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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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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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刘嫂。”佘有志又不无得意,得意自己终于说了一句人话,得体话。这句人话,得体话,他还是从举人陈德润那里趸来的。见佘有志不知道净面就是洗脸,更不知道净面就是送客,刘嫂不得不打开窗子说起了亮话,“如果还想留,就请师长到柜上,再交六十块钱。”
这次,佘有志总算是彻底地明白了。“净面”就是洗脸洗脸,“净面”就是送客。完了!卖两头犍牛都花不完的六十块大洋,这下彻底的完了。别说是搂,连再摸一下十六红的可能,怕是都没有了。
“今天还有些事,改天吧!改天我再来。”说着,佘有志又狠狠地挖了十六红一眼,这才落荒而去。在拐弯处,他竟一头撞在了明柱上。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虽不是亲姐夫,但在陈树藩当督军的那阵,銭智仁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小舅子家里,却也经常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刚被免职那阵,“姐夫”的人还没来得及走,“小舅子”的茶,却早已凉了下来。过去的钱少爷,眼下的钱智仁,自然是门可罗雀了。
百无聊赖,銭智仁正一个人掷着骰子排遣着寂寞,却一眼看见佘有志走了进来。銭智仁竟备受感动,觉得乡里人还是厚道。本来想说“还是佘老板够朋友”,话都滚到了舌头尖尖上,他却又改了口说:“哦,是佘老板。好久不见,又发财了吧?”他想这个土老冒很有可能是还不知情,所以才撞上门来。被銭智仁猜了个正着,真的还被蒙在鼓里的佘有志巴结地说:“托钱少爷的福!马马虎虎。”
见佘有志果然还蒙在鼓里,又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钱智仁一时摸不准究竟发生了什么。“咋咧,有不顺心的事?”銭智仁试探地问道。“没啥,没啥。”佘有志强装着没事似的说。他哑巴挨毬,只能是硬受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人生在世,能快活时且快活。来来来,咱俩玩几把。”銭智仁将骰子向空中一抛,又接在手里说道。“玩多大?”佘有志问道。他也有心换个心情。“两块不多,一块也不少。图个高兴而已,何必当真?”銭智仁说。“好,那就一把一块。”佘有志说。
开始时,各有输赢。佘有志一时高兴,烦心事果然被他忘在了脑后。后来,佘有志连着五六次却是只输不赢,心情又随即变得糟糕了起来。他正想说不玩了,不想这次却意外地赢了。接着,他的手气竟越来越好。不但把输掉的全都捞了回来,而且转败为胜开始赢钱了。一块,两块,三块。。。。。。虽然偶尔也有输的时候,但总的来说,手中的银元还是增加了不少。
銭智仁却有些沉不住气了:“算了,不玩了。”赢了钱佘有志心里暗暗高兴,却又不好拒绝他,于是只好附和说:“好,最后一把。”不料这最后一把,銭智仁竟赢了。见有了转机,銭智仁不言传了。虽输了一把,佘有志心想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总的来说,自己还赢着哩。于是更不多问。
连输了两把后,佘有志果然又是赢多输少。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眼看着昨晚花在苏州院里的钱就要捞够了,銭智仁却实在招架不住,坚决地不玩了。佘有志这次没附和他,而是坚持说:“是这,咱一次两块。变个花样,说不定就该你赢了。输赢就这一次,你看咋样?”佘有志心想再赢一把,花在十六红身上的钱,救捞够了。銭智仁想只要不收场,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如就此收场,那自己就输定了。就这样,骰子又被抛了出去。
果然不幸被佘有志言中。就在六十块只差两块的时候,他却输了。而且正如他所言,銭智仁时来运转手气越来越好。佘有志的银元,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銭智仁的手中。
这次,轮到佘有志招架不住了。他提出仍然恢复到原来的每次一块,銭智仁却硬是不答应。先赢后倒包,佘有志的银元,不久便输光了。输家想捞本,赢家还想赢,俩人都急红了眼谁也不肯罢休。没有了现钱,佘有志竟掏出一张银票来。并且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押了出去。两个人四只眼,全都集中在那小小的骰子上。骰子落地,输了的还是佘有志。已输红了眼,佘有志又在口袋里摸着银票,而銭智仁将赢到的银票打开一看,却出乎意料又喜出望外。
这一把銭智仁究竟赢了多少?是十块?不是。是五十块?也不是。一百块?还不是。銭智仁这次赢到手的,少说也值七八千块。原来佘有志一时着急,押出的并不是什么银票,而是佘福庄的房契。
这时,佘有志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口袋里除了银票外,还装有佘福庄的房契。徒然想起时,佘有志不由打了个激灵。急忙查找时,果然银票都在,唯独不见了房契。佘有志慌了。寄希望于一线,用不断颤抖着的手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结果竟还是一无所有。还没死心,佘有志又将拿在手里的几张银票,又翻看了一遍。在逐一核实后,扑塌一声,佘有志竟软瘫在脚底上。
“钱少爷!把房契还给我吧。”佘有志哀求銭智仁说。声音里竟带着哭腔。
“还给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銭智仁冷冷地说。
“求求您,钱少爷!只要把房契还给我,这些银票都是你的。”说着,佘有志将手里的银票,全都递给了銭智仁。接过银票,銭智仁一张张地翻阅着又在心里累加着。
“别做梦了!加起来还不到二百块。”说着,銭智仁又将银票还给了佘有志。
“得多少?钱少爷!您说句话。”佘有志的眼泪,都到了大眼角。
“这,你比我清白。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拿上五千块算了。”銭智仁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啊哈哈哈哈。。。。。。”他妈、他爸、他老婆死时,都不曾落泪的佘有志,这时再也控制不住。咧开大嘴,他竟放声地大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佘有志跌跌撞撞地来到西门口时,天色已近黄昏。喘着粗气,他一步三摇地爬上了城墙。恍恍惚惚中,佘有志一边趔趔趄趄,一边指着城门楼子嘟嘟囔囔:“佘。。。。。。佘福庄。。。。。。不。。。。。。你。。。。。。你已经不。。。。。。不姓佘了。。。。。。”
刚刚归巢的鸟儿受到惊扰,又扑棱棱地飞离了巢穴。跟佘有志一样它们有家难归,只能绕着城门楼子,若即若离地飞过来又飞过去。。。。。。
盲无目的,佘有志趔趔趄趄着向北走去。在离西城门楼大约一箭之地的地方,恍恍惚惚地徘徊了一阵后,佘有志艰难地抬起左腿,跨坐在城墙的垛口上。呆呆地向西看了一阵后,佘有志的身子只向外一斜,便不见了。
“不好!”随着一声惊呼,佘有志那条正在抽向墙外的右腿,突然被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墙外半斤,墙内八两,一对一。墙上的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他失声地喊道:“佘叔,我是静远。你这是。。。。。。”一听有人在喊他佘叔,佘有志立即清醒了许多。奈何桥头的这一声“佘叔”,竟奇迹般地改变了佘有志的命运。他,终于伸手扒住了墙垛。。。。。。
“静远,是你?”爬上来后,佘有志呆呆地看着陈静远。陈静远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过了半天,佘有志这才问道:“静远,你咋也在这儿?”
“佘叔,你。。。。。。你这是咋。。。。。。咋的了?”上气不接下气,陈静远没有回答佘有志而是反问他道。说话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靠在了“女儿墙”上。
“唉,说起来丢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后,佘有志将自己把佘福庄输给銭智仁的事,前前后后地向陈静远学说了一遍。苏州院的事,他自然是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噢!是这事。你咋不告他呀?”陈静远提醒佘有志说。
“告?你是说跟督军的小舅子,打官司?那。。。。。。能赢吗?”佘有志原本想说“那不是贼娃子打官司——场场输吗”话都到嘴边,他却改了口。




 第二五章佘有志省城嫖赌 銭

“佘叔,你可能还不知道。陈树藩,他早都落马了。眼下的督军姓阎,听说叫阎相文。”陈静远说。“哦——”闻言后,佘有志的精神不觉为之一振。顿了一下后,他又唉声叹气地说,“唉!姓阎又能咋样?人家又不是咱的娃他。。。。。。他姨父。”佘有志原准备说“人家又不是咱的娃他舅”,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娃他舅。娃他姨夫倒是有一个。佘有志不由想起了刘子明。“佘叔,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一块来的冯师长,人就不错。他,可是陈树藩的死对头。是这,回去我就替你写状子,咱到督署里去告他。”陈静远的勇气,使佘有志受到了鼓舞。虽然长了不少精神,他却还是有些难为情地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怕小侄你笑话了。叔的身上,连买张纸的钱都没得了,更何况督署的衙门朝哪儿开,咱也不知道喀。”陈静远立即摸出两块大洋递给了佘有志,说:“这点钱,你先凑合着用两天。其他的佘叔你不用管。状子写好了,我陪你一块去。”
在陈静远的陪同下,佘有志一边走一边感慨地道:“眼睁睁地看着阎王都提起了红笔,却被一个人给挡住了。却没想到这个人,竟是你!”陈静远说:“说来也巧。我爸捎话说我哥回来了,要我赶紧回家一趟。刚出校门,不想就看见了你。觉着你有些不大对劲,我就一路跟着来了,却没料到事情,竟这么的严重。”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到了承德中学的门口。陪着佘有志吃了饭,接着又安顿他就近住下后,陈静远这才告辞说:“佘叔,你先歇着。可千万甭走远,我可能随时有事来找你。”佘有志说:“放心走你的。静远,误不了事。”
听说这一老一少是来告陈树藩的,卫兵们都感到非常惊讶。一个士兵告诉陈静远说:“阎督军这里事稠。还不如去寻我们的冯师长,在冯师长那儿,可能还要快一些。”这个热心的士兵,还顺路将他们领到了冯师长的师部。冯师长果然干脆。看过状子后,他立即提起笔在状子上面批了几个字。
着薛知事秉公办理冯玉祥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冯玉祥,却很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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