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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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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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佘有志再没敢出去风流。临睡前,他竟想起了自己还有个老婆,搂着多儿亲热了一阵后,这才迷糊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多儿跟佘有志同时惊醒了。情知不妙,佘有志忙摸出了压在枕头下的短枪,顾不上穿衣裳,失急中他跟多儿一人裹了一条被子,便直奔屋后的楼子而去。
刚进楼门,一把冷冰冰东西,立马架在了佘有志的脖子上,一团棉絮,也同时塞进了他的嘴巴。紧接着,他又像粽子一样,被一条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几个团丁的待遇,跟他们的团长是一个毬样。网开一面,多儿却受到了特别的礼遇——没又被捆,脖子上也没有那个冷森森的家伙。她,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一时弄不清是些什么人,更不知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既没要佘有志的钱,也没要佘有志的命,而只是缴了他那两条一长一短、但却同样乌黑而泛着蓝光的快枪。
鸡叫三遍的时候,多儿被冻醒了。她突然记起了凌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同时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而且还跟几个同也样也不挂一丝的男人们,窝在一起。她想如果他们要不是被麻绳捆住了手脚,如果她不是他们团长的老婆,他们肯定会打自己的“排子枪”。眼下他们惟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她身上一饱他们的眼福。为了抵挡男人们那带钩的目光,也为了遮掩自己的慌乱与羞怯,多儿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后来发现危机似乎已经过去,在挣扎了几次后,她终于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后,多儿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但不住颤抖着的双手,却怎么也无法扣上扣子。抓过一条头巾胡乱地缠在腰上后,她又挣扎着回到了楼子。迈过头像剥粽子一样给佘有志松绑后,多儿又踉踉跄跄地逃开了。
佘福庄里啥也没少,反而还多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另一样是一张被匕首钉在头门上的帖子。帖子上把佘有志近几年来的恶迹,一条一条的罗列得清清楚楚。用惊恐的目光将那张帖子扫视了几遍后,佘有志竟没找到他强奸佘三女儿莲儿那件令人发指,也令他自己心惊肉跳的罪状,于是心里反而塌实了些。那两只狼狗也还在,只是见了佘有志,它们不会再摇尾巴了。为了主人,它们已经捐躯了。
第二天,一批手里拿着剪刀的青年学生们见辫子就铰,并不问什么青红皂白。他们不说话,也不容你分说,更不管你是掌柜、是伙计,还是顾客。由北头到南头,由正街到背街,南河镇的大街和小巷,齐齐地被他们捋抹了一遍。人们的脑袋也立即由“Q”型,在一瞬间变成了“O”型。不认识的,自然还是不认识;认识的,似乎也变得不认识了。大家你指着我的头,我指着你的脑袋,大张着嘴,却都说不出话来。二百六十年前,人们曾为脑袋后面多了条“尾巴”而不习惯过;二百六十年后,他们又在为丢了这个曾经使他们不习惯过“尾巴”,而变得更加的不习惯了。
除了铰辫子外,听说还要妇人们放脚。自己不愿放的,学生们就会帮你放,办法跟铰辫子差毬不多,只是用的不再是剪刀,而用斧头。
又过了几天,似乎没见谁的三寸金莲被学生娃们,像铰辫子一样的用斧头砍掉,那些缠过脚大姑娘跟小媳妇们,这才不再东躲西藏了。
谢铁成的辫子,也不见了。他却顾不上什么习惯与不习惯,因为桥头面馆里雇的两个伙计,突然间失踪了。
街道上跳猴皮筋孩子们,又唱起了新的童谣:
 
脚放大,头铰短。天下事,大家管。。。。。。
南河实业学堂里,山长陈德润正在为没能留住周县令而懊恼,突然一辆帆布篷的小汽车,停在了大门口。车门开处,首先跳下来的,是一身戎装的王士奇。等他拉开后面的车门时,里面又下来了一个高大而壮实的中年人。一下车,这人便拉住陈德润的手说:“陈先生,咋,不认得了?”陈德润先是一愣,仔细打量时也觉似曾相识,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见陈德润茫然的样子,那人随即把一张“准行证”递过来说:“这个,陈先生还不至于也不认识吧!”
“啊,原来是将军!”陈德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是咱军政府的张都督。”王士奇向陈德润介绍道。
“张云山。咱们是老朋友了。啊——呵呵呵。。。。。。”张都督呵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声,比吊钟寺里的大钟还要响。
“上次多亏都督帮忙。快,里边请。”陈德润不觉有些激动起来。
“士奇他经常提及先生,张某也深感敬佩。那天虽有幸相逢,却无缘相识。怠慢之处,还请先生海涵。”坐定后,张都督客气道。他的声音虽还是那么响,但在陈德润听来,却没有刚才那么震耳了。
“都督言重了。陈某应感谢都督才是,都督却反倒客气起来。”陈德润说。
“陈山长,周县令呢?”王士奇一边沏茶,一边问陈德润道。
“周县令?他——他已经走了。”陈德润竟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走了,啥时候?”正在沏茶的王士奇不觉愣了一下,接着又急切地问道。
“昨天早上。”突然间灵机一动,陈德润故意把今天说成了昨天。
“咳!都怪我。当时不放他走就好了。”王士奇不住地惋惜着。陈德润却为自己刚才的一句谎言而暗自庆幸。“咋,连周县令这么好的人,也不能放过?”陈德润进一步试探道。王士奇却笑着说:“这么好的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了。”见陈德润茫然的样子,张都督解释说:“陈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抓他的,而是来请他的。”这时王士奇也意识到发生了误会,于是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想让他留任。先生也不想想,要是来抓他,还须张都督亲自动手吗?”
“这倒也是。唉!可惜只晚了一步。”陈德润明白了,也更加遗憾了。他不住地摇头叹息着,既为周县令,也为他自己;既为实业学堂的全体学生,也为全县的百姓。
“临走时,他也没留下啥话?”显然,王士奇仍心存侥幸。
“他说他先回家看看,没准还会来的。以我看这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十有八九,是没指望了。”陈德润不无遗憾地说。
县城光复,走了一个不该走的,致使“邑人思念弗置”。省城光复,却跑了一个不该跑的,犹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升允,镶黄旗人,光绪八年举人。八国联军铁蹄踏破京城举国震惊,却给时任陕西巡抚的升允,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因接驾与回銮均颇为卖力,升允深得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的信任。抚陕期间,恽升创办了陕西大学堂(西北大学的前身),并在其中开设“农务”和“工艺”两斋,还从德国人的手里,为陕西争回了延长石油的自办权。
几件赢人的事情,使恽升又一次得到朝廷的赏识。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直至官拜陕甘总督,成为封疆大吏一路诸侯。
变则通,通则达。身为二品大员的升恽升,在政治上却极其幼稚,并且愚忠有余而变通不足。实行立宪,本是清政府缓解内外矛盾的权宜之策,他却不但不能理解,甚至还冒死反对。为此清廷又不得不忍痛割爱,摘去了他陕甘总督的顶戴花翎。被革职后,升允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长工头,在城北的草滩,他替主子们管理着那些屯垦的八旗子弟。
于前一天刚刚卸任的升允,在惊悉省城光复的消息后,一边着家人给陕西军政府送银两万两以表示他顺应革命,一边连夜只身逃往甘肃平凉,并致电兰州,告诉新任陕甘总督的长庚说自己准备誓死效忠朝廷。在清帝宣布退位后,升允还私藏诏书隐瞒事实真相,企图继续为其主子的阴魂守灵。为了这个已不复存在的幽灵,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南北议和,并将战火从西凉一路引至关中。
在长庚的保奏和支持下,升允以护理陕西巡抚的身份,于七日内便集结了四十余营的甘肃清军,并分南北两路,直扑陕西。
南路军由驻守在固原的陕甘提督张行志为统领,率壮凯军十六个营,骁锐军五个营共计二十一营,沿渭水东下出陇州窥凤翔。北路军由升允亲自统领,并重新起用总兵马安良,率陆洪涛部的镇武军,马国仁部的壮凯军共计二十三营,沿泾河南下出泾川窥长武。
在升允东犯的同时,河南清军也在赵倜的率领下直逼潼关。故甘肃清军虽只是两面出击,而陕西革命军却是三面受敌,已首尾不能相顾。
这些情况,陈德润虽道听途说也略有耳闻,但却并不十分清楚。身为山长,他既要教《格致》,又要教《算学》,还要处理一大堆校务。尽管妻子孙兰玉很得力,也给他帮了不少的忙,但陈德润却还是忙得焦头烂额。
这天陈德润上完课,当妻子孙兰玉刚将茶杯送到他面前时,又有一辆小汽车,停在了实业学堂的大门口。先跳下车的,仍然是王士奇,等王士奇拉开后面的车门时,下来的却不是张都督,而是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的中年汉子。放下茶杯陈德润迎了出来,王士奇上前介绍说:“陈山长,这是咱军政府的张大帅。”闻言陈德润正在惊疑,张大帅已摘掉眼镜对他礼貌地欠了欠身说:“鄙人张凤翙。”
“噢,原来是张大帅。大帅请!”陈德润急忙将客人让进屋里。孙兰玉刚拿起茶杯,王士奇却接过去说:“教务长,我来。”孙兰玉笑着说:“那好,有话你们慢慢说。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大帅请坐。”等张凤翙坐定后,陈德润又招呼王士奇说:“士奇,你也坐。随便坐。”将沏好的茶双手放在了张凤翙的面前,又给陈德润的茶杯里续了些水,王士奇这才在一旁坐了下来。陈德润说:“士奇啊,这次又让你们白跑了。周县令还没回来。估计他不会再回来了。”陈德润开门见山的说。他估摸着他们此行,肯定还是为了上次的事。
“不不不,我们不是找他,而是找你。”王士奇先连连否定接着,紧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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