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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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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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锦衣华服的壮年男子手执烛台迈步进来,明灭不定的烛火掩映着唇边莫测的笑意,姚嵩垂下双目,起身一拜:“大哥。”
  姚兴将烛台往姚嵩面前凑了凑,摇头啧啧叹道:“怎的下这般狠手,我记得当年父王可很是宠爱子峻。”
  姚嵩面无表情:“当年是小弟狂妄,若有得罪之处,大哥多多包涵。”
  姚兴放下烛台,从腰间摸出一盒伤药,抹出一点亲自要搽,可那力道极大,几乎要将那已经止血的口子重新磨破,姚嵩却是躲也不躲,听姚兴在耳边道:“怎么去了慕容冲那儿两年光景,就变成个不哼不哈的隐忍性子?莫不是又有什么花花肠子吧?我还记得当年父王还在长安效命于苻坚麾下时,苻坚赐号龙骧将军,那时父王问及我们诸位兄弟,子峻那时年方九岁,便当仁不让地道‘苻坚曾以‘龙骧’之名承继帝位,今授予父帅,乃天子之征’令父王大为开怀,谓众人曰‘此子智绝,为吾子之冠’为兄可是羡慕极了。”
  姚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兄弟当时年幼无知,如今怎敢于世子争一高下。世子饱读诗书,胜过兄弟百倍,当年是为谨慎,岂有真不知龙骧之典的?”
  姚兴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比自己矮过半头,柔弱秀丽地不似羌人的弟弟,半晌指着案上匣中之书问道:“子峻一向聪明,可知为兄送的这卷书为何?”
  姚嵩似乎惶恐地低下头去,喃喃地道:“是。。当年子峻养于姚府,一直不为父王所重,长到三四岁父王才赐名为嵩,还是大哥以《诗经》有云,‘嵩高维岳;峻极于天’,给子峻定了表字。”说罢,顿了一顿,语气更哀:“大哥之才,子峻再不敢比肩了。”
  姚兴拍了拍他的肩:“你还记得这典故,很好。只是更要记住那嵩山再高再峻,也无法与五岳独尊的泰山相比,永远得敬陪末座。”
  姚嵩被那力道压地跌坐下去,苦笑着道:“自我使燕以来,诸计不成,已是失爱于父王,如今更激怒父王,大哥稳坐世子宝座,又何必见疑?如今我侥幸归来,从前的糊涂念头早已不敢妄想,大哥若是不信,便就此要了我的命去罢!”
  姚兴俯视着姚嵩如笼在轻纱中的艳丽面孔,双眼中一片迷蒙哀苦,似已真心悔改。在姚嵩当年自告奋勇潜伏到慕容冲身边开始,他就恨他恨地牙直咬——那个贱妇所生的杂种,也敢与他这个嫡长子相争!他不惜使尽一切手段,也要坏了他的好事,让他一事无成地回来,彻底地让姚苌失望——就算借刀杀人害他殒命阿房亦在所不惜!然则,如今他这弟弟孑然一身地归来了,这般一反常态的低眉顺目,如无害的雏鸟一般,像极了他早逝的母亲,他却忽然下不了手了。姚兴忽然伸手捏住姚嵩的下巴,轻轻地侧过脸去——对,这个角度,特别像那个……贱妇——那个胆敢拒绝他宁可病死也不求助的贱妇!
  右手陡然用力,掐进他的面颊里,捏出几道深深浅浅的红痕,姚兴忽然气冲冲地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如今的你,生死不过是我一念之间!”
  待到姚兴摔门走了,姚嵩才反手抚过自己面上的淤痕,猛地伸手,将案上的半卷诗经一把拂落于地。
  他那大哥说的都是事实——他被慕容冲逐出阿房,无功而返,在姚秦没名分没地位没军队没势力——他就只剩他自己了。
  姚兴回到自己寝宫,他虽是行伍出身的羌人,但平日最忌讳粗鲁不文,自诩满腹经纶,因而坐卧之地无一兵器陈设,反而书香遍地,仿佛江南王谢子弟的居处。一个中年男子迎出来,躬身一揖,口称殿下。但见他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发上一顶漆纱笼冠,一派东晋士人的打扮,与室内一干羌族武人大相径庭。
  姚兴在后秦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着这汉人文士却略略低头,还了半礼,才携了他的手入内:“景亮久候了,请。”
  那汉人名尹纬,字景亮,乃是姚兴最倚重的谋臣,时任右司马一职。姚兴言谈举止,受这位“半师”影响颇深。此刻他望了姚兴一眼,姚兴知他有事,挥手斥退了旁人,方才落座道:“景亮有何要事?” 尹纬从袖中抽出一纸文书,姚兴一挑眉:“又是阿房那边送回来的消息?” 尹纬轻一摇头:“不是高盖的。”
  姚兴心领神会——他父亲姚苌在燕军中埋进了高盖这枚钉子,可那毕竟还不是全听命于他姚兴的,他自然也要埋伏进自己的亲信。于是展信一看,先是一愣,随即又笑,后来又恨,牙齿咬地格格直响。
  这信尹纬先前还不曾拆阅,此时见姚兴反应如此之怪,便奇道:“可是燕军围城有了什么新变故??”
  姚兴一摆手:“说的是姚嵩被逐一事的经过。”说罢将信递给尹纬,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哼地一声笑道:“慕容冲本就是苻坚床榻之上起家的么,小公子被他勾上手也不出奇。”
  姚兴却似还未从那股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无法相信他那个狡猾阴毒的弟弟,会如那线人所说为一个人费心筹谋言听计从——难道还真爱上那个小白脸了?!可打从姚嵩被慕容冲赶出阿房之后,的确成日里失魂落魄,哪还有往日的机灵劲儿!他想到此处,有些嫌恶地深吸了口气,可又隐隐在心底觉得有些莫名的发痒——两个男人也好颠凤倒凰的?!慕容冲那厮当年被苻坚纳入后宫宠冠一时的事情他尚在长安,自然有所耳闻,尤记那时众人拿此时取乐之时面上那暧昧含混而又鄙夷的笑。
  当时还是前秦将军的姚苌甚至笑着说:“幸亏我等羌人皮糙肉厚,不似鲜卑慕容家的生的那般水灵,否则做出这等丑事来,还闹地天下皆知,真是死也无颜了。”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十年之后,当年区区一个沦为娈童的亡国皇子会聚集万军,兵临城下,迫得天王苻坚坐困孤城,无计可施。
  尹纬见信上没有旁的要事,便三两下揉了丢弃,与姚兴附耳道:“殿下,小公子此人颇有机心,留不得,趁早除了好。”
  当初勾结窦冲伏杀慕容永之时,他二人便已商定好了此事,但此时姚兴沉默了一会儿,却道:“姚嵩那小子如今还翻的起什么浪?且再看看。”
  尹纬愣了下,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姚兴视这弟弟一直如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忽然对这个一贯藏奸的竞争对手生起了怜惜之情?
  过得数日,姚苌升帐议事,军中诸将尽皆来齐,连麾下大将吴忠亦从前线赶回了新平。
  姚苌虽然起兵叛秦,自封大单于,为众羌之首,但立国之初,根基不稳,打江山靠的是人马,因而他手下各有兵权的骁将们身份自然不同,如带兵多年的大将吴忠与世子姚兴,二人兵力相合几与姚苌相等,不仅姚苌也要重他们三分,更有议事决策之权。
  姚苌待诸人落座,咳了数声,将案前卷轴滚开:“窦冲的秘信,期我们出兵,绕袭燕军后方,他们便从长安城中杀出,前后夹击,燕军必溃。”
  吴忠年约四十,高壮彪悍,他的血统同脸上的刀痕疮疤一样纷乱,正是个不辨面目的杂种。姚苌话音刚落便大声道:“如此甚好!那慕容冲黄口小儿,知道什么行军兵法?不过是占着兵多罢了,骑兵冲击几下,不乱也难!” 当下便另有一将出言道:“可我们叛秦自立,与苻天王已是决裂了,如何又去援他?”坐在吴忠右手边的偏将便扬声道:“慕容冲因为尚书令慕容永之死,已经与我们断交,下定战书,待夺了长安便要兵临新平,与羌军决战——此时不助窦冲,难道等慕容冲得手了,挟胜围攻新平了,才要全军死战吗?!”“可不是!不识字难道也不知何谓唇亡齿寒么!?”
  尹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依旧一副文人隐士的做派,闲闲地听毕,又轻轻地扫了居于首位的姚兴一眼。姚兴知意,此刻便一挥手,场内方静了几分,他很看不上吴忠那副老兵油子莽夫样,因而无论何时,说话总是刻意斯文地不似武将:“何必费劲去援窦冲?慕容冲与苻坚争长安,乐得他们鹬蚌相争,我们自可作壁上观,渔翁得利。”转向姚苌之时,他谦逊地又一低头行礼道:“若是慕容冲真地胜了,也已元气大伤,就算来攻新平,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怕他做甚?届时儿臣愿为父王领兵,擒杀慕容冲!”
  吴忠冷冷地开口道:“世子月前刚与窦冲联手阴了慕容永,怎地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任他去死了?”姚兴头也不回:“那又如何,窦冲又算的了什么?就是苻坚亲自来求,我亦只为父王设想——两国之间,本就没有永恒不破的联盟。倒是吴将军昔日与窦冲同殿为臣之时,感情就不错,如今想来确是念旧的很。”
  吴忠一惊,暗骂自己嘴笨,实在不如姚兴博览群书舌灿莲花,因而恨声道:“世子殿下自己愿与窦冲合作便合作,不愿合作便翻脸不认人,真是为了大单于还是为了自己揽功!?”说罢,愤而起身,冲姚苌一拱手道,“大单于,末将愿意领兵出征,让慕容冲战死在长安城外!”
  尹纬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这么看来,吴将军这么急着带兵,似是眼红世子当日大败慕容永之功多些——横竖损的不是你家的兵么。不知这又算不算揽功邀名呢?”
  吴忠气地差点跳起,就要去纠尹纬的衣襟:“老匹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兴一把拦住,厉声道:“吴大将军!你君前无状,便是不把大单于放在眼里!”
  坐在首位的姚苌却当即斥道:“姚兴!你敢与你长辈顶撞更是无状!”而后亲自起身安抚吴忠坐下,盖因吴忠当初与他同在前秦为将之时,官衔相近,几乎平起平坐,如今自立门户后虽推了自己做那大单于,但总以“老兄弟”自居,拥兵自重,桀骜强横,姚苌也要忌他三分。
  一场议事直闹到晌午还是悬而未决,姚苌末了也只是推说“再加考虑”,便命散了。等人潮散去,吴忠方才气哼哼地跨出大厅,远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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