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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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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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佛学修为极深,南北宗师亦常以为友,自然听闻过南朝素有“鉴裁”雅号,最善识人的沙门高僧慧远的大名,只是不明白符宏在自己的安排下分明好端端地在东晋封爵做官,又怎会突然被他渡化?
  任臻赶紧冲寸心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他也想知道那年冬天在建康城外的栖霞山一别,他将盘缠坐骑都留给了符宏,让他西去凉州投靠苻坚,符宏怎么莫名其妙地却当了和尚。但又深恐符宏把他曾想致自己于死地之事亦告知苻坚,虽已时过境迁,但任臻还是不想苻坚有一时半刻的难过。寸心像是没看见任臻的表情一般,径直转向苻坚:“当年在南朝为质,我无所事事终日苦闷,遂不告而别,独自离开建康,只觉得心烦意乱、举目无依,天大地大无一处可以容身,因而萍踪浪迹,只想四下漂泊,却不料在浔阳城郊,遇见了溃散的五斗米教的流民,将我洗劫一空,几欲丧命之际遇见了云游至此的慧远禅师,将我带回了庐山。伤好之后,我厌倦凡尘,便苦求禅师为我剃度,大师却执意不肯,说我六根未尽,心魔不解,终难证大道,只允我带发修行。”他顿了一顿,轻扯嘴角,“于是我便开始了苦行修道之路,在一年之内走遍大江南北,最终——到了凉州。”
  苻坚心头剧震,失口而出:“你。。。你为何不来寻我?!”
  寸心没有答话,自顾自地续道:“我在凉州一住半年,见识了中原不曾见到的难得盛世——百姓安居,文化兴盛,天竺龟兹前来弘法的高僧络绎不绝。可日复一日,我佛学渐深却依旧难破瓶颈,悟彻真谛,终于在一次闭关之后,我决定为自己落发,千里赴魏,来偿解我红尘俗世中的最后一场孽障。”
  任臻怔了一怔,刚想接话,寸心却已转对他道:“当日原是我走火入魔执迷不悟,差一点铸成大错,不论你是为了谁护持我到了最后,到底是我欠负因果,所以难以了悟,时至今日,我才算放下了心结,从有为法而至无为法。从此之后,贫僧将如师尊一般,影不出山,迹不入世,此生弘法,再无转移!”
  苻坚心神俱灭,枯眉欲语,寸心却对他行一稽首,正色道:“当年您舍下的,贫僧也舍下了。”
  此言一出,苻坚如冬淋寒雪,任臻也是浑身一凛,张了张嘴,迟疑片刻,神色复杂地看向苻坚与符宏,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心中若菩提,万般皆是缘,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旁人的人生?
  大家皆是感触良多,一时无话,默默地跟着寸心转过山壁,在一处简陋的石室前驻足。姚嵩知道当今的北魏太子拓跋嗣多半就藏身于此,果听寸心颂佛道:“武州山虽有人迹罕至的小径通往城外,可如今风云不测,前路未卜,诸位可否顺道护送里面的小施主一程,只要离开平城,便各奔东西,绝不阻碍诸位大事。”
  姚嵩妙目微转,不免在心中腹诽道:往日里老觉得这符宏过于仁弱,不大肖父,而今看看,某方面还是挺懂谋略的嘛。这时候提出让他们护送拓跋嗣,别说苻坚无从拒绝了,就是任臻也不会再有二话。
  拓跋嗣在内闻得声响,起身相迎,他避难在此,便换下了储君华服,而是一袭右衽长衫,黑发不辫而束,看上去不像个走马骑射的鲜卑儿郎,倒更似识文断字的汉家少年。
  他先是向寸心行毕佛礼,而后转向任臻等人,像是事先并不相识一般,不卑不亢地也见了个礼。
  苻坚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异色,似乎有些理解为何佛门中人想要保他。每一种思潮文化能成为压倒性的主流都离不开统治阶级的推广崇尚,且通常要历经数代绝非一时之功。有什么方式比雪中送炭,让帝国下任继承者对沙门心存感激来的更直接和深远?
  寸心所说的林间密道本是北魏还没定都平城之时,山中猎户捕猎时走的羊肠险径,确实人迹罕至,大雪封山之后更是千山鸟飞绝,饶是如此,苻坚此次带来的十来名护龙卫还是小心翼翼地随时戒备,生恐撞上京畿巡逻的宿卫部队,又兼雪天路滑,山路崎岖,沿途都是悬崖万丈,一不小心就要摔地粉身碎骨,一行人走地是无比艰辛。
  拓跋嗣虽然从小练习骑射,但到底年纪幼小,又金尊玉贵,哪里吃过这等苦头?此刻一脚深一脚浅走地无比狼狈,连发髻都散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贴身侍卫看地提心吊胆,他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熬完全程。他抬袖拭了拭额上冷汗,回首望向自己有惊无险地走过来的群山峻岭,一时也很是恍惚。末了回过神来,对苻坚等人行了个礼,却道:“在下多谢各位照拂。今日之情如船过水无痕,在下心中感念,此后也绝不再提。”
  任臻目送他北上而去的背影,暗中问姚嵩:“可信不?他真能当全不认识我们,今天啥事也没发生?”
  姚嵩意味深长地回瞥他一眼:“拓跋嗣要是够聪明,此次就绝不会向他父王道出实情,自找麻烦,自不惧他走漏风声。”
  苻坚亦感叹道:“此子雏凤稚龙,将来非池中之物。。”
  寸心此刻转身,郑重对众人一躬身:“贫僧就送到此处了,前路漫漫,诸位珍重。”
  苻坚如鲠在喉,却强忍着一言不发,注视着寸心的目光之中隐含水光,任臻摸了摸脑袋,先对寸心行了个礼:“多谢大师,大师保重!”而后忙不迭地拽离了苻坚——开玩笑,舍不得是舍不得,难道让大头留在来陪已经四大皆空的儿子也做个大和尚去?
  姚嵩早已翻身上马,柳絮一般的细雪纷纷扬扬,拂落还满,侧帽风流,对着二人一扬下巴,故意问道:“现在去哪?”
  任臻给了他一个讪笑,不敢答话,意思却已明了。
  而苻坚在马上还频频回望,寸心却已经决绝转身,向来处走去,再无回头。
  一行人终于策马而去,寸心背对着他们行在那一片苍茫的皑皑白雪中,只影一人,足迹两行。良久之后,他双手合什,诵了一句:“十年三睹怦严相,定作金台上上身。”
  一片飞雪凝住了他的黑睫,又如蝶翼振翅,翩翩而去,飞过江河日月,最终融化于修长白皙的指尖。
  谢玄收回手来,弹去指尖上微末的冰寒湿意——这是江南最后一场雪了吧,此刻班师回京,还来得及主持来年开春的正元大朝。
  亲兵将马牵来,青骢为他系上了华丽的大氅,在旁劝道:“前些时日的浔阳水战中您落了风寒,至今未愈,现在回建康去,还是换乘马车吧?”
  谢玄一摆右手,翻身上马,空荡荡的左袖在料峭寒风中飘摇——这场出征本是一场意外。孙恩教乱之后,司马元显采取招降政策将其同党分封在交州一带,任他们天高皇帝远地闹去。谁知孙恩死后,其妹婿卢循不甘心龟缩一隅,遂趁东晋大举北征,讨伐南燕慕容超之际,再次起兵造反。以天下制一隅,这本是一场无甚悬念的较量,谢玄甚至不准备动用中央精锐,而以地方军队平之。谁知那卢循麾下有一猛将名徐道覆者有勇有谋,尤善水战,起兵以来连战皆捷,一举攻下长沙、庐陵诸郡,威胁江州首府豫章,荆州刺史刘道规救援不及,致使江州刺史何无忌力战而死,叛军攻克豫章,沿赣江北上进图浔阳,欲自此取道进入长江,由水路直下建康。消息传来朝野震动,士人皆言卢徐船队之盛,军容之威,更有提出立即召回刘裕主力来退敌护京的。主政的谢玄当机立断地平息了一切流言蜚语,先调姑孰水军南下,自己则亲率石头城驻军合兵支援浔阳战事——北伐南燕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北魏境内战火纷飞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照拂同盟国南燕;南燕的大部领土已为晋所有,只剩孤城广固苦苦支撑;北府军围困广固城也已逾半年,除了慕容超还叫嚣“宁奋剑而死,不衔璧而生”求个玉碎不降之外,城中早已人心离散。这一当口,谢玄无论如何也不会调回北府军而功亏一篑。况且他心中明镜似的,荆州刺史刘道规是刘裕异母兄弟,何无忌是前任北府都督刘牢之的外甥,却也是老资历的刘裕一党,当初刘裕能迅速接手北府军权他的全力支持功不可没。若说刘道规的见死不救是有心要卸磨杀驴,其先没有得到过刘裕的暗中授意与首肯,那是绝无可能。谢玄每每想到这一茬,便难免平添几分高处不胜寒——军事也好政治也好,南朝从不缺人才,而是缺人心。
  越是乱局便越是须要有人站出来稳定人心,浔阳水战之中,谢玄仓促召集的姑孰水军力捍楼船数倍于己的徐道覆,并置强弩兵于赣江西岸小山上协同作战,迫使其于东岸弃舟登陆,又中伏兵而四溃——此乃朝廷对敌之首胜耳。与此同时,再施离间攻心之计,派遣细作潜入叛军营中,令卢循对徐道覆的猜忌之心更甚,惧其取他而代之,最终卢循借此机会下令徐道覆撤军,退回交州。
  谢玄兵力不足,不能久恃,自然求稳为上见好就收,不会穷追不舍,而且此时卢徐叛军刚刚战败,江州尚有不少余孽未退,虽然他急着回朝主政,却也得公开露面,摆足了大胜大捷凯旋而归的架势,才能安定人心,纵有小恙,也绝无一路避藏于马车之中的道理。
  也因为水军主力还需留在浔阳坐镇,此次谢玄自陆路取捷径怀玉山回京,护送部队不过两三千众,幽暗山林间,却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紧紧盯上了这支蜿蜒行进的队伍,下一瞬间却只余寒风拂林、枝桠乱颤。
  马蹄凭空踏折了一截枯枝,在寂静林中尤为刺耳,惊起一行寒鸦扑簌簌地飞去。谢玄皱了皱眉,轻一抬手,全军登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青骢神情紧张地一勒马,扭头惊问:“谢公?”
  谢玄挤出一丝安抚的微笑,镇定自若地回首命道:“加派斥候前去探路。”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而后风吹树动、聚哮声起,一波波人马踏着残雪落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向此拥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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