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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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女儿-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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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十分清楚他快死了的事。是来人那么说的。再说爸爸有时候能想些办法,叫人的最后刻过得容易些。无论如何有他在,那一家人总觉得是个安慰。”
“你一个小小年纪的姑娘,怎么学会了这一套无聊的死人知识!说真的,我要是早知道你父亲的职业里还有这么些内容,我恐怕就得问问能不能把自个儿交给他!”
“他干的不是叫人害病或置人于死地的事,他的职业是尽最大努力和病魔死神作斗争。一想到他做的事或努力要做的事,我就要为之叫好。你要是见到大家多么盼望他,盼到后又多么欢迎他,你就也会认为他干的是大好事!”
“好吧,咱们再不谈这种丧气事,今晚不谈!我看我要马上睡觉,我累坏了,但愿你坐在我身边等我瞌睡了再走,亲爱的。要是你对我说着话儿,那你的说话声就催我入眠了。”
莫莉拿起一本书,读着叫她继母入睡;相比之下,要不停地对她说话是一件更苦的差事。
继母睡着后她轻轻下了楼,进了餐厅。餐厅里的炉火已经熄灭了。这是仆从故意干的,没经心管,意在对新来的女主人在自己屋里用茶点表示不满。莫莉还是赶在父亲回来之前设法点着了火,收拾了些可口饭菜,重新摆好,让他到家后吃。然后她又在壁炉边的小地毯上跪下来,呆望着炉火出神,如痴如梦一般;朦胧中涌起多少辛酸,不知不觉便泪珠儿直往下掉。不过,她一听见父亲的脚步声,便一骨碌跳起身,高高兴兴打起精神来。
“克雷文·史密斯先生怎么样?”她说道。
“死了。他还算认出了我。他是我刚到霍林福德时的头一批病人之一。”
吉布森先生在为他预备好的一把扶手椅中坐下来,伸出手在火上烤,似乎既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说话,在重温桩桩往事。后来他从伤感中惊醒过来,环视一下屋里,打起精神说
“你的新妈妈在哪儿?”
“她累了,早早睡去了。爸爸呀!我非得叫她‘妈妈’吗?”
“这样叫我喜欢,”他答道,眉头微微一缩。
莫莉沉默了。她往他跟前放了一杯茶,他搅了搅,慢慢喝了,接着又提起刚才的话题。
“你凭什么不该叫她‘妈妈’?我能肯定她一心要对你尽到大努力和病魔死神作斗争。一想到他做的事或努力要做的事,一个母亲的责任。我们大家都可能做错事,她那一套也不可能一下子全变成我们家的一套,但无论如何让我们从一开始就像一家人一样拧成一股绳。”
要叫罗杰说,该不该叫妈?…这正是莫莉涌上心头的问题。她一直把父亲的新妻子说成吉布森太太,有一次在布朗宁小姐家她还态度坚决地脱口而出,声称她永远不叫她”妈妈”。今晚她们两人交谈后,她也没觉出有接近这位家中新人之感。她还沉默着,虽然明白她父亲正盼着她回答。终于他觉得没个盼头了,便另起了个话头,说开他们旅途中的情况,又问她哈姆利家的人、两位布朗宁小姐、哈里特小蛆都怎么样,还问了那天下午她们在老宅一起过得如何。可是他的态度有点生硬,局促不安,她则表现得抑郁不快,心不在焉。突然她说道:
“爸爸,我愿意叫她‘妈妈’!”
他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过一时问他没有说话。一会儿后他说:
“等你像可怜的克雷文·史密斯今晚那样快不行的时候,你将不会为此而后悔。”
两位年长些的仆从老是嘟嘟囔囔发牢骚,好长一段时间只限于发给莫莉听,后来扩大到她父亲。谁知她父亲一听就和她们翻了脸。
“你们不喜欢吉布森太太如此频繁地摇铃,是不是?你们怕是给宠坏了。你们要是不适应我妻子的愿望,现成的药方就在你们自个儿手里,明白吧。”
什么样的仆人听了这种话后能抗得住向主人提出辞职不干的警告?贝蒂对莫莉说她要走,尽可能在这个她从小拉扯大、十六年来寸步不离的姑娘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莫莉一直把她这位从前的奶妈当作家里固定的一员看待,怎么也想不到她父亲竟然要割断她们之间的关系;贝蒂也那么薄情,大谈她下一个地方或是在城里或是在乡下的计划。然而这一切多半都是装出来的硬心肠。不出一两个星期,贝蒂一想到要离开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就泪如雨下,表示愿意留下,主子们每隔一刻钟就摇响一次铃铛她也甘愿全部应承。就连吉布森先生那副铁血男儿的心肠也让这位老女仆的悲哀打动了。每一次遇上她,听见的是她唉声叹气的声音,看见的是她哭肿了的眼睛,这样她的痛苦也就让他全明白了。
有一天,他对莫莉说:”我想让你问问你妈妈,贝蒂是是否可以留下不走,叫她适当道个歉,过去就算了。”
  “我看没多少用,”莫莉说道,声音凄楚,”我知道她正在考虑雇来托尔斯庄园上的某个下手女仆,或者已经定了。”
好吧!——我只求个清静,回家来大家高高兴兴,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我在别人家眼泪见得多了。贝蒂毕竟在我们家十六年。——有点像古时候的卖身为奴了。也许她在别的地方会比这儿更愉快。问不问你妈妈你看着办吧,只要她同意,我就乐得她留下。”
于是莫莉就试了一试,向吉布森太太说了这个意思。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事是说不成功的,不过单从那么温柔的语气中肯定听不出她一点情面也不讲。
“我亲爱的姑娘,我本不该想到要打发一位老女仆——一位从你出生时,也就是差不多从那时起,一直带你至今的老女仆。我真是不忍心这样做。假如她事事照我的意思办,她可以永远留下来服侍我。我难道不讲道理吗?可是,你看看,她发牢骚。你亲爱的爸爸说她几句,她就扬言不干了。已经扬言不干了,还要我接受她的道歉,接受一个对主人发出警告的仆人的道歉,这大大违反了我的做人原则。”
“她是在很抱歉,”莫莉恳求道,”她说今后你想让她怎么干她就怎么干,事事听从你吩咐只求让她留下。”
“可是,好孩子,你似乎忘了,我不论对贝蒂多么同情,也不能违背我的做人原则。我早说过了,她不该乱发脾气。虽说我从不喜欢她,认为她是个极其无能的女仆,因为家里长期没有主妇,把她完全宠坏了,但她要是不乱发脾气的话,我也就忍下去了——至少我觉得能忍就该忍。现在我差不多定了雇玛丽亚,是托尔斯庄园上打下手的女仆。所以嘛,别让我再听贝蒂的哀楚,任何人的哀楚都不听。我相信,听了你亲爱的爸爸与死人打交道的伤心故事,再加上些别的事情,我眼看要打不起精神了。”
莫莉沉默了一阵子。
“你定了雇玛丽亚?”她问道。
“没有——我说的是‘差不多定了’。有时候你会让人觉得你听不清事儿,亲爱的莫莉!”吉布森太太不大高兴地答道,”玛丽亚现在干的那份工作工资拿不到她应该拿的那个数。也许她的主人穷付不起,可怜啊!我总是同情贫困,所以对不富有的人从来不说风凉话。我已经答应给她比现在拿的钱多付两英镑,所以我想她会离开那里的。不管怎么样,那边要是加她钱,我也相应地加。所以我看我肯定能得到她。真是个文雅的姑娘!——有信的话总是用银盘子托进来!”
“可怜的贝蒂!”莫莉轻轻说道。
“可怜的老太太!我希望她吸取教训,坏事变好事,一定会的,”吉布森太太叹着气说,”不过,我们没赶在郡中诸世家来访之前要来玛丽亚,真是太遗憾了。”
有这么多”郡中世家”前来拜访,造成了声势,这叫吉布森太太甚为得意。她丈夫很受人尊敬。各处庄园府邸里的小姐太太们都得过吉布森先生的好处,或是自己或家人受过他的诊治,所以她们一到霍林福德镇上买东西,便觉得应该拜访一下他的新妻子,以示重视。这样的拜访说来就来,缠得吉布森太太脱不开身,使吉布森先生的天伦之乐大打折扣。眼看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就要从厨房端到餐厅来,却会突然来几个出身高贵的淑女拜访,一个个自命清高,不可一世,真是叫人别扭。更叫人别扭的是,不可一世的马夫一敲门,拙手笨脚的贝蒂就得赶快到前面开门,这样往往生出意外。原来贝蒂忙乱之下便把装满脏盘子的篮子就地一放,正好挡住来访女士的必经之道,客人刚从外面进来,门厅里相对来说暗一些,即使小心翼翼往过道走也容易出事。还有那两个年轻人,吃完饭离开餐厅时还比较稳重,一出来便再忍不住压抑太久的咯咯笑,也不再控制他们爱打闹逗趣的天性,所以往外撤时根本不管有谁会在过道中。吉布森太太为所有这些烦人的苦恼事开了个药方,那就是晚开正餐。她向丈夫指出,两个年轻人的中午饭可以送到诊所去吃。给她自已和莫莉留几块精心制作的凉蛋糕,不会香飘全家,人人皆知的,她还可以操着点心经常给他留些美味可口的小吃。他同意了,但不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把一辈子的老习惯来了个革新,他觉得接受了这种六点钟吃正餐的新观念,他就不能妥善安排他的巡回出诊。
“别为我准备什么小吃了,亲爱的,面包夹奶酪是我的主食,当年我那老伴儿就吃这个。”
“你那位老伴儿的事我一无所知,”他妻子答道,”但我实在不能允许奶酪出厨房门。”
“那我就在厨房里吃,”他说道,”那里离马厩也近,我要是急匆匆回来,片刻工夫就进去了。”
“说真的,吉布森先生,把你的相貌和作风与你的趣味相比较,叫人惊讶不已。你看上去可是个堂堂绅士,亲爱的卡姆纳夫人人常这么说。”
于是厨娘走了;也是一位老仆从,虽说没有贝蒂那么老。厨娘不喜欢晚开正餐,嫌麻烦;她又是个卫理公会教徒,便以宗教为由,反对试用吉布森太太改吃法国菜的新食谱。她说,改吃法国菜不合《圣经》教义。《圣经》中讲吃的地方很多,但说的是烹调好的羊,就是羊肉了,还有红酒、牛奶面包、无花果和葡萄干、肥牛、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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