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城池(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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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木城池(出书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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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又遇到卫薇,她的暴戾之气荡然无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本来打算澄清刚才的误会,但简洁与她站在一起,我没有机会开口。简洁依然不与我说话,甚至懒得看我一眼,我感到十分挫败。后面的两个女孩提着网球拍,似乎又要去打网球,我让开一条道,目送她们离开。她们即将走下楼梯的时候,卫薇忽然回头问道:“安泽义,你想不想过来一起看看啊?”
“你们玩你们的,我看了干吗?”
“玩呀,”卫薇笑得有些狡黠,“很好玩的。”
卫薇的话明显是一个陷阱,我倒是愿意往里跳。我刚要欣然应允,忽然撞见了简洁的目光。她对我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更应该参考她的态度。既然她对我仍然有所抵触,我只得将溢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对卫薇摆了摆手,灰溜溜地走开。临走时我又偷窥了简洁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沮丧,她像一只永远处于防范状态的兔子,眼神中游离着犹豫和狐疑,我想重新得到她的信任恐怕很难。此时我不禁想起琼瑶奶奶偶像剧中的一个场景,含香公主捧着情人蒙丹的脸,深情地说了一句莎士比亚风格的台词:“哦,蒙丹,我真想拿一把熨斗把你紧皱的眉头抚平。”
动画片里的章鱼哥一直是悲剧人物,而现实中的章鱼哥也幸福不到哪里去,如今他遭遇了一件让普通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有人给他扣绿帽了。暑假期间他与冒盈盈来往不甚密切,这给了高三学长廖明勇可乘之机,他果断地对冒盈盈展开了攻势,而这所谓的攻势几乎不曾遭遇任何抵抗,与急行军毫无差别。冒盈盈仅仅扭捏了两下,就与学长娇羞地搅在一起了。可惜她的保密工作不太严密,两人刚刚进入深暧昧状态就被章鱼发现了。当时冒盈盈的春心已然荡漾开来,廖明勇鼓动她与章鱼分手,与他携手迈向幸福的明天。
章鱼果断地与她撕开脸皮大吵了一架,当时我也在场,但他们丝毫没有顾忌我的存在,彼此用激烈的言辞攻击对方。我当时享受了一场听觉盛宴,也领略到传统古典汉语言文学与后现代汉语言文学之间的碰撞,当时的情形太精彩了,我不妨截取一段以供观摩。
章鱼:“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忘恩负义,与他人暧昧不清,你这将置我于何种境地,岂不是潘金莲再世?”
冒盈盈:“你管偶嘞,你凭审末管偶,你有审末权匿管偶,你管偶做审末(你管我嘞,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权利管我,你管我做什么)?”
章鱼顿时无语了,尽管平日里他都嚣张地吹嘘自己视女人为衣服,但冒盈盈是他唯一的贴身小裤衩,他一时还真丢不了。冒盈盈明显有些心虚,她见章鱼不说话,连忙溜走了。章鱼没有阻拦,继续扮惊呆状,偶像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可以表现主人公伤心之甚。
“节哀顺变吧!”作为一个观众,我觉得这句台词比较靠谱。
章鱼的情绪十分低落,一直以来冒盈盈对他百依百顺,乖巧得让他引以为豪,今天她的言辞的确刺痛章鱼的内心了。他的用情之深令鄙人佩服,但是他的幼稚也让鄙人不屑一顾:女孩对你温顺不是因为你征服了她,而是因为她要用温顺来征服你,哪天她想换一个奴隶,温顺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原本打算找冒盈盈深谈一次,转念又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少参与为妙,此时的恋爱就像菜市场讲价,免费试尝是平常的事情,我去冒充消费者协会的人没有意义。这样的比方同样适用于章鱼身上,他免费试尝那么久已经算是占了便宜,卖菜的都不介意,他又何必念念不忘?章鱼哥,你的修炼之门已然开启,加油呀!
当天傍晚放学后我从学校门口经过,冒盈盈和廖明勇正在超市那边打情骂俏,她手里拿着一支绿豆冰棍,含在口中舔来吮去的样子十分诱惑。看到我以后她有些尴尬,一边假装和别人说话,一边慢慢地转过身去。我当时都觉得好笑,你爱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反正绿帽子又不扣在老子的脑袋上。
有一个词叫“自寻烦恼”,意思是说痛苦是自个儿酿的,还有一个词叫“自得其乐”,意思是说快乐也是自己鼓捣的。周末我照例在章鱼家的阁楼上玩游戏,他却老是心不在焉,不时地拿起手机观望,引得乌龙球不断,他的巴西队以十比零的比分败给中国队。
与一个毫无斗志的人玩一场毫无对抗性的竞技游戏,这简直可以申报吉尼斯世界最无聊纪录,我也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了。我们趴在阁楼的窗口往下望,初中高中的女生们趁周末出来逛街购物,我们刚好一饱眼福。如今夏秋交替,天气转冷,女生们开始用长靴丝袜打扮自己,倒是比夏天袒胸露臂时更加养眼,我指着一个正在街上购买减价内衣的妞说:“看,那双腿多长呀,脸蛋又好看,现在你和冒盈盈分手,这是老天爷多给了你一次机会,你就敲锣打鼓庆祝去吧,难道你真的想和她待一辈子?醒醒吧你!”
章鱼盯着街上那个漂亮的女生,眼睛放出光芒,我知道他已经被我的话打动了,荷尔蒙分泌旺盛的人都是软耳根。他忽然坚定地点了点头,说:“给爷扣绿帽子?哼,明儿我先去把她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勾搭上,她们俩关系不好,我先给她扣一个!”
我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何等正宗的精神胜利法!
我相信对章鱼而言今天是一个美好的开端,他将抛弃沉重的历史包袱,去迎接美好的明天,下一场恋爱必然和现在一样刻骨铭心,他也仍然假扮一个情感真挚并且热烈的深情男。
从他家出来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兆宁镇的街道走了一圈,往简洁家的蛋糕店里偷窥一眼。她并不在那里看店,我只得失落地走开,她也许在家洗衣扫地,也许在家忍受斥责,总之不会像我这样游手好闲。如果简洁与我的出身背景颠倒一下,那该会是怎样的局面呢?我可能无法忍受继母的虐待,整天逃学混世;而她则是一个众人瞩目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它偶尔会制造一些完美的典型来供人瞻仰,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制造不平衡的落差,让人们劳碌一生去改变现有的状态。

'十'我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绑架了
我爸今年四十五岁,在中国官场里属于青年干部,而我也即将成为青年学生,这真是一个喜剧现象,青年干部和青年学生是一对父子。我很少过问他的事情,对他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不过我知道家里的经济命脉都与他头顶的乌纱帽密切相关。我妈经常出去打牌,偶尔是姐妹间的正常交际,但大多数都是政商色彩浓厚的牌席。在外人眼里,我爸妈的关系十分冷淡,处于婚姻名存实亡的状态,但在经济上他们恪守既定的规则,我爸帮人办事,而我妈则向那些人提供感恩的机会,回报方式各种各样,有时是一张支票,有时是一摞现金,有时是一支股票,有时是具体实物。
我爸应该算是一名贪官,不过他在贪官中又是清廉的,尽量按照程序办事,收受的也不过是事后的酬劳。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属于既得利益者,但奇怪的是,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我希望我爸是一个清官,一个人人敬仰的清官;我希望天下为公,世界大同。我猜想我爸年少时期兴许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慢慢地就被同化了,这不是贪婪,而是生存。
今天我爸忽然回来说要带我们赴宴,对方邀请我们一家过去,我本来有点抵触,觉得他带一个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过去就可以了,总比带老婆孩子有面子。我妈怒目圆瞪,一眼就把我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我只得乖乖地换好衣服,和他们俩一起登车离开。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妈不光是一只母老虎,还是一只纸老虎,私下里装得如同坚强的容嬷嬷,一旦站在我爸的面前,她就变成夏雨荷了。
今天的宴席据说十分重要,对方是一家建筑工程集团的老总,他倚靠我家这棵大树已经乘了几年的凉,从一个小工程队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这种依附关系算是十分正常的,譬如一项资金上亿的建筑工程放在桌面上,派给甲乙丙三家公司都是合乎法律程序的,那么最终花落谁家呢?他们肯定不会唱着歌跳着舞然后猜锤子剪刀布,至于竞争手段是什么那就只能意会了。
之所以这次宴席邀请的是我们一家,是因为对方将出资让我出国留学。这种资助行为相当于每年几十万元的长期贿赂,可是没有人说什么,因为这可以演变为合法的奖学金,也可以演变成我在国外的勤工俭学。
宴席订在一家不算奢华的酒店里,我们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包厢,对方老板已经恭候多时,我爸赶紧双手合十地道歉:“不好意思,迟到这么久,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几套衣服换来换去,最后还是穿了第一套。”
老板笑了起来:“说起迟到,我们家才是专业的,家里两个女人,现在还没有到,所以迟到的应该算是我们家。”
我顿时就蒙了,关键词是两个女人,说得如此露骨,简直太开放了。今天我是一个谦逊的后生,除了安静地观望之外我不准备插话,即使他们讲我能够听得懂的隐晦的黄色笑话,我也会瞪大明眼假扮茫然天真。我们坐了十来分钟,有人推门进来,果然是两个女人,但我顿时惊诧得瞳孔急剧收缩,毛孔瞬间张开。
哦,shit,是卫薇!
卫薇的身份一目了然,我以前只知道她家是开公司的,却不知道是具体干吗的,她没说,我也没问。她明显精心打扮过,穿得十分隆重,还特意化了妆,比素颜时……难看多了。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今天却在这样的场合遇到,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她倒没有表现出惊诧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直接坐到我身边,似乎事先就知道我会出席。她管我爸叫伯伯,却又管我妈叫阿姨,我当时愣了一下,感觉匪夷所思,她父亲也纠正道:“你这孩子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伯伯的爱人应该是伯母啊!”
我妈一边摆手说不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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