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宗罪 (前传-4)作者:蜘蛛[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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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 (前传-4)作者:蜘蛛[出书版]-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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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人们谈论油锤时都露出一脸的鄙夷,而谈论小油锤时都表现出尊敬。

  一个犯人说:“大油锤应该向小油锤学着点,小油锤多精,大油锤太笨,他不知道臭气也能把人熏死。”

  犯人们亲切地称呼小油锤为“那个机灵鬼”。

  没几天,小油锤也越狱了。

  确切地说是开小差了。

  那场洪水使沧州监狱的一部分犯人不得不转移到另一个监狱。暴雨冲毁了道路,18辆军用卡车全陷进了泥浆里,车上的犯人都是重刑犯,是在睡梦中紧急集合的,所以都保持着真实完整的模样。

  18辆大车,十八层地狱!

  天亮了,这地狱展现在人们面前。混乱的车队占据了整条泥泞的街。犯人们铐在一起,全都是死尸般苍白的面孔,湿透的破衣烂衫粘在身上,大多数都在打哈欠,其余的低声说着什么。有几个用麻绳捆着,是病人,蔫了吧唧地低着头,身上的烂疮正在发炎流脓。

  围观的居民越来越多。

  有几个兴致好的犯人开始向观众挥手致意,咧着嘴笑,一名高个儿犯人搂着一名矮个儿犯人向人群里的小姑娘乱抛飞吻,矮个儿犯人正说着下流话。

  领头车上的犯人唱起了一支在狱中广为流传的歌,后面车上的人得意扬扬吹着口哨伴奏。场面越来越热闹了。押解的警察忙着修复道路,根本无暇顾及犯人的事。有两辆车上的犯人开始互相谩骂,另外一辆车上的犯人在威胁观众。

  第五辆车上的犯人在洗澡,因为老天正在下雨。人们可以看见毛茸茸的胸脯,各种各样的文身,鹰、虎、龙、蝎子、带火焰的心、缠绕着蛇的剑、烟烫的疤、忍字和恨字。有个犯人搓着脖子抬头说,多好的莲蓬头啊!

  第九辆车上的犯人就不要说了。一整车人都乱屙乱尿,臭气熏天,有个坏家伙笑呵呵地把大便甩向观众。

  第十一辆车上是女犯。一个女人抓着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我好像看见我丈夫了。”

  第十五辆车上的犯人在乞讨,向围观的群众要烟抽。有个老犯人对着路边卖油条的娘儿们高声喊:“大妹子,炸的那是油条吧,我都闻见了。油条好吃,我最后吃这东西,我想想,噢,得是十年前了,我判了无期徒刑。他舅舅的,我得死在监狱,给我一根吧,让我尝尝那滋味。对对,大妹子,扔上来,捡根粗的,我接住了,咱兄妹俩,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一辆车上是小油锤在演讲,他打着手势,唾沫四溅。他讲得很深刻,仿佛从嘴里能吐出石子来,人们不断地给他起哄叫好。下面是那段话:

  “我爹和我娘,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土里。都不是啥好鸟,全是王八蛋。我认识我娘,没见过我爹,不对,见过一次。前几天,我看见一具骷髅,有人说,瞧,那就是你爹。你们说说这叫啥事啊,我第一次见到我爹,我爹却死了,成了那个模样。啥,你问我咋进来的。我偷东西呗,一不留神儿把人家的肝给捅了。那不是故意的,我割他钱包,他逮住我非要送公安局,没法子啊。不能赖我。割钱包,干;割喉咙,不干。我精着哩。什么?找份工作?我要是挣的比我偷的多,还愿意当小偷啊?我的胳膊也想干活,我的脑袋却不答应,我娘从未教过我什么叫工作。你知道我娘教过我什么吗?她什么都没教。干坏事还是我自学的,我干完坏事还想干更坏的事。当小偷最没出息,老挨揍,我要出去得琢磨着抢点银行啥的。”

  场面越来越混乱了。

  押解队长向其他警察命令道:“去,让婊子养的安静点。”

  于是每辆车上都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棍棒声,橡胶警棍砰砰地响,闹得最欢的犯人也都屈服了押解队长又说:“路是修不好了,最后一辆车上的犯人下来,到前面推车去。”

  二十多个犯人排成队,小油锤走在最后面,在一个街角,他本该跟着队伍向左转,可是他却向右一转,像个屁似的消失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旁边那个押解队长竟然也没看见。

  是那队长故意放走的吗?

  不是!

  队长后来在报告中回忆说,我当时就打了个喷嚏,他就不见了。

  有些事情是不该详细描写的,越狱就是其中之一。

  好吧,让我们闭上眼睛,去看看黑暗中的越狱。

  邬庚庆用风筝越狱,姚元松用头发打开手铐越狱,麻英用牙刷挖洞越狱,魏振海利用粪坑越狱,康升平纵火越狱,宋海洼劫持人质越狱。

  北京第一监狱有处墙角,曾有个犯人不借助任何工具,全凭自己手和脚的力量,同时用肩、膝、背、臀,以及壁虎般的意志,从那里逃了出去。此后,第一监狱的犯人多了项爱好,放风的时候全都仰着头啧啧称奇。为了纪念那墙角,犯人们给它起名叫“日天”。“日天”在黑话里的意思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东三省监狱的围墙高五米,曾有个犯人玩了个撑竿跳,跳过围墙逃跑了。

  大西北监狱有个犯人杀死一名警察,然后换上警察的衣服,大模大样地从门里走了出去。

  最经典的一次越狱发生在沧州。越狱者有五个人,周兴兴、山牙、铁嘴、丘八、屠老野。这是越狱史上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难度最大的一次。活人逃出去已经很不容易,山牙奄奄一息,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周兴兴他们究竟怎样把山牙“运”出去的呢?

  我们先来研究研究沧州监狱的结构。

  和其他监狱一样,沧州监狱也有三重岗哨。从门里出去,是不可能的。

  囚房已经讲过,石砌的,中午稍微有一线阳光照进来,其余时间都是黑暗。曾有个贪污入狱的家伙这样嘟囔:“夏天闷热,冬天很冷,没有空调,没有暖气。”

  囚房里的木板床有两种作用:睡觉和取火。

  取火干什么?

  抽烟!

  犯人都有咀嚼烟草的习惯,他们弄不到火机或者火柴,最原始的钻木取火在监狱里得到广泛应用。犯人把洗衣粉撒在木板上,用棉絮使劲搓,很快冒出青烟,一吹就着了。

  木板床也为越狱者提供重要的工具。

  油锤在那里找到了一根钉子。

  周兴兴在那里想好了一个计划。

  囚房外的走廊上新安了监控系统。院中间的探照灯塔被1998年的那场洪水泡得裂了一条缝,1999年终于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大烟囱。烟囱下面是厨房,厨房里锅大得像池子,靠墙放着几把铁锨就是炒菜的铲子。锅大并不意味着没有饥饿。鲁西南及河北地区至今仍把进监狱称为“吃八大两”。

  有的犯人抱怨:“八大两连我肚里的蛔虫都喂不饱。”

  油锤利用了下水道,周兴兴是否利用了那烟囱呢?

  大厨房旁边有个小厨房,常有狱警端着鱼出来,沧州监狱保持着让死刑犯枪毙前吃鱼的好传统。

  沧州监狱有自己的刑场,刑场就是几根柱子,以往枪毙犯人多在河滩、山脚、野地、树林。

  刑场附近的囚房里关押着的是重刑犯和死刑犯。他们隔着铁栅看见同类被打死,他们的眼神更富有悲伤色彩。

  男人的第七根肋骨是女人,第八根是幻想。

  被判无期徒刑的犯人就住在幻想里,住在海市蜃楼里。慢慢苍老,直到死亡,蛆虫饿着,张着嘴,等着他们的尸体。

  手淫和同性恋在他们的囚房里是公开的,男犯强奸男犯的事时有发生。有个强奸犯刚进监狱就“病”倒了,同号的犯人向狱警报告说:我们“揍”了他一顿。

  在监狱外面,他强奸了别人;在监狱里面,别人强奸了他。

  死刑犯囚房的旁边有两间黑屋子。一间是禁闭室,常有呻吟声传出来,在那黑屋子里面挨揍是正常的,不挨揍才是不正常的。另一间是医疗室,山牙就躺在里面,丘八负责给他喂水喂饭,端屎端尿。让犯人管理犯人是监狱的文明之处。

  山牙和丘八在医疗室,周兴兴、铁嘴、屠老野关押在43号囚房。在越狱之前,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取得联系的呢?

  2000年7月29日,星期六,阴。

  中午,丘八排队打饭的时候,真倒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中了他的头,然而他又高兴起来,那是一个馒头。他并没有吃,掰开之后,里面有张叠得很小的5毛钞票。

  这钞票上写着一行字。

  晚上11点,43号囚房里蹲着三个黑影,有只小黑老鼠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铁嘴:“从哪里走?”

  周兴兴:“那烟囱看见了吗?”

  铁嘴:“看见了,像个鸡巴!”

  周兴兴:“爬上去。”

  铁嘴:“忒粗,爬不上去。”

  屠老野:“又不是一棵树。”

  周兴兴:“说得对,老野,那不是树,那是一个被窝。”

  屠老野:“被窝?”

  铁嘴:“娘的,你说明白点。”

  周兴兴:“我已经把这监狱筛了一遍,钻烟囱出去是唯一的路。”

  铁嘴:“爬到烟囱顶上怎么办,下面可是电网。”

  周兴兴:“爬上去,再爬下来,踩在电网上,走到围墙那儿。”

  屠老野:“我日,那不电死啦。”

  铁嘴:“奶奶个熊,你这熊孩子。”

  周兴兴:“用木板做几双特制的鞋。”

  屠老野:“电网下面有站岗的。”

  铁嘴:“警察会发现咱,子弹会像苍蝇一样跟着咱。”

  周兴兴:“所以要小心加小心。”

  屠老野:“围墙高,跳下去还不摔成稀屎?”

  周兴兴:“所以要有根绳子。”

  屠老野:“没有绳子。”

  周兴兴:“撕床单,撕衣服,搓绳子。”

  屠老野:“光屁股啊,嘿嘿。”

  铁嘴:“干吧,老天爷都在帮咱,又打雷又刮风,多好的开小差的夜晚。”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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