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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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女儿-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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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初次遇上她的地方,据推测那里可能住着些与这姑娘沾亲带故的人。可是那些沾亲带故的到底都是什么人,姑娘被扫地出门后生活到底有无着落,这位女主人全然不管,奥斯本为了得知他的恋人情况到底如何,坚持要见她一面,汤森太太反而训了他一顿;这位年轻人强忍满腔愤慨听完后,立即出发,十万火急地赶到梅斯城,当机立断娶了埃梅为妻。这都是去年秋天发生的事,罗杰直到木已成舟后才得知他哥哥走出这么重大的一步。接下来是母亲的去世,这不单纯是一场巨大的悲痛,随之而来的是家里失去了亲切温柔的调解人,有母亲在从来都能稳定或转化父亲的心境。然而在他这门婚事上,纵使母亲死而复生也未必能劝解成功,因为老乡绅在继承人的妻子问题上眼光高,高得过分了。凡是外国人他都憎恶,特别是对罗马天主教徒,又怕又恨,就像我们的祖先痛恨妖术一般。如今他心里痛苦,使得这些偏见更加加深。他不讲道理,跟他争也无用,再好的道理遇上不讲理的挡箭牌只能败下阵。然而挑个恰当时机动之以情,很可能化解他以往怀恨在心的事。可是现在没有合适的时机,加之他悔恨交加,苦不堪言,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能打得动的感情被压抑得动不了。于是埃梅以奥斯本之妻的身份一回到英格兰,奥斯本就把她安顿在温彻斯特附近的一幢乡下小农舍里孤独度日,家具倒是精致讲究,全是奥斯本负债累累置办的。在购买这些家具时,奥斯本不是同她商量,满足她小孩子一般的简单愿望和朴素需求,而是同自个儿过分讲究的趣味商量。他把这个法国小妇人看作是哈姆利庄园未来的女主人,没有看作是一个当前生计全得依靠他人的普通妻子。他之所以选了一个南部的地方,原因是这地方远离中部几个郡,在中部几个郡里,哈姆利当家人的名声可是人人皆知的。他不希望他的妻子哪怕短暂地用一个不属于她的假姓,而是要她合理合法地姓哈姆利。在安排这一切的过程中,他自觉自愿地努力对她尽到他的全部责任,她也回报给他深情和崇敬。如果他的虚荣心受挫,或者要在大学里获得优等成绩的良好愿望落空,他知道去哪里寻找安慰他的人。这个人会滔滔不绝地赞美他,直到飞快的思绪堵住喉咙说不成话为止;这个人还会滔滔不绝地发些小火,谁要是不承认或不服气她丈夫的才华,她就会义愤填膺地朝他发火。即使她有过去庄园——那是他的家——看一看或认识一下他家里人的愿望,她也从没有对他暗示过一个字。她所盼的,她所求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她丈夫能多陪陪她。他一来就摆出种种理由,让她相信他这么经常离她而去是很有必要的,他走后她便试图把他说的理由对自己再说一遍,结果却起不到令人信服之效。
霍林福德少爷来访的那天下午,罗杰正在一步三个台阶地上楼,突然在平台拐弯处碰上他父亲。自他们谈过托尔斯庄园邀请吃饭的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再见到他。老乡绅站在通道的正中央,拦住罗杰。
“你要去会见那位法国先生吗,我的孩子?”他说道,半像是断言,半像是问话。
“不去,父亲大人。我差不多立即就打发詹姆斯送条子过去,谢绝邀请。我对这一套无所谓——就是说,我不看重这一套。”
“你干吗对我这么厉害,罗杰?”他父亲气冲冲地说,“如今你们个个见我就烦。一个人活的太累,心情沉重——我现在就是这样——难道不许他发点脾气,这未免太刻薄了吧。”
“可是父亲,谁家要是轻视过你,我就永远不上谁家去。”
“孩子,不对不对,”老乡绅说道,稍微高兴了点,“我自认为是我轻视他们。他家老爷当上副郡长后,请我吃饭,再三再四地请,我却根本不理会。这就叫我轻视他们。”
这一次再没有说别的,不过第二天老乡绅又拦住罗杰。
“我催着詹姆斯试试他那身号衣,都有三四年没穿了。如今他成了个胖墩子,穿不上了。”
“这个嘛,他没必要再穿,你说呢?送给道森家的孩子穿,他会欢天喜地的——可怜他正缺衣服穿呢。”
“唉,唉,对。可是你去托尔斯庄园造访谁陪同?那位叫什么名字的少爷不辞劳苦跑了一趟,那还是去去以示礼貌。既然去就不能不带马夫。”
“我亲爱的父亲!有人骑马跟在我后面,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到那里后能自个儿找到马厩,要不也会有人在那里接我的马,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那好吧,你不是奥斯本,自个儿行。带马夫去你觉得怪,也许人家不觉得怪。话说回来,你必须振作精神,自重身份,记着你是哈姆利家族的一员。这个家族在一块世代相传的土地上生活了几百年,而他们只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辉格党人,也就是在安妮女王①时代才来到该郡而已。”


① 安妮女王是英国女王,17021714年在位。


第二十八章 暗斗

那次舞会后好几天里,辛西娅似乎一直无精打采,话也特别少。莫莉原来满心希望要和辛西娅好好议论议论那场过去了的热闹,她的兴致不亚于那天晚上,结果却发现话头一提起不但得不到响应,反而老是被岔到别的地方去,叫她好不扫兴。吉布森太太倒是多次谈论那晚的舞会,见谁想谈就跟着谈上一阵,然而她说的老是那么一套话,不讲究因人而异。那些话谁都可以说,要是把牵扯到的人名地名一变,也可以用来描述任何一场舞会。她老是用那一套一成不变的话说那次的舞会,莫莉都听熟了,知道一句完了接下来是哪一句,叫她好不心烦。
“哎哟!奥斯本先生,你真应该在那儿才对!我对自个儿说了不知多少遍,你真应该在那儿才对——当然啦,是说你和你兄弟都该去。”
“那天晚上我老是想起你们!”
“真的吗?那就多谢你了。辛西娅,亲爱的!你听见奥斯本·哈姆利先生刚才说什么吗?”这时辛西娅正好进屋来,“舞会的那天晚上他惦着我们大家呢。”
“他那天远不止光惦着我们,”辛西娅说道,懒懒地微微一笑,“我们还要谢谢他那些漂亮的花,妈妈。”
“噢!”奥斯本说道,“这不能谢我一个。我觉得主意是我出的,但事情全是罗杰操办的。”
“我认为主意最重要,”吉布森太太说,“主意见精神,行动仅仅是物质。”
这句妙语一出口,连说话人自己也觉得奇怪。在眼下进行的这种谈话中,原是没必要对所说的每件事做过细推究,看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那些花怕是送迟了,没派上多大用场,”奥斯本接着往下说,“第二天上午我碰见普雷斯顿先生,我们自然谈起舞会的情况。很遗憾,我发现他先我们一步送了花。”
“他只送来一束花,是送给辛西娅的,”莫莉说道,放下针线活抬起头来,“再说他的花是我们收到哈姆利庄送的花之后才来的。”莫莉看了一眼辛西娅的脸,又埋头做她的针线活。辛西娅满脸通红,眼睛里闪着怒火。莫莉话音一落,她和她母亲都抢着要说话,可是辛西娅气得卡住了声音,吉布森太太便说开了她的话。
“普雷斯顿先生的花只不过是场面上的应酬而已,谁想送都可以去苗圃买一束,我总觉得这里头不带感情色彩。我倒乐意哪一位我喜欢的人送我两三枝从山谷里采来的百合花,比能买到的最贵的花强多了!”
“普雷斯顿先生说得好像他先你们一步送的花,这就不对了,”辛西娅说,“他的花是我们要走时才到的,我一拿到就扔到火里去了。”
“辛西娅,我的宝贝!”吉布森太太说(她直到现在才得知那束花落了个这么样的下场),“你将给奥斯本·哈姆利先生留下个什么印象?可是没问题,我能理解你。你继承了我的感情——我的偏见——我看时对买的花深恶痛绝吧。”
辛西娅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哈姆利先生,你的花我用了其中一些,装饰了莫莉的头发。实在是太诱人了,花的颜色正好和她那些珊瑚色头饰相配。可是我看她当时认为拆乱了花束对不住朋友,所以一切差错该由我来承担。”
“花是我兄弟配的,早说过了。不过我保证他宁肯见花戴在吉布森小姐的头发上,也不愿见花燃烧在火里。普雷斯顿先生嘛,就算背运透顶了。”奥斯本对整个事情倒觉得好笑,还想进一步探探辛西娅烧花是何动机。莫莉自言自语一般地轻声说了句“我的花一送来我就戴上了,”奥斯本却没听见,因为吉布森太太插嘴,完全改变了话题。
“说到山谷里的百合花,果真是长在赫斯特林区的吗?眼下还不到开花的季节,不过开花的时候一到,我看咱们一定得去那儿走走——篮子里带上午饭——真正是一次小野餐。你和我们一道去,好不好?”她转向奥斯本,“我看这是个迷人的计划!你可以骑马来霍林福德,把马拴在这儿,我们可以在林子里好好玩一天,然后大家回家吃正餐——饭桌中央摆上一篮百合花!”
“这计划我非常喜欢,”奥斯本说,“不过那时我可能不在家。我看罗杰倒有可能到这里来——那时就是一个月后了吧。”他正在想他走访伦敦卖诗的事情,完了后再赶往温彻斯特——这一趟快乐之行期盼已久,时间就定在五月底,不但自个儿心里想,还给他妻子写信说了。
“哦,可你一定要和我们一道去!我们一定要等奥斯本·哈姆利先生来了再去,对不对,辛西娅?”
“恐怕百合花不会等,”辛西娅答道。
“那好吧,我们只好往后推,推到山玫瑰和金银花开放时再说。那时候你就回家了,对吧?要不然伦敦的花季叫人百看不够?”
“山玫瑰什么时候开花我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亏你还是诗人!难道不记得有首诗这么写:正是玫瑰开花时,一路采花一路行?”
“记得,可诗里也没明确一年中什么时候是玫瑰开花时。我相信的我的活动多以历法为准,而不以花期为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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