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生摘下手上洁白的手套，松了松袖口，转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一扇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过的门。
他略略挑了挑眉，看着寂静黝黑的走廊，然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月光打下来，男人的脸一半都是惨白的颜色。
房间很大，但是出乎意料地空旷，有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响在耳边，顾乔生顺着声音看过去，倒是看到一个不算陌生的背影。
艾琳普林斯小姐。
她仿佛一下子慌张起来，转过头看着自己，脸上是还没有来得及拭去的泪痕。
她的面前赫然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金色的边框，繁复的花纹，还有那种因为搁置太久而沉淀出来的金属的味道，顾乔生故作放松地抽了抽鼻子。
“你好，美丽的小姐，或许我可以叫你艾琳？”
艾琳马上露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看着顾乔生，黑色的眼睛瞪得很大，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先生，哦，不……教授，我不知道……”
“……恩？”顾乔生越过她然后将目光投放到那面镜子上，看着里面的一切无意中加深的嘴角的弧度。
“我听安妮利教授说最近夜游的同学有所增加，没想到你也会参与其中啊。”
艾琳的脸立刻涨红，结结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
“呐，我来看看，这面镜子……啧啧，能冒昧问一下，你觉得这面镜子是做什么用的呢？”顾乔生好整以暇地看着艾琳，眼神没有为镜子里的画面停留半分。
“难道……难道不是，是显示未来的吗？”艾琳急切的表情仿佛想演示什么，顾乔生冷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过去，摸上了那面镜子。
“你错了，艾琳小姐，你们总是习惯于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这面镜子子不过显示的是你心底最深沉的渴望罢了，它还有个不错的名字，叫厄里斯魔镜。”
“不，不是的……”艾琳急急忙忙地开始摇头，顾乔生伸出手钳制住了她的下巴，他的眼睛充血仿佛赤红！
“艾琳小姐，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是愚蠢的做法，我希望你能听懂我说的话，然后乖乖地走你应该走的路。”
如果在现在，就把这个女人杀掉的话……
啧啧，这真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字眼。
“艾琳小姐，时间不早了。”过了半晌，等艾琳还没有反应过来顾乔生到底做了什么的那一刹那，顾乔生的声音又放软了下来，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摩擦着女人稚嫩的脖子。
“所以，回去吧。”
那面镜子，闪着冰冷的光，就仿佛顾乔生那双无机质的眼。
艾琳在原地，慢慢地打了个冷战。
******
顾乔生把最后一件东西收进了抽屉，然后把上衣穿上，魔杖放在腰间并没有拿在手上。
天空是苍白的铅色，没有云也没有鸟，空气冷凝仿佛能刺入皮肤。
这样的气氛太过安谧，也就是这样这气氛或许才适合战争。
大战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了，太长了，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在最近几天画下休止符。
原因很简单，顾乔生觉得格林沃德快要撑不住了。
并不是说他的防守或者进攻的问题，而是这个人，他拖着的那个残破的身体，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顾乔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单纯为了邓布利多又或者是其他？
前者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人都说伏地魔是黑魔王，或许也只有黑魔王才能懂黑魔王的心思。
舆论已经快速地飞到邓布利多身边了——这是必然的，那些混血泥巴种制造事端的能力总是比想象中要强大，在这一刻邓布利多被推上了一个无上的位置，而他马上也要为这个位置付出相应的代价——并且为此悔恨一生。
敲门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顾乔生转过头，然后戴上了手套，汤姆脸色憔悴地靠在门上。
“怎么，你还有空来我的地方？”顾乔生的语气里略微有些揶揄的味道。
“伊安在哪里？”汤姆只是盯着顾乔生的眼，然后慢慢地问。
顾乔生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
“我，我们需要他。”汤姆皱着眉头说。
顾乔生将袖子上的最后一粒纽扣扣好，看着汤姆，目光沉沉。
然后他问。
“你受伤了吗？”
汤姆下意识地错开了顾乔生的眼睛，然后说了声没有。
顾乔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把人交出去的。”
“……”
“还有，记住我上次和你说的话，汤姆，我相信的永远是真实，哪怕真是是那么的不堪，你没有必要为那些虚伪的友谊而蒙蔽住眼睛，他们存在的时候是甜美的，但是他们消失的时候就可以要你的命。”
“……我知道，我自己会处理的。”汤姆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看着顾乔生的眼里，满是少年的坚毅。
顾乔生含笑点了点头：“那么就一起出去吧，我希望明天你还能活着。”
ⅢⅩⅠ 穆拉安迪
风仿佛无止境一般地刮过来，弄得人皮肤生疼，顾乔生感觉到汤姆拽着自己手的手指正在咯咯作响，他皱了皱眉头终归还是没有说什么。
厮打的声音已经停滞，只有微弱的喘息声正一声比一声短促。
顾乔生终于有了那种时间回溯的感觉了，不同的是从前他站在的是邓布利多的对立面，而此刻自己却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
这真有一种说不上的讽刺感。
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甜腻感，顾乔生隐隐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上，现在这样的局面，真的说得上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了我们的骄傲——！”
“为了我们的理想——！”
“为了梅林给予我们的一切——！”
远处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和自己同来的几个斯莱特林参与到了战局中，顾乔生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围连魔法生物的声音都听不到，空气中有不合时宜的香甜的味道。
他远远地看到邓布利多和格林沃德两个人正在对峙，两根魔杖里面迸射出的火花几乎能将人的眼睛刺瞎！
顾乔生站在原地，也没有上去攻击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哀号声不绝于耳，散落在风里，可是谁知道他们其中很多都还是些孩子呢？
顾乔生又不由地自嘲了一下，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质疑格林沃德的做法？毕竟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比他恶劣百倍……并且从不后悔。
一切就像被搁置了很久的旧照片，微微泛出一些死亡的灰败来，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但是没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
汤姆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不见，阿布拉克萨斯早就没有了贵公子的优雅。
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三个多月的一切，就在今天将要画下一个完结的符号。
或许说这场战争早就超出了顾乔生的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历史的一切已经开始改变。
而那唯一不变的东西，也将在寂静中化为虚无。
伊安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面具，一次又一次地把脸上的伤疤遮掩起来，半晌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伊安猛然抬起头，穆拉微笑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带着那种大哥哥的亲切感。
“好了，马尔福，该你上场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杀了伏地魔的，恩，如果你乖乖配合我的话……”
汤姆，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相信的永远是真实，哪怕真相真的是那么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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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格林沃德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看着面前无惧无畏地怒瞪着他的人，心里不免自嘲。
他们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在互相伤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格林沃德觉得生死关头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去想那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对得起那些为自己拼死拼活的巫师了。
“阿不思……”
他笑着又说了一句，直到邓布利多的眼里流露出震惊，他慢慢地垂下了手。
白巫师手上的魔杖发出的魔咒势如破竹一般向格林沃德身上涌去！顾乔生看得明白，邓布利多在一瞬间是想要抽回手的，如此也造成了一定的魔法反噬，一瞬间顾乔生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哪个一个人才是受伤更重的。
“我们斗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你赢了。”格林沃德的口气里面有一种隐约的自嘲的味道，“哦，真是遗憾，不能实现我的理想了，对吗，伏地魔？”
他的语气还是像喝下午茶一样地轻松，仿佛此刻受制于人的不是他一般。
他用那种让人感觉到不愉快的，仿佛君王视察自己的领地一般的语调说。
顾乔生挑眉看着他，没有多说话。
“呼……三个月啊，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格林沃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边还在低低地呢喃，“真想回去德国啊，那真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候了，恩……”
风吹过男人的发丝，挺直的鼻梁上有些微的阴影，顾乔生看着他，不禁微微有些错愕。
格林沃德，死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必然发生，但是突然自己居然还有一些些微的措手不及。
如果真的想救他的话，刚刚两个人对峙的时候，早就可以出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说到底，自己不过是输不起。
顾乔生攥紧了魔杖，看着邓布利多青白的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结局才是正确的，才是自己一直所期盼着的。
“邓布利多教授，我先到前面去了，”顾乔生想了想，又加了句，“节哀顺变。”
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定，有了这样的觉悟，那么现在这种假惺惺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顾乔生转过身，看着漫天魔咒乱飞的场面，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在这一瞬间——
一切就像是电影里放着的慢镜头，空气仿佛凝滞，汤姆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扭曲到变形，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然后……
流出赤红的血。
“邓布利多教授——！”
这样的嘶吼声，仿佛迷路的困兽，找不到出口。
顾乔生惊骇地转过头去看，邓布利多的身前，是一滩鲜血。
炽热的，带着生命鼓动的气息。
“啊啊啊……来得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