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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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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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倒是一副拿她当小孩子的声气,却引得四人齐刷刷站起来,连声道:“不敢。”他的女友虽多,但从来未曾这样介绍于人前,偶然遇上,皆是心照不宣,一时间四人心里只是惊疑不定。慕容清峄却不理会。素素本来话就甚少,在陌生人面前,越发无话。牧兰本是极爱热闹的人,这时却也沉默了。席间只听得他们几人说笑,讲的事情,又都是素素所不懂的。

等到吃完饭走出来,慕容清峄礼仪上受的是纯粹的西式教育,替素素拿了手袋,却随手交给了侍从。问:“你说去逛百货公司,买了些什么?”

素素说:“我陪牧兰去的,我没买什么。”慕容清峄微笑,说:“下次出门告诉小雷一声,好叫车子送你。若是要买东西,几间洋行都有我的账,你说一声叫他们记下。”素素低着头不做声。牧兰是个极乖觉的人,见他们说体己话,借故就先走了。

素素跟着他下楼来,走到车边踌蹰起来,见侍从开了车门,终于鼓起勇气,“我要回去了。”慕容清峄说:“我们这就回去。”他很自然地揽了她的腰,她心慌气促,一句话始终不敢说出口,只得上了车。

上了车他也并没有松开手,她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心里乱得很,千头万绪,总觉得什么也抓不住,模糊复杂得叫她害怕。他总是叫她害怕,从开始直到如今,这害怕没来由地根深蒂固。

回到端山,他去书房里处理公事,她只得回楼上去。卧室里的台灯是象牙白的蝉翼纱罩,那光是乳色的,印在墙上恍惚像蜜一样甜腻。今夜倒有一轮好月,在东边树影的枝丫间姗姗升起。她看着那月,团团的像面铜镜,月光却像隔了纱一样朦胧。灯光与月光,都是朦胧地沁透在房间里,舒展得像无孔不入的水银,倾泻占据了一切。她在朦胧里睡着了。

月色还是那样好,淡淡地印在床头。她迷糊地翻了个身,心里突然一惊,这一惊就醒了。黑暗里只觉得他伸出手来,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脸顿时滚烫滚烫,烫得像要着火一样,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他却抓住了她的肩,不容她躲开。他唇上的温度炽热灼人,她本能地想抗拒,他却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呼吸,唇上的力道令她几乎窒息。她伸手去推他,他的手却穿过松散的衣带,想要去除两人之间的阻碍。她身子一软,他收紧了手臂,低低地叫了一声:“素素。”

微风吹动抽纱的窗帘,仿佛乍起春皱的涟漪。



黄昏时分起了风,乌池的冬季并不寒冷,但朔风吹来,到底有几分刺骨。众人乍然从有暖气的屋子里出来,迎面叫这风一吹,不禁都觉得一凛。只听走廊上一阵急促的皮鞋声“嗒嗒”响过来,慕容清峄不由面露微笑,果然的,只见来人笑脸盈盈,走得急了,粉白的脸上一层红扑扑的颜色。他却故意放慢下来说:“维仪,怎么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回头叫母亲看到。”维仪将脸一扬,笑着说:“三哥,你少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你们的会议开完了?”

慕容清峄说:“不算会议,不过是父亲想起几件事情,叫我们来问一问。”维仪说:“听说你最近又高升啦,今天请我吃饭吧。”旁边都是极熟悉的人,就有人叫了一声:“四小姐,别轻饶了三公子,狠狠敲他一顿。”她常年在国外念书,且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全家人都很偏爱她。慕容清峄最疼这个妹妹,听她这样说,只是笑,“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儿,有什么事就直说。”维仪扮个鬼脸,说道:“三哥,你越来越厉害了,简直是什么之中,什么之外。”他们兄妹说话,旁边的人都有事纷纷走开。维仪这才说:“今天是敏贤的生日呢。”慕容清峄笑道:“我今天真的有事,刚才父亲吩咐下来的。你们自己去吃饭,回头记我账上好了。”维仪扯了他的衣袖,说:“这算什么?”一双大眼睛骨碌碌乱转,“莫非外头的传闻是真的?”

慕容清峄说:“你别听人家胡说。外头什么传闻?”

维仪说:“说你迷上一个舞女,美得不得了呢。”

慕容清峄说:“胡扯。人家胡说八道你也当真,看回头传到父亲耳中去,我就惟你是问。”

维仪伸一根手指指住他,“这就叫此地无银。你今天到底肯不肯去?不去的话,我就告诉母亲你的事。”

慕容清峄说:“你少在这里添乱,为什么非得替敏贤说话?”

维仪“咦”了一声,说:“上次吃饭,我看你们两个怪怪的啊,定然是吵了嘴了,所以我才好心帮你。”

慕容清峄说:“那可真谢谢你了,我和敏贤的事你不要管。”

维仪说:“听这口气就知道是你不好,母亲说得没错,你总要吃过一次亏,才知道女人的厉害。”

慕容清峄说:“看看你,这是未婚小姐应该说的话么?”

维仪嘴角一弯,倒是笑了,“你这样子,顶像父亲。你们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慕容清峄说:“越说越不像话了。”回身就欲走,维仪问:“你真的不去?”

他只答:“我有公事。”

像一尾鱼被放在火上慢慢烤(6)

他确实有公事,到了晚间,还有一餐半公半私的应酬饭,一席七八个人都能喝。酒是花雕,后劲绵长,酒意早上了脸,面红耳赤只觉得热,回去时开了车窗吹着风,到底也没觉得好些。到了家一下车,见熟悉的车子停在那里,转脸看到雷少功,将眉一扬。雷少功自然明白,向侍从们使个眼色,大家都静静地走开。慕容清峄一个人从回廊上的后门进去,轻手轻脚地从小客厅门口过去,偏偏慕容夫人看到了,叫了一声:“老三。”他只得走进去,笑着说:“妈,今天真是热闹。”

确实是热闹,一堂的女客。见他进来,顿时鸦雀无声。人群里独见到一双眼睛,似嗔似怨向他望来。他见过了慕容夫人,便有意转过脸去和锦瑞说话:“大姐,你这新旗袍真漂亮。”锦瑞将嘴一努,说:“今天的事,插科打诨也别想混过去,怎么样给我们的寿星陪罪呢?”

慕容清峄酒意上涌,只是渴睡。可是眼前的事,只得捺下性子,说:“是我不对,改日请康小姐吃饭陪罪。”这“康小姐”三个字一出口,康敏贤脸色顿时变了。锦瑞见势不对,连忙说:“老三真是醉糊涂了,快上楼去休息一下,我叫厨房送醒酒汤上来。”慕容清峄正巴不得,见到台阶自然顺势下,“母亲、大姐,那我先走了。”

康敏贤见他旁若无人扬长而去,忍了又忍,那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幸好她是极识大体的人,立刻若无其事地与锦瑞讲起别的话来。一直到所有的女客走后,又陪慕容夫人坐了片刻才告辞而去。她一走,锦瑞倒叹了一声。维仪最心直口快,兼之年幼无遮拦,说:“三哥这样子绝情,真叫人寒心。”一句话倒说得慕容夫人笑起来,“你在这里抱什么不平?”停了一下又说,“敏贤这孩子很识大体,可惜老三一直对她淡淡的。”锦瑞说道:“老三的毛病,都是叫您给惯出来的。”

慕容夫人道:“现在都是小事,只要他大事不糊涂就成了。”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低,“我在这上头不敢勉强他,就是怕像清渝一样。”提到长子,眼圈立刻红了。维仪心里难过,锦瑞说道:“母亲,无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来。”慕容夫人眼里闪着泪光,轻轻叹喟了一声:“你父亲虽然嘴上没有说,到底是后悔。清渝要不是……怎么会出事。”说到最后一句,语音略带呜咽。锦瑞的眼圈也红了,但极力劝慰:“母亲,那是意外,您不要再自责了。”慕容夫人道:“我是一想起来就难受。昨天你父亲去良关,回来后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好久——他只怕比我更难受。我还可以躲开了不看不想,他每年还得去看飞行演习。”

锦瑞强笑道:“维仪,都是你不好,惹得母亲伤心。”维仪牵了母亲的手,说:“妈,别伤心了,说起来都是三哥不好,明天罚他替您将所有的花浇一遍水。”锦瑞道:“这个罚得好,只怕他浇到天黑也浇不完。”维仪说:“那才好啊,谁叫他成日不在家,忙得连人影也不见。抽一天时间陪母亲也是应当的。”锦瑞说:“就指望他陪母亲?算了吧,回头一接电话,又溜得没影了。”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只是一味打岔。慕容夫人道:“我上去看看老三,我瞧他今天真是像喝醉了。”走到楼上儿子的卧室里去,慕容清峄正巧洗了澡出来。慕容夫人说:“怎么头发也不吹干就睡?看回头着凉头痛。”慕容清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又说,“母亲,我和敏贤真的没缘份,你跟大姐说,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刻意拉拢我们。”慕容夫人道:“我看你们原来一直关系不错,而且自从你回国后,你们也老在一块儿玩,怎么现在又这样说?你父亲挺喜欢那孩子,说她很得体。”慕容清峄打个哈欠,说:“父亲喜欢——母亲,你要当心了。”

慕容夫人轻斥:“你这孩子怎么没上没下地胡说?”

慕容清峄说:“反正我不喜欢。”

一句话倒说得慕容夫人皱起眉来,隔了好一阵子才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半晌没有听到他答话,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原来已经睡着了。慕容夫人轻轻一笑,替他盖上被子,这才走出去。

因为是年底淡季,团里停了演出,不过每礼拜四次的训练还是照常。练习厅里没有暖气,不过一跳起来,人人都是一身汗,倒不觉得冷。牧兰脚伤好后一直没有训练,这天下午换了舞衣舞鞋来练了三个钟头,也是一身的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坐在角落里拿毛巾拭着汗,一面看素素练习。

素素却似有些心不在焉,动作有点生硬,过了片刻,到底也不练了,走过来喝水擦汗,一张芙蓉秀脸上连汗珠都是晶莹剔透的。牧兰见众人都在远处,于是低声问:“你是怎么了?”

素素摇一摇头没有说话,牧兰却知道缘故,有意问:“是不是和三公子闹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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