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又是这样尖锐的声音，激烈的言辞，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以及她脸上那从来都没有少过一分的唾弃鄙夷……
钟离昊天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隐隐作痛，玛丽夫人口中的那一声声“狗杂种”让他有股反胃的冲动。
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和颜悦色一点？为什么，他就活该被放逐？明明错的人是她自己，为什么，他却需要为她的错误买单？！
、第287章 这么近，那么远（2）
说真的，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变成这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可是，完全没有办法呢……
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可偏偏，他却无法恨她，只有她，他无法去恨，却也无法靠近。
玛丽夫人口中的话语实在是太不堪入耳，就连温素锦都忍不住有些动了气。
是，钟离昊天这个男人是很让人讨厌，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一点多无法让人喜欢，可是，她却从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他。
或者说，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伤害他。
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就在玛丽夫人那一句脱口而出的“狗杂种”后，他的黑眸忽的被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包围。
“夫人，虽然我不知道您和钟离之间有什么瓜葛，可是，请注意保持您的风度好。”顿了顿，她接着道，“我很抱歉，我帮不上您的忙，就此告辞。”
应该说，就算帮得上，看她对钟离昊天的那态度，她也断然会拒绝。
一个没有口德的女人，你能指望她的人品有多好？她可没兴趣和这种人打交道。
说完，她也不顾玛丽夫人的反应，转身就向钟离昊天走去，见他还是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样，第一次主动拉起他的手，皱着眉道：“钟离，我们回家。”
家？好陌生的词……
可是，却那么轻易的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终于，他的心开始隐隐地抽痛起来，他第一次知道了“疼”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的手，明明那么小，可是，却又那样柔软，那样温暖。
他忍不住用力反握，直到看到她微微皱起眉头，喊疼，他才放松了手劲，然后第一次在她面前扬起了一抹毫无保留的笑容：“我们回家。”
这一回，轮到温素锦**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钟离昊天，带着点儿阳光又带着点儿忧郁，看起来很是让人……心疼。
身后，玛丽夫人在用不知名的语言嚷嚷着什么，听语气也不是什么好话，温素锦听不懂，可不代表钟离昊天也听不懂，她本想出声安慰他几句，却听他抢先一步道：“嘘，别出声。”
只是，他拉着她的手，却愈发紧实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钟离昊天都在问自己，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时走入他心里的，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也许就是这时候，在她对他说“我们回家”的时候。
一路上，温素锦都听话的没有出声，虽然她很好奇他和玛丽夫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旁人痛苦上的人，于是，她假装失忆，对刚才在庄园里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在快要到他们所居住的那所白房子时，钟离昊天自己却开了口，解答了她脑中的一个疑惑，然后又在她心中投下一颗炸弹：“她是我母亲。”
“啊？”温素锦几乎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这怎么可能！！都说儿随母相，你看看他身上哪儿有一点点玛丽夫人的影子，黑眼睛黑头发，虽然皮肤有点白，可好歹看得出是个黄种人。
、第288章 这么近，那么远（3）
“你、你别开玩笑了！”
温素锦干笑着，可心底隐隐觉得他并没有同自己开玩笑，她忽然觉得更难过了，如果说他真的是玛丽夫人的孩子，那么在那个女人称他为“低贱之人”、“狗杂种”的时候，他心底该有多难过？
她也曾经被自己的父亲憎恨过，她很明白，这种无力感，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绝望。
钟离昊天倏地停下脚步，看着她不说话，片刻后，伸手去抠自己的眼睛。
温素锦惊慌阻止：“喂，钟离，你这是干嘛呀？就算你觉得伤心难过，也不用自毁双目吧！！”
钟离昊天当然不可能干这种愚蠢的事，他只不过是从眼睛里取下了两片镜片。
“看了我这双眼睛，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了。”
温素锦闻言望去，却望入了一双湛蓝如海的眸子里——他有一双同玛丽夫人一样，如宝石般璀璨的蓝眼睛。
温素锦再也说不出话来，直觉地心里堵得更慌了。
钟离昊天笑了笑，轻声道：“我是她和一个奴隶私通的产物，当时她怀我的时候，位置有些难处理，医生说如果手术不当会危机大人性命，她在无奈之中才把我生下。对她而言，我是她背叛丈夫背叛家族的证明，是一个活生生的耻辱，她恨我，就像她恨所有肮脏的臭虫一样……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据说在事发后，他就被哈布斯堡家族秘密处死。他们会留下我，不过是因为当时她生下我后，出现后遗症，医生诊断说以后可能很难再受孕。她是哈布斯堡一族本家的最后一个血脉，正统继承人必须是她的子女，所以，为了不至让哈布斯堡后继无人，他们留下了我，秘密豢养。
印象中，我见过她两次，每一次，她都是带着满满的恨意而来，诅咒我快点死去。他们没有给我名字，因为血统不纯，他们认为我没有资格被冠以哈布斯堡的姓氏，也没有资格被写入家谱。后来，凯文。冯。哈布斯堡出生，我彻底没了价值，他们派人来杀我，于是，我从那个城堡里逃了出来，遇到了苏重光，加入了决冥堡。”
“那后来呢？”
“后来？”钟离昊天抬头望天，随后又看她，“后来的事，就跟你知道的差不多了。”
“钟离昊天这个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他点了点头：“嗯。”
温素锦倏地沉静下来，钟离钟离，是终会离别的意思吗？即使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最后都离开了他，他也不会屈服，向老天爷抗争到底，是这个意思吧？
唉，多么倔强，又……孤独的男人呵……
“我忽然不想叫你的名字了呢。”总会让人想到悲伤的事，她可不喜欢。
“以后叫你小强吧。”温素锦笑眯眯地看着他。
钟离昊天倏地皱起了眉：“为什么？”
小强？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土啊！！
呀，原来他不知道小强是什么！温素锦笑得更开心了：“嗯，因为小强这个名字一听起来就感觉生命力很顽强呀，打都打不死的！！”
、第289章 这么近，那么远（4）
两人一路走回去，温素锦想起他们离开时把钟离莎莎和十四这两个小家伙独自留在了家里，连忙上楼去查看。
打开门，却发现两个小家伙都窝在床上，脑袋顶着脑袋睡着了。
钟离昊天随后而入，在看到房里的情形后，忽然道：“素素，其实当年你的那个孩子……”
“嘘……”温素锦却忽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推着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随后轻轻把门关上。
门外，钟离昊天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想接着说刚才的话，刚张开嘴，却听她说：“钟离，其实有些事有些人，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人生总有遗憾，如果我的遗憾可以让他不会在岔路上走失，那么，我宁愿我一辈子都遗憾……”
她知道？
钟离昊天有些诧异，随即又了然地笑了笑。
有什么好诧异的呢？她本来就是个聪慧的女子。
她会这么说，必定已经探过十四的口风了，想来也是，那个孩子虽然性子淡泊，可偶然间提及母亲这样的词汇，他的眼底总是有一股恨意。
对于这件事，两人很快达成共识，默契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温素锦忽然问：“钟离，你刚才口中的那个威尔。史密斯就是五年前苏晴去刺杀的那个人吧？”
钟离昊天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提及这件事。
“是，就是他。”
“那……你能告诉我，五年前的那场刺杀，为什么会失败吗？”
钟离昊天终于察觉有什么不对，倏地眯眼看她：“你去了我的书房？”
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他的书房向来是禁地，就连吉姆都不敢踏足一步，她居然进去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后，还敢来告诉他！！
温素锦闻言，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不知为何，她变得越来越不怕他了。
“真的如那份资料上所说的那样，是严默告的密吗？”
虽然不想回答，可是看着她那充满期盼的目光，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温素锦几乎热泪盈眶：“所以……上面说，严默并没有死，而是被史密斯先生接去了一个无名岛，也是真的喽？”
她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他抿了抿唇，再一次点了点头，而这一次，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瞬间没入了她嘴角扬起的那抹弧度中。
那一刻，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美，不知为何，钟离昊天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钟离，我很抱歉，我可能要毁约了。”
毁约？她是说，她连在他身边再待半年都做不到了吗？
可是，他们不是早就已经说好了吗？他都还没有爱上她，还不知道心痛的滋味，她怎么可以说退出就退出呢？
他的拳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倏地紧紧握起，声音坚定如铁：“我……不允许。”
她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回答，脸上的笑意未减：“那么，请你现在就杀了我。”
、第290章 这么近，那么远（5）
钟离昊天紧紧地盯着她，沉默不语。
温素锦却依旧步步紧逼：“要么放我走，要么杀了我，你只有这两种选择。”
钟离昊天还是看她，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严默那么死心塌地？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离开这里，离开他？
“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
“不甘心？”
“是呀，不甘心……”她转头看向窗外，脸上还是带着笑，“这一辈子，他总是在骗我，就连死这样的事，他都在骗我，连再见都不跟我说。我就是很不甘心，他凭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呀！我还有好多账都没跟他算清楚呢……”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钟离昊天像是终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