不出任何悲伤。
我曾经去过一次那小伙子的房间,那时他的女人还在,小伙子的电脑坏了请我去修,一进门就看到雪白的墙上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夹着尾巴做人。我修好电脑后问那小伙子这话什么意思,小伙子瞪着眼睛说:“在上海,就要像牲口一样,夹着尾巴,苟且地活着。”小伙子说这话时很激动,等平静下来拍拍我肩膀说:“哥们儿,你还小,所以你是幸福的,不过你最好永远不要长大。”我点点头,对小伙子笑了笑。说这些话时,那个美丽的女人正坐在床上修指甲,哼着一首无人知晓的情歌,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仿佛她很快乐。
几乎每个凌晨,我都要走出地下室,到外面荡一会儿,白天路上人太多,我找不到自己,只有夜里马路才会变得空旷安全,仿佛只属于他一个人。我可以对着黑暗微笑,对着楼房敬礼,对着身边飞驰而过的汽车鞠躬,他是那样自由自在,灵魂一身轻松。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在黑夜里所有流浪的孩子都能找到梦中的家园。
你有过黑夜游荡的经历吗?如果你也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那感觉真的很爽。2003年的冬天,如果你在虹口区广中路附近遇到我,他保准会这样对你说。
在地下室生活的8个月内,我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比如他摔断了腿,他经常整天不吃饭,瘦了13斤,他换了四份苦力活,失业成了家常便饭,他经常被人嘲讽,内心变得无比坚强,再恶劣的语言也无法伤害他,他变得爱哭,经常会在睡觉前流眼泪,他怕光,觉得自己眼睛会受伤。有工作时他拼命工作,借此忘掉忧伤,星期天他只能忍受寂寞,会死人般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渡过整个白天,到夜里再出去游荡,有时他觉得时间很快,更多的时候他觉得时间很长很长。
我离开地下室时已是2004年2月,天气不那么冷了,又是一个春天如约而至,真不知道这个春天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站在2月的阳光下,有点刺眼,自己犹如经历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里不知今夕是何年,所幸一切仿佛都还好,身体健康,内心也没变态,更重要的是重新获得了生活的勇气和成就事业的信心,这就够了,我甩了甩胳膊,回头看看生活了8个月的地下室,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对自己说:
“你把这辈子最痛苦的生活经历过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比任何人都幸福。”

第十二章︱怀念
后视镜里的世界
越来越远的道别
你转身向背侧脸还是很美
我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
在车窗外面排徊
是我错失的机会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着泪
街景一直在后退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风在山路吹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JAY《一路向北》
1
2003年4月我在一家心理杂志社找到了一份差事――通过热线电话给这个城市中那些心理有问题的女人解答她们对爱情的困惑,类似于知音大姐的那种,我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我会吹牛,而且擅长想象,能言善道也是我的强项,再加上做网站编辑时积累的大量爱情理论,所以这份工作我上手很快。我管那些给我打电话的女人为病人而我就是她们的医生。一段日子以后我已经完全获取了我的病人的信任,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离开了这个城市她们或许会立即集体牺牲。
我的病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的聪明有的太笨,她们几乎都是那些刚刚结婚的少妇以及快要结婚的准少妇,天晓得为什么那个年龄阶段的女人心理会有那么多的障碍,多到让你对婚姻感到恐惧绝望。她们的问题也千奇百怪,简单一点的会问我:“为什么她们嫁的人不是自己最爱的人,她们最爱的人为什么会和别的女人结婚?为什么半夜醒来的时候面对睡在身边的那个打鼾男人会感觉到无比陌生?”
她们喋喋不休地向我诉说她们对爱情的失望和无奈,她们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对我说: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谁的错?
而我的回答总是保持干净简洁,面对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疑问,我千篇一律回答:“你没错,那个男人也没有错。”
“那么难道是爱情错了吗?”
“当然,爱情更不可能错了。”
很多聪明的女人会对我这个含糊其辞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这样的问题本来就无法定量分析。这个城市中每个人都活的非常艰难,爱的无奈。每个为了未知前途奔波劳累的人都活的非常不开心。是的,每个人都需要通过一种特定的方式发泄。所以有人偷窃,有人变态,有人婚外恋,有人一夜情;有人在马路上大笑,有人在半夜流眼泪。我了解那些女人的内心,那些聪明的女人也了解这样的现实,可是还是会有一些很笨的女人会继续她们的问题,比如往往在我非常厌烦的时候,她们会很天真地问:
“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爱吗?”
我无法想象形形色色的女人在问这一句话的时候的面部表情。是否虔诚,是否羞涩,是否焦躁不安,是否包含激情。如果她们出现上述的表情或许我会更改我的回答。但是我无法看见,我只能听到单一烦琐的问句。我彻底厌烦了,我想尽快结束这冗长无聊的对话。所以我还是会很清晰告诉她们:“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真爱了。”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不是很快,因为我不想让那些女人有怀疑自己耳朵的借口。每次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我会听到一些女人的哭泣,她们在沉默了片刻就开始小声哭泣,开始的时候还有所压抑,后来就毫无顾忌,号啕大哭了起来。我的话语毫无疑问犹如死刑一样有力,可以迅速摧毁女人的泪腺,或许说她们本来早就预备好了哭泣这样的方式。我的话语只是一个充足的理由。而我就那样拿着话筒听着她们哭泣,我一点都不想拒绝那些女人的眼泪,我很享受她们哭泣的声音,因为无论如何:
女人在哭泣的时候都很美丽,并且很安全。
只是她们在哭泣之后似乎依然不甘心情愿,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重新积聚了大量的问句,可是我在这个时候剥夺了她们继续交流的权利,我会对那些女人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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