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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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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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舞蹈场中戏弄波涛!
 
我的血和海浪同潮,
 
我的心和日火同烧,
 
我有生以来的尘垢、粃糠
 
早已被全盘洗掉!
 
我如今变了个脱了壳的蝉虫,
 
正在这烈日光中放声叫:
 
太阳的光威1111
 
要把这全宇宙来熔化了!
 
弟兄们!快快!
 
快也来戏弄波涛!
 
趁着我们的血浪还在潮,
 
趁着我们的心火还在烧,
 
快把那陈腐了的旧皮囊
 
全盘洗掉!
 
新社会的改造
 
全赖吾曹!
 
1919年9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十月二十四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立在地球边上放号



无数的白云正在空中怒涌,
 
啊啊!好幅壮丽的北冰洋的情景哟!
 
无限的太平洋提起他全身的力量来要把地球推倒。
 
啊啊!我眼前来了的滚滚的洪涛哟!
 
啊啊!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不断的努力哟!
 
啊啊!力哟!力哟!
 
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律吕哟!
 
1919年9、10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五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三个泛神论者



○一

我爱我国的庄子,
 
因为我爱他的Pantheism,
 
因为我爱他是靠打草鞋吃饭的人。
 
○二

我爱荷兰的Spinoza,
 
因为我爱他的Pantheism,
 
因为我爱他是靠磨镜片吃饭的人。
 
○三

我爱印度的Kabir,
 
因为我爱他的Pantheism,
 
因为我爱他是靠编鱼网吃饭的人。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五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题为《三个Pantheism》。按“Pantheism”应为“Pantheists”。〕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电火光中



一 怀古——贝加尔湖畔之苏子卿
 
电灯已着了光,
 
我的心儿却怎这么幽暗?
 
我孤独地在市中徐行,
 
想到了苏子卿在贝加尔湖湖畔。
 
我想象他披着一件白羊裘,
 
毡履,毡裳,毡巾复首,
 
独立在苍茫无际的西比利亚荒原当中,
 
有雪潮一样的羊群在他背后。
 
我想象他在个孟春的黄昏时分,
 
待要归返穹庐,
 
背景中贝加尔湖上的冰涛,
 
与天际的白云波连山竖。
 
我想象他向着东行,
 
遥遥地正望南翘首;
 
眼眸中含蓄着无限的悲哀,
 
又好象燃着希望一缕。
 
二 观画——Millet的《牧羊少女》
 
电灯已着了光,
 
我的心儿却怎这么幽暗?
 
我想象着苏子卿的乡思,
 
我步进了街头的一家画馆。
 
我赏玩了一回四林湖畔的日晡,
 
我又在加里弗尼亚州观望瀑布——
 
哦,好一幅理想的画图!理想以上的画图!
 
画中的人!你可不便是胡妇吗?胡妇!
 
一个野花烂缦的碧绿的大平原,
 
在我的面前展放。
 
平原中立着一个持杖的女人,
 
背后也涌着了一群归羊。
 
那怕是苏武归国后的风光,
 
他的弃妻,他的群羊无恙;
 
可那牧羊女人的眼中,眼中,
 
那含蓄的是悲愤?怨望?凄凉?
 
三 赞像——Beethoven的肖像
 
电灯已着了光,
 
我的心儿却怎这么幽暗?
 
我望着那弥勒的画图,
 
我又在《世界名画集》中寻检。
 
圣母,耶稣的头,抱破瓶的少女……
 
在我面前翩舞。
 
哦,贝多芬!贝多芬!
 
你解除了我无名的愁苦!
 
你蓬蓬的乱发如象奔流的海涛,
 
你高张的白领如象戴雪的山椒。
 
你如狮的额,如虎的眼,
 
你这如象“大宇宙意志”自身的头脑!
 
你右手持着铅笔,左手持着原稿,
 
你那笔尖头上正在倾泻着怒潮。
 
贝多芬哟!你可在倾听什么?
 
我好象听着你的symphony了!
 
1919年年末初稿 1928年2月1日修改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四月二十六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原注写于一九二○年四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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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我的母亲!



地球,我的母亲!
 
天已黎明了,
 
你把你怀中的儿来摇醒,
 
我现在正在你背上匍行。
 
地球,我的母亲!
 
你背负着我在这乐园中逍遥。
 
你还在那海洋里面,
 
奏出些音乐来,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过去,现在,未来,
 
食的是你,衣的是你,住的是你,
 
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不愿常在家中居住,
 
我要常在这开旷的空气里面,
 
对于你,表示我的孝心。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你的孝子,田地里的农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褓母,
 
你是时常地爱抚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你的宠子,炭坑里的工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普罗美修士,
 
你是时常地怀抱着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草木,我的同胞,你的儿孙,
 
他们自由地,自主地,随分地,健康地,
 
享受着他们的赋生。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动物,尤其是蚯蚓——
 
我只不羡慕那空中的飞鸟:
 
他们离了你要在空中飞行。
 
地球,我的母亲!
 
我不愿在空中飞行,
 
我也不愿坐车,乘马,着袜,穿鞋,
 
我只愿赤裸着我的双脚,永远和你相亲。
 
地球,我的母亲!
 
你是我实有性的证人,
 
我不相信你只是个梦幻泡影,
 
我不相信我只是个妄执无明。
 
地球,我的母亲!
 
我们都是空桑中生出的伊尹,
 
我不相信那缥缈的天上,
 
还有位什么父亲。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这宇宙中的一切都是你的化身:
 
雷霆是你呼吸的声威,
 
雪雨是你血液的飞腾。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缥缈的天球,是你化妆的明镜,
 
那昼间的太阳,夜间的太阴,
 
只不过是那明镜中的你自己的虚影。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天空中一切的星球
 
只不过是我们生物的眼球的虚影;
 
我只相信你是实有性的证明。
 
地球,我的母亲!
 
已往的我,只是个知识未开的婴孩,
 
我只知道贪受着你的深恩,
 
我不知道你的深恩,不知道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知道你的深恩,
 
我饮一杯水,纵是天降的甘霖,
 
我知道那是你的乳,我的生命羹。
 
地球,我的母亲!
 
我听着一切的声音言笑,
 
我知道那是你的歌,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眼前一切的浮游生动,
 
我知道那是你的舞,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感觉着一切的芬芳采色,
 
我知道那是你给我的玩品,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的灵魂便是你的灵魂,
 
我要强健我的灵魂,
 
用来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知道你爱我还要劳我,
 
我要学着你劳动,永久不停!
 
1919年12月末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六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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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朝



——读Carlyle:《The Hero as Poet》的时候
 
雪的波涛!
 
一个银白的宇宙!
 
我全身心好象要化为了光明流去,
 
Open-secret哟!
 
楼头的檐溜……
 
那可不是我全身的血液?
 
我全身的血液点滴出律吕的幽音,
 
同那海涛相和,松涛相和,雪涛相和。
 
哦哦!大自然的雄浑哟!
 
大自然的symphony哟!
 
Hero-Poet哟!
 
Proletarian poet哟!
 
1919年12月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十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原题即今副题。一九二一年收入《女神》时另标今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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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临



终久怕要下雨吧,
 
我快登上山去!
 
山路儿淋漓,
 
把我引到了山半的庙宇,
 
听说是梅花的名胜地。
 
哦,死水一池!
 
几匹游鳞,
 
喁喁地向我私语:
 
“阳春还没有信来,
 
梅花还没有开意。”
 
庙中的铜马,
 
还带着夜来的清露。
 
驯鸽儿声声叫苦。
 
驯鸽儿!你们也有什么苦楚?
 
口箫儿吹着,
 
山泉儿流着,
 
我在山路儿上行着,
 
我要登上山去。
 
我快登上山去!
 
山顶上别有一重天地!
 
血潮儿沸腾起来了!
 
山路儿登上一半了!
 
山路儿淋漓,
 
粘蜕了我脚上的木履。
 
泥上留个脚印,
 
脚上印着黄泥。
 
脚上的黄泥!
 
你请还我些儿自由,
 
让我登上山去!
 
我们虽是暂时分手,
 
我的形骸终久是归你所有。
 
唉,泥上的脚印!
 
你好象是我灵魂儿的象征!
 
你自陷了泥涂,
 
你自会受人蹂躏。
 
唉,我的灵魂!
 
你快登上山顶!
 
口箫儿吹着,
 
山泉儿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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