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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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花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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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你也看出来了?”怎么进了花相园里的众生,无论再怎么施法遮掩,或是化为人形,都没一个能够逃过她的这双眼?

“我没那么迟钝。”既然她无法改变这份上苍赐予的天赋,那么她也只能好好运用。

叶行远沉着声,说得有些犹豫,“会要你离他远些,不是因为他不是人这个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她低首整敛了下衣衫,放松地倚在树身上仰首看向他。

“为了……”在她的注视下,他的喉际艰困地吞咽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自在。

“为了?”

最后,他忍不住扬起一掌探向她,“为了你。”

无音静立在原地,没料到他会伸手抚上她的脸,那感觉好似他早就这么做过千百回,他的指尖知道她的每一寸轮廓,知道她的唇有多柔软,也知道只要滑至她的颈侧,便可触摸到她跳得急快的心跳……

就着这份难喻的触感,她知道,他是那名夜里不肯露面的男子,但此刻的她并不想装作早已察觉,她只想和他一样,用沉默来隐瞒彼此皆知的事实。

他缓缓倾身欺近,用一种盅惑的声音催眠她,“离他远一点,靠我近一些。”

“我能不答应吗?”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朦胧,心思皆在他的掌心下游走。

“不能。”

语音方落,树下徐风乍起,丛间野花的芬芳逐风飘来,无音眼前所见的一切蓦地黑暗如夜,熟悉的光线和古老的气味盘旋不去,风儿拂过她的发,那道纱帘又在她的眼中扬起。

呆立的她恍惚地张开眼,游目四顾,一时竟不知身在何方。

她又看见了,再一次地,如见着海市蜃楼般地回到从前,她又看见了久远前的叶行远,以及那名不知芳名的女子。

这一回,她就站在两人的不远处,因此看得更加仔细,就衣着上来看,大约可猜出那名身着湘绣衣裙的女子是个富家小姐,而他的身分好像不是花匠,倒像是个气派的名门公子。

无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名女子将一双玉白的柔荑搭上叶行远宽阔的肩,倚在他怀中爱娇地笑,叶行远的双掌牢牢抱着她,低首看着她,眼底含有无限宠溺。无音怔然地站在原地,以一种隐藏在暗地里的角度,看他修长的指尖穿过那位姑娘的发,他探首俯向怀中的女人,而她正仰起了柔美的脸庞……

“无音?”察觉她有些不对劲的叶行远握着她的双肩摇了摇她。

硬生生地被人自迷梦中拉离,无音不适地蹙着眉心,“我……”

“你没事吧?”他担心地抚着她冰凉的颊,将有些站不稳的她置于臂中。

“我见过你……”无音拉下他的掌心,用力紧握,努力地想逐散脑中的纷乱。

他只觉得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是怎么了?我和你同住在园中,你自然见过我。”

她直摇螓首,“不,是在更久以前……”

“更久以前?”他的身子明显地变得僵硬,不得不怀疑拥有能够看见众生能力的她,是否还拥有其他异能。

“在你脸上还没有这道疤的时候……”心神未定的她一手抚着额,喃喃自语,“好奇怪,近来我怎么老是看见一些捉摸不定的东西……”

“你曾在哪见过我?”他把她的话听进耳里,执着地尾随着她不经意透露的消息。

“不知道,好像是……”犹未自谜团间走开的她,星眸半闭,仰起螓首正想回答他时,不意见着他那双黑眸,到了嘴边的话语顿时全都梗在喉间。

“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瞅着他,心头因他而翻搅不已。

要告诉他,那些不知是在何时何地发生的过往,并让他想起那名占据他全副心神和眼眸的女子吗?要告诉他,那名让他眼底藏着浓浓情意的女子吗?

她很犹豫。

那种举棋不定的感觉,带着微微的疼,和些许的妒,她不明白为何她只能躲在一角瞧着他曾发生过的情事?为何,在那令人费解的白日大梦里,她只能偷偷地躲藏着,努力侧耳聆听他的一言一语?为何,那个能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不是她?

“无音?”发觉她又魂游天外天的叶行远,在焦急外,不禁为她担心了起来。

她迷惘的眸光流转至他的身上,定定地凝睇着这名日夜纠扰着她的男子,不,该说是这名自她八岁那年起,就与她隔着镜面相见的男子。

自他由镜中走出的那一夜起,她就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是何时起他不再唤她为小姐,改而唤起她的名字了?为何她一点排斥的感觉也无?仿佛这个名由他的口中唤出,再天经地义不过,好似他本来就该这般唤她的……如果说,不告诉他那名令他眼中含情、唇边带笑的女子是谁,那么,他会不会就这般一直唤着她?若是一直保持沉默,那么这名只出现在幽夜里亲吻她的男子,是不是也就不会离开?

她忽然想起娘亲,小时候,她总不解娘亲为何总是默默地在花相园里为爹种芍药,也不懂娘亲为何哪都不去,固守着花相园不肯离开,后来,她渐渐明白了那是怎样的一份等待和痴愚,可是在她懂了后,她反而希望她永远也不明白那些。

此刻的她,不想知道站在面前的男子是为何而来,又有着怎样的情爱和过往,她更不想知道他在花间落泪的原由,她只想守住当下。

“我忘了。”她深吸了口气,在看见自己的双手仍紧捉着他不放时,随即松开手。

但他却不放过她,在她转身欲走时拉住她的手。

“放开我。”理智重新回笼后,冷清再度回到她的身上。

他的双目探索着她的心思,“你藏了什么?”前后不过片刻,她就换了个模样,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灼热的视线仿佛烫着了她,她连忙别过芳颊,“别这样看我。”

然而,他黑黝的眼眸却固执地追索着她,令她脸上一热,更是挪开了视线刻意不望向他。他们两人僵持了许久,而他握在她手上的大掌也无半分松开的迹象,一直不看他的无音终于启口。

“我和你一样,都是很容易会错意的。”

风儿似乎止息了,树梢上的绿叶安静地蜷伏着,四下无声,在这一刻,人间的光阴暂时停止。

叶行远沉默地凝视着她,这才发现在他面前的是怎样的一个芳华少艾,在她匀净的面容上,明眸含情,唇梢带意,若是笑起来,想必更令人惊艳吧?只是,他似乎不曾见过她笑。

对于这位新主人的过往,他自雷宅的下人口中已得知了大半,但在她的身上,他全然看不出那些曾经存在的阴影,只除了那一回她遭邻里扔石后偷偷流泄出来的心伤外,平日里,她总是如同她的名一般,无音无息地安静过日子,把心如埋春枝般地深埋土仙,任谁也见不着那片只有她才能进入的天地,他想,若是能够看穿她的心,也许他将会看到一道又一道由她自个儿亲自锁上的心锁吧。

透过那双倒映着自己的水眸,他看见,他也同她一样,都为自己的心上了锁。

半晌,他松开了手让她走。

几不可见的失落出现在无音的眼底,但她很快地掩去,若无其事地旋过身,叶行远出神地远望她一步步踱下山的倩影,忍不住合握着空荡荡的掌心。

他有些悔意,心头麻痒如遭啮咬,眼前来来去去的,尽是她迴避他而侧过的芳容,那线条优美的轮廓,令他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可他更怕,在他不受制地接近她后,他是否又会在日后尝到同样的苦果?

随着佳人离去的脚步声愈来愈远,他的心思也愈来愈复杂,但在回想起仍在园子里的申屠令后,他随即一振神智,飞快地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推开窗,无音伸出手迎来一只黄莺。

她微倾着身,仔细聆听安棲在她指上的黄莺,正对她低声倾诉,听了一阵后,她失望地扬手让黄莺飞去,稍稍探出身子至窗外,出声唤着已在屋檐上待了好一段时间的碧落。

“碧落。”她到底探到了没有?

闭目盘坐在檐上的碧落,在听到她呼唤后,睁开明眸翻身下檐,并顺势就着外头生长得浓密的枝叶荡进窗里。

“查出那个申屠令是谁了吗?”在她进屋后,无音随即关上了窗,转身看向她一脸的忧色。

“还没有。”她烦躁地踱至桌边坐下。

也是一无所获的无音,走至她的身畔坐下,一手托着香腮,不停地搜索着模糊的记忆。

“我总觉得他像是当年那个卖镜的。”虽然她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她的记忆并不差。“你真没半点记忆?”

“我也觉得他眼熟,但就是不记得。”一双黛眉紧锁着的碧落,抬起一指指向自己的额际,“这里,有一段记忆被封住了,我想,当年把我封在四神镜里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在被关进四神镜前,她是个四海以镜为家的自由镜妖,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她遭人封进四神镜内失去了自由,直至她被贩至无音的家中,并经由无音的双手释放出来后,她才重返这花花人间。照理说,她应当会记得那个把她封进镜内的人,可不知怎地,她想了十年,仍是忆不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音看了看搁放在妆台上的四神镜,“你在镜中看不出他的来历吗?”碧落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藉由铜镜看穿一个人,哪怕是最想隐藏的过往或经历,也会在她的双目下一一现形,她更能看出照镜人最深的心事和未来。

“没用的,我早试过了。”深受挫折的碧落沮丧地摊摊两掌,“那家伙的道行比我们预料的都高,事前也可能做了提防我们的准备。”防得这么周延,这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来历绝对大有文章。

无音抚着下颔深思,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她托风托众生去打探申屠令,或是碧落藉妖力离魂出窍四处探问,她们还是不知那个不是人也不是妖的申屠令究竟是何等众生,与他同处一屋檐下,如不把他的身份查明,她总觉得无法心安。

“你打算怎么办?”也觉得让她跟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处在一块不妥的碧落,满脸烦恼地看向镇定自若的她。

“嗯……”她回想起那夜撞见申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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