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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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潘金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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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院长,这案子可比李雪莲的案子简单多了。”

听老白提起李雪莲的案子,王公道脑子倒转动起来;脑子里的千军万马,皆开始奔向李雪莲的案子;于是打断老毛的案子,开始主动说起李雪莲的案子。老毛的案子他一句没听清,李雪莲的案子,他却说得明白。因为二十年前,李雪莲的案子就是他审的;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也都经历了;二十年的种种艰辛,他也都品尝了;二十年都经历了,还不知何时是个尽头。说着说着,王公道哭了;用拳头擂着桌子:

“李雪莲,你个老杂毛,你可把我害苦了!”

老白和老毛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劝他。王公道磕磕绊绊又想说下去,头一歪,栽到桌上睡着了。老白和老毛只好把他架出公馆,架到车上,把他送回他住的宾馆。

第二天早上酒醒,昨天夜里吃饭时,与老白老毛说过什么,王公道一句也不记得。酒虽醒了,酒的后劲儿又找上来,头疼欲裂。昨晚喝的是“茅台”,可能这“茅台”是假的。王公道抱着头,又觉得昨天晚上那顿饭吃的不值;为了一顿饭,跟卖猪大肠的坐到了一起;更重要的,也不知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懊悔归懊悔,但懊悔的是昨天,今天的事情却不能耽误,还得上街找李雪莲。王公道忍着头疼,又带人出门。晕晕乎乎一上午,酒劲儿还没挥发完。王公道这组也是仨人,中午,三人找了一家面馆吃中饭。两个随员“吞喽”“吞喽”吃面,王公道只顾喝水。看着碗里的面和卤蛋,在他眼前放大了晃。正在这时,王公道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看屏幕,是另一组的老侯打来的。王公道以为老侯又要说他娘三周年的事,无精打采地说:

“你娘的事,不是说过了吗?”

没想到老侯说:

“王院长,我发现李雪莲了。”

王公道昨晚喝下的酒,“噌”地一声,全随着冷汗冒出来了;头也马上清醒了;声调也变了,忙不迭地问:

“你在哪里?”

老侯:

“在宋家庄地铁口。”

王公道:

“那还等个毬哇,赶紧抓住她呀。”

老侯:

“这里就我一个人,地铁口人又多,她踢蹬起来,我怕弄不住她呀。”

王公道:

“其他两个人呢?”

是指老侯那一组的其他两个人。老侯:

“在饭馆吃饭呢。我有点拉稀,也是出来找厕所,突然发现了她。”

王公道顾不上跟他啰嗦,忙交代:

“那你不要打草惊蛇,先盯紧她,别让她跑了,我马上调人支援你。”

接着头也不疼了,一边示意其他两个随员放下面碗,随他走出饭馆,一边分别给其他两个搜寻组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打车,火速赶到宋家庄。电话里布置完,他们三人也上了出租车。半个钟头后,他们赶到了宋家庄地铁口。这时另一搜寻组也赶到了。老侯那组的其他两个人,也回到了老侯身边。但等王公道跑到老侯面前,老侯却说,李雪莲已经不见了。王公道急了:

“不是让你盯紧她吗?”

老侯指着地铁口出出进进的人流:

“你说的容易,这么多人,哪里盯得住?转眼就不见了。”

王公道顾不上埋怨他,指挥大家:

“赶紧,分头,地铁里地铁外,把它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她给我找出来。”

大家便分头搜查地铁内外。这时第四搜寻组的人也赶到了,也加入到搜寻的行列。但从中午搜到半下午,十二个人,像篦头发一样,把宋家庄地铁站内外篦了七八遍,里外没有李雪莲的身影。地铁是个流动的场所,也许李雪莲早坐地铁去了别的地方。于是大家各归各组,分别搭乘地铁,去别的地铁站搜索。但北京的地铁线路也太多了,一号线,二号线,五号线,八号线,十号线,十三号线,八通线,亦庄线……共十几条线路;停靠站也太多了,有二百多个;哪里搜得过来?问题是你搜过这趟列车,搜过这个停靠站,并不证明这趟列车和这个停靠站就保险了;列车不停地穿梭,说不定你刚搜完这车和这站,李雪莲又坐车回来了,换了另一趟列车。也是能搜多少列车搜多少列车,能去多少站台,就去多少站台。大家从半下午一直搜到夜里十二点,也没顾上吃晚饭,还是不见李雪莲的踪影。到了夜里一点,北京所有地铁线路都停运了,所有的地铁站全关闭了;四个搜寻组,又回到宋家庄地铁口集合。没发现李雪莲还没这么担心,发现而没找到,就不知道她接着会干出什么,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本来盼着剩下几天不出事,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就闭幕了,没想到李雪莲突然出现了;李雪莲身在北京,出事就在眼前,只是不知道这个事出在明天,还是后天。一下午一晚上时间,把王公道急得嘴上出了一排大血泡。但他没顾血泡,又埋怨老侯:

“当时发现了,还不扑上去,你那么一大胖子,压不住一个妇女呀?”

老侯还不服:

“你不是不让我打草惊蛇吗?”

又解释:

“咱也没穿制服,穿着便服,我怕我扑上去,李雪莲一喊,街上的人再把我当成流氓打一顿。”

其他的随员,倒被老侯逗笑了。王公道没笑,这时问:

“你到底看准没有呀,那人到底是不是李雪莲呀?”

这一问,老侯又有些含糊:

“我看的是个背影,她没转身,也没看清她的前脸。”

王公道:

“那你怎么断定是李雪莲呢?”

老侯当时敢断定,现在又不敢断定了:

“看着像呀。”

有随员埋怨老侯:

“别再看花了眼,让大家从中午忙到半夜,也没顾上吃饭。”

王公道心里也埋怨老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像的,又没看准。没看准就有两种情况,那人可能是李雪莲,也可能不是。不是李雪莲虚惊一场,可万一要是呢?这危险就大了。王公道不敢松懈,第二天起,仍把北京地铁当成搜寻的重点,派三个搜寻组搜寻地铁;剩下一个组搜寻街上、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但两天过去,不管是地铁还是街上,不管是火车站还是长途汽车站,都没有搜到李雪莲。没有搜到李雪莲,也没见李雪莲在北京出事。王公道便倾向于老侯两天前在宋家庄地铁站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李雪莲。这时心里又得到些安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再有五天就闭幕了,如果这五天能平平安安渡过,不管李雪莲是否抓到,他都念阿弥陀佛了。

但这天半夜,他们没抓到李雪莲,李雪莲却被北京警方抓住了。大家搜寻一天,一无所获,回到宾馆睡觉。王公道刚脱衣躺下,手机响了。接起,是北京西城一个街道派出所打来的。十天前,王公道带人刚来北京时,曾搜寻过西城区一个地下室旅馆;李雪莲往年来北京告状时,曾在这里住过;一无所获后,又去这个街道派出所接头,留下了案情和电话。这个街道派出所的警察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他们在中南海附近巡逻,碰到一个农村妇女,看样子像个上访的;带回派出所,问她话,一句不答;虽然不答话,又不像个哑巴;哑巴都是聋子,警察问话,看出来她明显能听懂;看她的模样,有点像十天前,王公道等人说的那个人。王公道一激灵,忙从床上跳起来:

“这人多大岁数?”

北京的警察在电话里说:

“五十来岁。”

王公道:

“长得啥模样?”

北京警察:

“中等个儿,剪发头。”

王公道:

“多胖多瘦?”

北京警察:

“不胖不瘦。”

王公道拍了一下巴掌:

“就是她,我们马上过去!”

忙将十来个随员喊起,跑出宾馆,打了三辆出租车,风风火火往这个街道派出所赶。王公道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看来李雪莲还是来了北京。既然她在北京,不管李雪莲在人代会期间是否会出事,抓到李雪莲,还是比两手空空回去,更好向各级领导交代。王公道如释重负,与王公道同乘一辆车的其他三个随员,也都十分兴奋。一个随员开始称赞北京警察:

“北京的警察,就是比咱厉害;咱们找了十来天连毛都没见着,人家一个晚上,就把她抓住了。”

另一随员说:

“不管李雪莲是被谁抓住的,只要咱们把她带回县里,功劳就算咱们的。”

连垂头丧气十来天的贾聪明,这时都敢跟王公道凑趣:

“人抓住了,王院长,得请客呀。”

王公道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也就顾不得跟贾聪明计较,拍着大腿说:

“请客,一定请客,大家忙乎十来天,明天中午,咱们去吃烤鸭。”

说话间,到了街道派出所门口。大家下车,进了派出所,到了值班室,与值班的警察接洽过,警察转身去了后院。两分钟后,带来一个农村妇女。大家一看,全都傻了。原来这妇女不是李雪莲。岁数、身材都像,可脸不是。北京警察:

“一看就是个老告状油子,还跟我们装哑巴呢。是她吗?”

王公道倒哑吧了,像傻子一样摇摇头。

第二天一早,大家只好又在北京继续寻找李雪莲。


序言:二十年后(十二)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十二天了,李雪莲还没来到北京。法院院长王公道等十几人,等于在北京白找了;县公安局几十名警察,在人民大会堂四周,在北京警力布的网之外,又撒了一层网,这网也等于白撒了。李雪莲没到北京,并不是她改了主意,不来北京告状了;她没改主意;或来北京的路上,被山东、河北的警察拦截在半路上;山东、河北的警察也没有拦她;而是李雪莲病倒在半道上。也正是担心警察在半道上拦截上访告状的,李雪莲从泰安到北京,没敢坐京沪线上的火车,也没敢坐从泰安到北京的长途汽车,而是从泰安到长清,从长清到晏城,从晏城到禹城,从禹城到平原,从平原到德州,从德州到吴桥,从吴桥到东光,从东光到南皮,从南皮到沧州,从沧州到青县,从青县到霸州,从霸州到固安,再准备从固安到大兴,从大兴进北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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