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放走你，甘愿违背与魔王路西菲尔的协议，击杀贝西卜。当然，杀了贝西卜，他还需要解决山下那些蠢货。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或许他知道，只是为了救你，他以整个卡斯诺尔为赌注，甚至不惜激怒魔王。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消灭鬼王军，然后杀掉我，悄悄地放走你——多美妙的计划。可怜的维兰。卡斯诺尔，他还不知道你我生死相依吧？告诉他这个秘密，怎么样？”
“不！”缇雅掐住萨麦尔的双腕，将他温热的掌心从自己脸颊拽到脖颈处。她的指尖几乎要埋进萨麦尔的血肉里了。
“我可以告诉他。”萨麦尔眼中闪着幽暗的光辉。
“不——”缇雅低吼着，顺手抽出一直挂在萨麦尔腰间的短刀，将刀尖抵在他胸口。
“刺进去吧。看看狩猎之弓是否能封印我，或是毁灭我。”萨麦尔神态平静，握住她持刀的手腕，压向自己的胸膛。几滴鲜血渗出，缇雅指尖颤抖，却不曾松手。
“答应我，不要告诉他。”缇雅仰望萨麦尔，声音里流淌着几分哀求的意味。
“理由。”他的目光变得严肃深沉。
“因为……”她欲言又止，缓缓松了手指。
“因为这会让他陷入困境。当有一天，你准备舍弃我们的生命，你不希望维兰因保护你而犹豫。”萨麦尔说着，把缇雅持刀的手按回她身旁，鼻尖贴近她的脸庞，感受着她那忧虑而又清凉的呼吸。
“那么你呢？我亲爱的缇雅。你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困境？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走了。至于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你说你没有兴趣探究，我也就不赘述了。只是缇雅，你要怎么办？如果你还打算好好活着，我会保持沉默。一旦你准备从容赴死，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让维兰知道这个秘密。
缇雅，我们离开卡斯诺尔大陆的共同理想已经崩塌，意识中剩下唯一相同的东西，就是对生存的渴求。一起活下去吧，缇雅。别动不动就想到死，那是最懦弱无能的逃避。你不必服从我，你最好尽情地折腾，想方设法破坏我的计划。生命需要理想和乐趣，缇雅，学会微笑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缇雅的选择
在遇到你之前，我拥有深藏不露的容颜。我已会用想象勾勒出你的降临，勾勒出你时隐时现的微笑。
——《瑞米尔手记》
缇雅试着扬起嘴角。当她看到萨麦尔深蓝眸子里映出自己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时，立刻泄了气。她现在哪儿有心情微笑。
萨麦尔说的倒轻松，他心里除了“生存”、就是 “掌控卡斯诺尔大陆”的理想，又怎能体会她复杂的情感？就冲他杀桑娅时那毫不犹豫的劲儿，缇雅就看清了，他心里没有怜悯，也没有爱。
缇雅撅着嘴挣脱萨麦尔的臂弯，绕过他挺拔的身体，举目望向剑影晃动的战场。维兰仍在不慌不忙地陪鬼王“练剑”，贝西卜的银白战袍到处沾染着血迹，破破烂烂地像个乞丐。
缇雅看着辛苦挣扎地狼狈鬼王，竟觉得此刻笑吟吟的维兰像是恃强凌弱的恶霸。她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石缝外的星空，那里闪烁着与贝西卜战袍颜色一样的银光。
银色的光芒？缇雅睁大眼睛，看清了光芒的来源。
伴随着一声怒吼，狂暴的阿斯塔罗从天而降，琉卡紧跟其后，两位拥有红色头发的战士，为幽暗青绿的山洞增添了鲜艳的色调。
“越来越热闹了。”萨麦尔的低吟回荡在缇雅耳边。她紧盯着阿斯塔罗，手心里渗出汗珠。
阿斯塔罗向维兰打出冥煜，维兰迅速躲开，翻身腾跃，轻盈地落在一块破碎散落的石头上。阿斯塔罗随即扶起单膝跪地的贝西卜，目光里尽是困惑。他不理解。剑术高超的鬼王竟会被精灵教训的如此惨，都快支撑不住了，还不使用魔法，为什么？
“又来个送死的。正好，一起解决了。”维兰说着，面无表情地将燃起幽蓝光芒的手抬至胸前。
“停下来。维兰。”琉卡拦在他面前。语气严肃。
维兰冷笑着垂下手，上下打量着他，声音淡漠：“琉卡，我都知道了。关于你体内芝露的力量。关于销毁神明遗物的使命，缇雅都告诉我了。现在，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你和贝西卜许久未归。那些堕天使猜测你们或许陷入困境，于是就派代表过来查看状况。如果彼列不是执意要和阿斯塔罗一起来，我也不会加入其中——”
“彼列？”维兰打断琉卡的话。皱起眉。他似乎都快忘记红衣恶魔一直在队伍里。但是琉卡提到了彼列，维兰却并未看见他的身影，难道……维兰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他盯着琉卡，呼吸渐促。
“修安和夏依还在山下。他们不是堕天使的对手。”琉卡神情凝重。
“你为什么要跟进来！还不快回去！”维兰冲他低吼。
“贝西卜不在，能压制住鬼王军的人只有彼列。红衣恶魔很狡猾，他回去后会如何向那些人描述山洞内的情况。我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彼列暂时不会伤害修安和夏依的生命。只是将他们作为人质牢牢掌控。相比起来，这里的情况更复杂。我想或许你更需要帮助。”琉卡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维兰望着琉卡那张沉闷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他决定中途摧毁琉卡和萨麦尔的契约链接，以致将琉卡推到死亡边缘，如今，琉卡不恨他么？他倒希望琉卡能像以前一样怨恨卡斯诺尔家族，至少那时他能看到一个喜怒哀乐，情感分明的琉卡。塞拉莫，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得令人心寒。
无论是芝露力量的影响，或是其他原因，维兰已感受不到琉卡热烈又痛苦的灵魂气息了。维兰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当他在听完缇雅的讲述，又再次见到琉卡时，内心不免酸涩难安。维兰叹了口气，望向琉卡身后的鬼王和阿斯塔罗。贝西卜的脸色更加苍白，竟双膝跪地，口中不断地呕出鲜血。
“琉卡，你不是说要帮我么？就现在，和我一起杀了贝西卜和阿斯塔罗，然后折回山下，彻底消灭鬼王军。”维兰眼中杀气蒸腾。
琉卡微皱眉头，压低声音说：“元素精灵王告诉我，让鬼王军进入大陆，彻底消灭萨麦尔和缇雅，是精灵界与路西菲尔达成的秘密协议。发生了什么？你是准备撕毁协议吗？”
“你到底帮不帮我？难道精灵王命令你除了任务，其他事一律不准插手？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维兰并未解释缘由，他不耐烦地说着，持剑跃起，掠过琉卡头顶上方，冲向贝西卜和阿斯塔罗。
阿斯塔罗压根不清楚状况，加上贝西卜一个劲儿吐血，没工夫也没力气解释，他望着气势汹汹，一手晃着剑，一手燃着魔法光芒的维兰，瞬间乱了阵脚，只能先扶着贝西卜闪躲后撤。幽暗的山洞又被光芒照亮，碎石崩裂的声音阵阵响起。
“缇雅。”琉卡幽灵般蓦然出现在缇雅面前，他的呼唤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维兰他……”缇雅欲言又止，斜睨了一眼身旁神色淡然的萨麦尔。
琉卡仿佛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平静地说：“率先破坏协定的人，会付出代价。贝西卜不是不可以死，关键是死在谁手里。”
缇雅专注地望着琉卡，他是再提示自己么？没错，让鬼王军进入大陆，是精灵界与魔王的协定。维兰把堕天使放进来，在他们没有对精灵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就要消灭鬼王军，明显是与路西菲尔作对。维兰毁灭了鬼王军，魔王又怎能轻饶他？
萨麦尔一定很期待。让地狱的战火燃遍整个卡斯诺尔大陆，于他而言，乐趣无穷。在乱世混战中，或许更容易实现他的理想。
不能让萨麦尔的诡计得逞，也不能错过除掉鬼王的好机会，该如何选择呢？ 缇雅咬了咬嘴唇，握紧狩猎之弓。即使无法损伤贝西卜的心脏，她相信，总有办法可以杀了他。
缇雅的思绪有些混乱。她想着，贝西卜必须死，阿斯塔罗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有山下的那些堕天使，也要逐一消灭。从现在起需让维兰置身事外，不能让精灵界和鬼王军彻底对立……
缇雅紧握刀柄，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她回头望向萨麦尔。他目光平静，沉默不语，也没有任何想要阻拦的行动，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反倒让缇雅觉得有些不安。她犹豫片刻，踮脚腾空，幻影般冲到阿斯塔罗和贝西卜身前，用冥煜拦下维兰的一次魔法攻击。
“让我来。”缇雅低语，将狩猎之弓抬至胸前向他示意。
维兰瞬间紧绷的脸在她温柔的注视下逐渐缓和。缇雅从他的目光中得到默许，翩然转身，面向气喘嘘嘘的阿斯塔罗和狼狈不堪的鬼王。
贝西卜越来越虚弱，就像塞着棉花的人偶，看上去似乎无需外力伤害，自己就会死掉一样。阿斯塔罗又要带着鬼王躲避维兰的进攻，又要用笨拙的头脑思考混乱的状况，几圈下来损耗不少，汗流浃背，不过精神尚好，也不曾受伤。他用一贯洪亮的嗓门冲缇雅喊道：“来啊，你这个臭女人！”
阿斯塔罗打出冥煜，缇雅抬手迎击。经过贝西卜之前“五个回合”的调教，她已经能再次自如运用黑暗魔法，尤其是在萨麦尔异常平静，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干扰和影响的状态下，她的冥煜能量很快超越了阿斯塔罗，浑厚的白色光柱撞向他，将他的身体冲到半空，划了个弧线，重重摔在破碎的石堆里。
缇雅跟着追过去，随手又打出一个冥煜，将刚刚摇晃着从石堆里爬起来的阿斯塔罗再次结实地打进去。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震碎了，浑身无力地倒在石堆里。
缇雅自半空而落，单膝跪地，即刻用魔法咒语暂时封锁他的手脚，抬起短刀对准他的胸口。
“不要四处炫耀你的破武器，臭女人，我不怕！”阿斯塔罗嗓音依然洪亮有力。
“你应该害怕，阿斯塔罗。”缇雅目光冰冷，将刀尖抵在他胸口说：“你尝过它的滋味，很痛的，不是么？贝西卜上次逃过一劫，是因为他的心脏并非恶魔的黑暗之心。我不知道狩猎之弓刺入恶魔心脏会产生怎样的结果，或许会要了你的命，或许只是封印你黑暗之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