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出书版) 作者: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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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出书版) 作者:尘色-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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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简又沈默了,好一阵,才道:「我留在宫中。」
秦月疏没多说什麽,只道:「好,我安排,你还是住在从前宁暄那宫里吧。」
「我要见三哥!」
这一次却是秦月疏沈默了,半晌才道:「等事情过去了,再跟皇上说吧。现在皇位未稳,你是断断见不着的。就是见着了,你和他都得守孝,也还是要留下来。」
宁简没有再说话了,倒是秦月疏像是要安抚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知道,宁暄身分敏感,他外公一众始终想把他推上皇位,现在先帝驾崩,新皇的位子没坐稳,不先寻个借口杀了他,就是恩赐了。」
宁简以迟钝的动作点了点头。
秦月疏又接了一句:「你现在要见他,就是提醒皇上,有这麽个祸害在,那就是害他。」
宁简又点了点头。
秦月疏看着他,终於没再说什麽,招来个小太监吩咐下去,安顿好宁简便要离开,宁简却突然开口:「是不是你现在也见不着三哥了?」
秦月疏猛地回头,盯着宁简的脸,半晌哼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开。
宁简倒也没追,只是望着秦月疏逐渐远去的背影,手上还握着自己的剑,看起来颇有几分要追上去捅他一下的气势。
小太监在一旁等了很久,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五爷……」
宁简终於低下眼,慢吞吞地把剑收入剑鞘。
宁简在宫中自然也是有自己归属的。
当初被寄养在德妃的宫里,与三皇子凤宁暄一同管教,德妃便将自己宫里的一个别致小殿院划给了他,宫娥太监也都齐备。
小殿院前有当时皇帝亲题「安宁」二字的匾额,左倚德妃的品贤院,右邻凤宁暄的静平院,是个方便照应的好地方。
只是如今凤宁暄被软禁在宫外,德妃也在他被软禁後,自发到京郊的普慈寺带发修道去了。这偌大的宫院之中,便长年沈寂,直到宁简回来,才在安宁院里点起了灯。
那天夜里,宁简勉强睡下,却又恍惚地做起了梦来。
梦中是他三、四岁时的光景,有高大的男子一身皇袍,亲自弯腰牵着他的手,从宫门一路走到後宫。
其间说的什麽,他都听不清了,只看到尚年轻貌美的德妃娘娘仪态万千地站在几步之外盈盈下拜,她旁边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皇子,一边行礼,一边偷偷地抬头向自己看过来。
宁简挣扎着想伸出手去,梦中的小孩也笨拙地伸手抓向那衣着光鲜的小皇子,小皇子笑嘻嘻地走过来牵他的手,一旁的男子便软声道:「这是你的三哥。」
「三……哥?」
「宁简乖。」
之後景移物换,自己长到了四、五岁,个子似乎也不见高,在德妃娘娘的寝室窗外,伸出手也仅仅构到了窗台。
年幼的自己一直在窗台下掉眼泪,三哥捂着他的嘴,他便拼了命地伸出指头往窗里指。
三哥就在旁边,半蹲下身来,拍了拍肩,小声说:「小宁简,三哥把你抱起来,就能见着父王了,可你不能作声。如果被发现了,就要受罚,父王就会离开,懂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三哥便让他爬上肩膀,颤巍巍地站起来,他骑在三哥肩膀上,看着窗台一点点地近了,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是等真的能往窗里看时,房间里已经看不见人了,父亲也好,德妃娘娘也好,都早就不在了。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三哥吓了一跳,两个人东歪西倒地摔在地上,他就哭得更厉害了,只上气不接下气地嚷着:「爹、爹……」
三哥龇着牙捂着肩膀毫无章法地哄他,他也没领情,三哥便拿袖子替他擦眼泪,结果三哥的衣服是湿的,他的脸上也还是湿的。
最後是那高大的男子从後面走来,把他抱起来,笑着问:「宁简怎麽了?」
他眨了眨眼,把头往男子肩窝里一埋,又哇的一声哭了。
这些事,到再大一点,便忘干净了,常常他在宫中住上半年,也未必见得父亲一面,只是三哥依旧陪着他,带着他满皇宫里跑,或是坐到课堂上听师傅讲之乎者也,国之根本。
宁简半夜惊醒,在床上坐了起来,对着满室黑暗空寂,不知所措。直坐到天亮了宫娥来唤,他才慢慢从床上爬下来,穿上素白的孝服。
守孝的日子倒过得平顺,凤宁安登基为帝,他也随着众人一同跪在祭坛前的广场上,耳边三呼万岁,他始终缄默不语。
三月过去,守孝期便算满了,最後一日傍晚,宁简正抱着剑坐在院子树下发呆,突然便听到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他心中莫名地一蹦,迅速地往门边看过去,便看到新天子凤宁安独自踱了进来,脸上看不出悲喜,眼底却有一丝疲惫。
宁简站起来,等他走近了,才慢吞吞地跪了下去,恭敬地行了个礼:「宁简参见皇上,愿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宁安久立不语,宁简也不在乎跪多久。天边寒鸦哀戚,直到天色暗下,凤宁安才轻笑一声:「起来吧。你我这二十多年兄弟,就数你这一个礼最端正。」
宁简站起来,低头敛眉:「你是皇帝,礼不可失。」
凤宁安第一天认识他似的,端详了他很久,最後才收回目光,摇头一笑,笑声中有几分落寞的意味。
宁简不多言,两人便都沈默了下来,四下静寂,以至於凤宁安再开口时,声音显得突兀而尖锐。
「凤宁暄死了。」


第十章

周围的风也似有片刻凝住,宁简下意识抽出剑来:「你说谎!」
凤宁安微偏了偏头躲过他的剑,极冷静地重复:「凤宁暄死了。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几个月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前两天开始就一直没有醒过,药食不进,今天中午时醒过来一阵,没多久就断气了。」
「你说谎!」宁简逼近一步,短剑毫无章法地劈向凤宁安。
凤宁安一手架住他,冷笑:「话已带到,信不信由你,他尸身还在停在那儿,朕可开恩,准你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宁简已经抽回了剑,反手挥出:「你说谎,你说谎!」
凤宁安被宁简发狠的攻击逼得狼狈,连退几步,停下来时终於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放肆!」
宁简的动作因为他这一喝就停了下来,只是拿着剑站在那儿,剑尖依旧指着凤宁安,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眼却已经发红了,半张着嘴微微喘息着,宛如走投无路的野兽,眼中一片空茫。
与此同时,院子外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名护卫执着长枪冲了进来,叫了一声「皇上」,便一致地以枪头对着宁简,凝神戒备。
宁简站在那儿不躲不闪,好半晌,才突然激动了起来,短剑挑起临近的一根长枪,一低头,顺势伸脚横扫那人下盘,那人躲避不及,应声倒了下去,旁边的人再要围上去时,宁简已经突围而出,飞奔出院子。
「不要追了。」凤宁安叫了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後终於行了礼退了下去,只留着领头一人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凤宁安沈默片刻,道:「你陪朕出宫一趟吧。」
宁简一路跑出去,在宫道上碰见了一辆马车,一挥剑斩断了套马的绳索,也不管车夫惊叫,翻身上马便朝宫外直奔而去。
这一路他很熟悉,出了宫门,往城西一路去,出了城门後再走两里路,就是软禁凤宁暄的地方了。
他赶到时几乎是从马上摔下去的,别院门前的士兵见他气势汹汹,便下意识地要来拦,宁简没有停,只是一剑荡开攻来的长枪,冷声道:「我乃先帝五子凤宁简,谁若挡我,我便杀了他!」
那些人被他话里的杀意吓到了,动作只一缓,宁简已经冲进去了。
前院花开似锦,边上却停着一匹黑马,宁简认得,那是秦月疏的马。只是如今就那麽随意地放着,无意中泄露的仓促便似带了一丝不祥。他脸上微白,握紧了剑就往前跑。
越过荷塘就能看见主屋,屋外已经挂起了白色的灯笼,门上白幡如雪,叫人怆然。
宁简瞪大了眼,彷佛连路都不会走了,好半晌才踉跄地跑了过去。
主屋大门敞开,里面是一色素白,有纸钱纷扬,当中一副棺木,棺盖已经被丢在一旁。棺木旁一人黑衣黑发,脸白如鬼,跪在那儿,抱着棺木中的人,一动不动。
棺木中是宁简极熟悉的人,只是如今脸色如雪,双目紧闭,没有一丝生气,软软地靠在秦月疏怀里,比任何时候都温顺安静。
「三哥……」宁简退了一步,声音里是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秦月疏似乎动了一下,抬眼望来,宁简便能看到他通红的双眼中是满满的绝望。
秦月疏一看到宁简,却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人,哑着声道:「别过来!」
宁简似也有些激动了,大喝一声:「秦月疏,你想干什麽!」
「干什麽?」一句话似乎把秦月疏问倒了,他眼中浮起一抹茫然,低声重复着问题,却久久没有回答。
宁简心乱如麻,连一刻都等不及,见他不言不动,便咬了咬牙要冲进去。只是刚踏出一步,那边的秦月疏已经不知从哪抽出一柄长剑,直指了过来:「站住!」
宁简猛地停下,看着秦月疏,又看向他怀中的人,蹙起眉头:「放开我三哥。」
秦月疏却呵呵地笑了起来,手轻柔地扫过怀中人的脸,而後慢慢地吻上了他的额:「我不会放开你的。」
宁简铮的一声拔了剑。
「死也不放。」秦月疏的声音很轻,彷佛只是在对怀中人耳语,「宁暄,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把人抱得更紧一点,又道:「我陪着你……下辈子……说不定你就会爱上我了。你无法接受断袖分桃,我便生为女子,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接受我了?宁暄……」
「三哥……」宁简叫了一声,带着垂死挣扎的意味。
他已经有些绝望了。
秦月疏再有不是,对他三哥的一颗心,他也是知道的,这天下若有什麽能让秦月疏变脸,那必定就是凤宁暄。
秦月疏已经不再理他了,只是低头,微颤的唇在那苍白如雪的脸上一寸一寸地吻过,双眼一合,眼泪就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宁简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只是摇头。几次张口,都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现在你可信了?」身後传来一声冷哼,宁简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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