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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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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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声,那个抡圆的巴掌,正好扇在了他刚刚抱起的拳头上。忍着疼痛陈德润将二两银子,就势放在了那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巴掌上,并将其直着的手指,慢慢地窝了回去。
“老总,我们是阳都人,是进城来提轧花机的。不信咧你看。。。。。。”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枣红马,又指了指马车上的轧花机,陈德润说。
“打开看看!”背盒子炮的吩咐道。他的注意力果然沿着陈德润的手指,从枣红马又移到了轧花机上。几个当兵的一哄而上,用刺刀撬开了轧花机的包装箱,一个干蚂螂似的瘦猴子还趴上车将轧花机的槐木踏板踩了两下,却并没踩动。
“啥家伙?”背盒子炮的,问干蚂螂道。
“报告排长!不——不像是大——大炮。”挠着头干蚂螂答非所问地说。看来,他也不认识这玩意儿。
“瓷锤一个。走!咱们走。”骂了干蚂螂一句后,“盒子炮”拧尻子就走。几个当兵的随即跟了上去。显个勤,打个盆。没想舔尻子竟舔在痔疮上,在小跑了几步后,干蚂螂也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举目无亲,情况是那样的复杂,秩序又是如此的混乱,被打死的枣红马,也由脚力变成了负担。举人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一向都是成竹在胸的陈德润,这时竟乱了方寸。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士奇正好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过来。正无计可施,陈德润不觉眼前一亮,于是急忙迎了上去。
“是陈先生。你咋在这儿?”王士奇吃惊地问道。他也看见了陈德润。
“唉,一言难尽。。。。。。”陈德润指着车和马接着说:“我们是来提轧花机的。昨天来时还好好的,谁想今天竟。。。。。。”
“反正了。事前说好了的,昨晚起事。”王士奇说。
“反正了,反正是咋回事?到底是反了还是正了?”举人陈德润,这一次却说了外行话。
“反正就是起义。清政府被推翻了。省城已经光复,已经是革命军的天下。”王士奇解释道。
“反正,起义,光复?革命军。。。。。。”陈德润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是这,你先回去。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说着王士奇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了陈德润。
“准行证?”陈德润茫然地说。
“是的。全城都已戒严。没有这慢说人,就是鹰鹞,也甭想出城。我还有急事,陈山长你一路多加小心。”说完,王士奇就急急忙忙地追他的队伍去了。
所谓的“准行证”,不过是一张石印的硬纸片片。做工虽然粗糙了些,但“陕西军政府”的大红印章,看起来却颇有些分量。
卸掉死马后谢铁成驾着辕,陈德润拉着梢,四条腿艰难地挪动着,向着西门。一路上,果然不断有人拦住他们进行盘查。这张看似粗糙的“准行证”果然是不同凡响,紧要处陈德润只要拿出它,一句话也无须多说,便顺利地通过了。
西门紧关,而且有重兵把守。高大的城门楼上,还蹲着几门重机关炮。城门口拥了一大堆人,却一个也出不去。走到离城门一箭之地处,突然跨塔一声,两支长枪交叉在一起拦住了二人的去路。陈德润急忙又一次地摸出了那张“准行证”,士兵们却既不看也不说话更不放行。
带队的年轻军官虽然接过去看了看,却也是犹豫着不置可否。见马车里套的不是马也不是骡子而是人,那些出不了城的,都将好笑的目光,投向了陈德润跟谢铁成。
正不知所措,突然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由疾而徐马蹄声,三人三骑一前两后地来到了西门口。走在前面的已经翻身下马,无论行头还是派头,看上去至少是个将军。年轻军官转过身脚跟一碰,“啪”地便是一个立正。行过军礼后,他一手接过将军手中的马缰,一手顺便将陈德润的“准行证”递了过去。
“哪儿来的?”将军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撞钟,但脸色看起来还比较和悦。
“长官,我们是阳都来的。”陈德润不卑不亢地回答说。看来,出得了出不了这个门,就看将军点头还是摇头了。
“我问的是这。”将军扬了扬拿在手里的“准行证”,同时也提高了嗓门。
“噢,是陆军学堂王士奇给的。”陈德润实话实说道。
“王士奇,你认识他?”将军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着陈德润。听口气他认识王士奇,但对陈德润也认识王士奇,却尚存疑义。
“认识。他给我们学堂带军体课,是个兼职教员。”陈德润解释道。
“哦,听说过。好像是个什么实业学堂。”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陈德润,跟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王士奇,在将军心目中的距离,终于缩小了。
“南河实业学堂。”陈德润说。
“对对对,是南河实业学堂。先生请。”将军一边说一边吩咐开门放行。
“多谢长官!不过。。。。。。”指着套在马车辕里的谢铁成,陈德润不觉有些为难。
“牲口呢?”看着套在马车辕里的谢铁成,将军惊讶地问道。
“哼!还好意思问?被你们打死咧。”套在车辕里的谢铁成,终于又按捺不住了。不禁又为他捏了把汗,陈德润正欲打圆场,将军却指着自己的坐骑笑呵呵地对谢铁成说:“实在对不起!这匹马,就归你了。”说完他又向陈德润抱了抱拳,然后健步登上了西门的箭楼。
年轻军官立即将马缰递向了陈德润。陈德润正要坚辞不受,不想却被谢铁成一把逮了过去。惯于使唤牲口的谢铁成,这次却例外的没能将那匹战驹,塞进马车的车辕。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后,他不得不在叹了口气后,又将马缰还给了那个年轻的军官。
沉重的城门,终于在吱吱扭扭地呻吟声中,被打开了。刚才还在嘲笑陈德润跟谢铁成的人,瞬间又不得不刮目相看,而羡慕起他们来。
城门外围的人则更多。见陈德润他们顺利地出了城,那些想进而进不去的,便七嘴八舌地打问起来。将手又一次伸进口袋时,陈德润却摸了个空。准行证,已经被没收了。
“难怪有彗星现东南!”听完来龙去脉后,老神仙感慨地说。戴维这才突然明白了老神仙刚才说过那句话——我是说的是天。它恐怕就要变了。
“轧花机倒是拉回来了,可枣红马,却没有了。”谢铁成难过地自言自语着。
“没有就没有了。人没事,这比啥都强!”老秀才安慰谢铁成说。
“铁成,不说话我差点把你给忘了。昨晚菊儿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还不赶紧回去看看。”老神仙笑着说。
“真的?”一骨碌拾起后,谢铁成头也不回地走了。(二)
济世堂的门口,又一次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挂上去还不到一年的招牌,又被伙计相公们七手八脚地放了下来。横放在两条木凳上新招牌,被红绸缎蒙得严严实实,中间那个跟筛子一样大的红牡丹,是孙兰玉用绸子绾结的。剩余的绸布,沿着牌匾的上边缘向左右延伸到两角,在各经过一个蝴蝶结后,又顺着两个侧边一直下垂到地面。
老神仙跟戴维从两边自下而上,慢慢地揭开了红绸布。油光黑亮的底色,绿锃锃的大字,红艳艳的“十”字标识,依次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在红“十”字标识的下面,陈德润手书的九个行草书大字——“英华医院南河镇分院”分两行排列,上面的“英华医院”四字,比下面“南河镇分院”五字,要稍大一些。整体看章法严谨布局协调,局部看笔笔生花字字生动,在黑底色的衬托下,又格外地夺人耳目。
鞭炮在爆响,火花在闪烁,硝烟在弥漫;人群在涌动,掌声在雷鸣,心花在怒放。在夹杂着呼哨声的欢呼声中,“英华医院南河镇分院”的牌子,稳稳当当悬在了大门的上方。
在老木匠一家的簇拥下,刘子明代表郭福寿与谢铁成一起,将一块八尺长的贺匾抬了过来。贺匾是老木匠父子亲自动手,用红木做成的。上面榜书的“神刀”二字,却是孙兰玉的手笔,是由孙兰玉用大抓斗写上去,然后又由雕刻艺人精雕细刻而成的。其笔力的雄浑与厚重,竟没一人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东方女性的纤纤之手。戴维跟玛丽夫妇,更没料想刚一到南河镇,便受此殊荣。




 第十二章西安省天翻地覆 阳

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国家,竟出任了四个水火不能相容的显赫职务。除了袁世凯,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岑椿煊不学无术,张之洞有学无术,袁世凯不学有术,端方有学有术。”其他人姑且不说,而用“不学有术”四个字作为对袁世凯评价,恐怕是最贴切不过,亦最精当不过的了。
自古以和为贵。袁世凯“南北议和”主张,最初还真的赢得了新旧两派的一致的拥护。不愿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人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并握手言欢言归于好。
当然也有不买账的。升允就是个典型,他破口大骂袁世凯并拒不议和,还私藏主子的退位诏书,企图使这个已经化为孤魂野鬼的政权,有朝一日能奇迹般的死灰复燃,同时还梦想着在大西北为其建立一个小朝廷。
困兽犹斗。虽黔驴计穷,升允却还是利用北原上的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负隅顽抗着。他命令士卒们缒绳下井,将背笼一一地打捞了上来,从而解决了困扰他多时的吃水问题。
像是因久旱而已经在歇晌拧绳的秋庄稼,在得到水的滋润后,升允立马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气焰也更加嚣张了。
为避免陕甘两省因此结怨而导致生灵涂炭,乾城方面拟派员与升允议和。副统雷恒焱慨然请行,张云山遂委以全权代表,并升旗鸣炮为其壮行。深知升允冥顽不化而又嗜杀成性,众人既恐其不成,又伤其不归,于是均以著击案而歌:
旌旗猎猎阵云横,万马萧萧仗策行。
自是河梁饯苏武,直当易水送荆卿。
果然被众人不幸言中。尽管雷恒焱晓以大义,奈何升允乃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虽说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雷恒焱却还是被升允削耳、割鼻、挖心的处以极刑,并弃尸于十八里铺的枯井之中。
革命军先锋队总队长朱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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