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婚拉拉的自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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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已婚拉拉的自画像-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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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新居一个月之后,他走了。我的首要感觉是轻松,如卸重负,为了他也为自己,靠责任来维持一种看似正常的生活,是对生命的残酷损耗。已经有预感不时袭来,我和他,将进入一个不需言明的过渡期。我跌入了更加自由也更加迷惘的生活状态,感情需求在我生活里所占的份额急剧增长,我开始动辄伤怀落泪、感慨万千,仿佛在过第二个青春期。这就好比30多岁长智齿,疼痛得要死,不管不顾地长出了新牙,却发现根本一无用处,更糟糕的是,新牙挤坏了老牙,修补过的旧牙勉为其难地尽职尽责,却终归是修补过的病牙了。而从周则是大大地比从前忙碌了,与我非但不同步,简直就是恰恰相反,我觉得,在她那里,感情始终稳妥地摆放在时间百分比图的最后一牙处,这剩下的部分或许是10%,也或许是5%,完全取决于其他事情的繁忙程度,只像是个不俗的点缀。当我感觉到自己的不满开始生根,莫名地察觉,我们看似超常稳定的关系,也许将要微妙地失去平衡。
  
  相识的纪念日到了,我们约定在最初见面的酒家共进晚餐。还是按照惯例,各自分头出发去到那里汇合。在我开车的中途,从周发来了一个短消息“对不起,我得晚点才能过去”。我到了酒家,发了短信问她“大概什么时间到”,却一直没有等来回复,我想她一定是忙极了,或许是很不方便回复,就预订好了座位,喝着茶,取了杂志乱翻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从周始终不见来,只来了个短信“同事生日party,临时知道的,我尽快赶去”。我起初还是平和的,渐渐就开始生气了,并且暗自疯长。同事的生日party?这实在不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突然间有点狂燥不安了,感觉竟有点热血冲头,叫服务生拿来了一瓶啤酒,我开始独自喝酒。喝着喝着,眼泪就要往下掉,看看表就快8点了,我结了帐起身准备走人。
  
  刚要站起来,从周连踮儿带跑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我装作视而不见,蒙头只管往外走,“哎,哎,小白,你给我站住!”从周冲我喊着追了出来。外面有点凉了,细细的竹林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我一边继续固执地走,明显放慢了脚步,一边眼泪就已经劈里叭拉地往下掉了。从周从身后用力抱住了我:“小白,别生气。是我不好,对不起,打骂都由你还不行吗?”
  我终于完全停下了脚步,却不愿意把脸转过去。从周走了过来:“是我不对,没事先跟你说清楚。别生气了好吧,走,吃饭去,专捡你爱吃的点,或者专捡我不爱吃的点,好吧。”
  我的气其实早消了,看见她进来时候的着急样,就已经消掉了一大半了。“什么呀,你可真会说话,你早吃好了吧,还专捡你不爱吃的点,点什么呀,压根儿就没你的份儿。”
  “呵呵,你不生气了啊?我还没吃呢,没等人家吃,我就走了。”
  
  我们落座,点菜,开始共进晚餐。“你的那个同事一定是个漂亮的美眉吧?”
  “什么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你。人家是一个帅小伙儿。嘿嘿,傻了吧你。”
  “咳咳,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来,小白,干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
  我们那顿晚餐吃得印象深刻,假如早知道那年之后的纪念日几乎不能再见到从周,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闹那场孩子气的小别扭。从周那晚送我的礼物是一只swatch最新款的运动手表,这是她送我的第二只swatch手表,因为知道我爱天天戴表,一天没表、整天心慌,并且喜欢这类样式的手表。她的用意究竟是想要我们从此后分分秒秒都在一起,还是想要我铭记我们曾经有缘分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呢,不管怎样,我喜爱那只蓝色的手表,就像喜欢我跟从周淡淡的纠缠一样。

某一天傍晚,从周约了我吃饭,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的我们在饭前继续像电话里一样油腔滑调地贫来贫去、不亦乐乎。菜一个个上来了,我隐约感觉她似乎心不在焉、预言又止,我给从周布了一筷子菜,我们都爱吃的螺片:“你怎么不吃啊?这家做的好象是不如咱们上次去的那家地道,过段时间咱们再去那家得了。”
  
  从周极其仔细地将两块螺片逐一夹起,渐次仔细地慢慢嚼咽,没有出声,我慢慢地喝着乌龙茶,仔细地看着她吃。从周轻轻抬起头来,看住了我,那一刻,我知道,她已经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字斟句酌也没用啊,事实是事实。对,事实是事实,我柔和的眼神在默示着她的开口,无论是什么事实。
  
  “小白,很抱歉,我现在才跟你说。我们几个月来一直在办移民,前天接到了成功的通知。”我愣怔住了,虽然只是几秒。失去,又是失去,呵呵,我暗自苦笑着是不是自己太怕失去,为什么一定要有段感情寄托,心里真的已落下了时刻需要填补的空洞?我和从周,应该都是不那么害怕失去的,我们不是已经做足了失去的准备了么,从我们由朋友转变为情人的那一天起。甚至,眼下,在饭桌上,我们仍然好似交情深厚的朋友,仿佛忘记我们曾经有过炽热缠绵的魂授神与。我迅速地打压着心底升腾的丝丝绝望和惶恐,趁那个黑洞上的盖子掀起一角前,躲避刀锋一样拼命让自己逃离情人的角色。
  
  老朋友李小白潇洒而淡然地回应了章从周的叙述:“哦,这很正常。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出流嘛。以后出去玩有固定接待站了,不错。”从周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到底脸色是变了的,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我的脸上写的并不是潇洒,虽然我的语气好象在应付一个街坊。
  
  “小白,我现在忙乱得一团糟,等我有时间理清思路的时候,会好好跟你沟通一次。今天,我只是想跟你说两件事情。小白,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懂不懂。别人的错误,或许都有他自己角度的解释,你不要管,你只要自己清楚,自己没有错误,更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去犯错误。在这种时刻,不能换位思考,如果设身处地,要只为自己,不要两边掺和,血肉模糊,要狠下心,只为自己。这是一。第二,你今后要多想想你儿子的事情。你其实跟我一样清楚,最后的决断早晚要做,到底是尽量给儿子一个相对完整的正常家庭,把心收拢,金盆洗手,还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承担所有的颠覆,并且能身体力行,建立起新的自己满意的秩序来。这样徘徊在两者之间的日子,是不能太久的。你知道,即使不是我走,随着这当中陪伴你的人的不断更迭,你只会越来越沉沦,我不是说道德意义上的堕落,而是说你会越来越不能自拔,从找寻时带着信到已经失去了信却不得不继续找寻,你会分裂到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的。小白,这些过程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你不要走更远了,答应我。虽然我没有孩子,但我完全知道,你心里的焦虑有多严重,因为,每一天,每一个清晨,你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声音对着你说:又是新的一天了,儿子又长大了一天,我却还在荒废时间,停滞不前。”
  
  我的心被狠狠地击中,泪流满面,从周是我的情人、知己、对手,以及朋友。心里隐约的怨恨灰飞烟灭,我彻骨地痛,是因为我将失去一个作为情人、知己、对手和朋友的密切的人,而不仅仅是因为将失去一段恋情。“从周,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懂。当然,你说出来,我还是更加震惊。我不会给自己很长的时间了,从周我会认命,在我的能量耗尽之前,我要凭着信去赌,愿赌服输,不论是获得新生还是打回原型。”从周递来了餐巾纸,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换了语气。
  
  “小白,我相信你能,如果你做不到完全地割断过去,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们开通心灵鸡汤热线,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啦,无法死灰复燃的,不会出现横刀夺爱或者叫你前功尽弃的结果。呵呵。不论你选择了哪一条路,我都会给你祝福。”这是这次吃饭间,听起来最为轻松的话,带着从周式的清淡版幽默。
  
  “呵呵。做梦吧你就,还死灰复燃,咱俩在一个城市的时候都不怎么燃呢。我得取个东西去,等我一下。”我走出饭店,到了泊车的地方,外面空气清冽,街上车流不息,我看见窗边桌前坐着的从周,灯光打下些温暖怀旧的调子,她好象有些心事重重,也正在往我这边打量。这一瞥,就是永别吗,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从车里取来了一个本子,那上面粘贴着不少我从报纸上剪下的从周写的文章,当然,都是我所喜欢的。我从小就喜欢在业余时间做类似的工作,家里有一个箱子里分门别类地堆满了这样的本子。遇见从周之后,已经数年不再贴文章的我重操旧业,我不喜欢打印纸惨白惨白的乏味,喜欢脆脆的新闻纸随着时光流逝可以记录下昏黄的印迹,仿佛时间的脚印。这个本子之所以放在车上,是因为从周的报纸是寄在单位的,我一般是在办公室里跟同事聊天的时候顺手做这件事情。
  
  从周显然有一点迷惑,当我把本子轻轻放在她的面前。“名记就要做外国人了,给我这个超级粉丝提个字吧。”从周认真地翻看着,一页又一页,她抬起头的时候,我捕捉到了闪烁的泪光。她扶了下镜框,默默地拿过窗台上那只超大的皮包,开始找笔。我知道,从周总是随身带着一只铅笔、一只蓝色的灌水儿钢笔、一只黑色的签字笔和一只橘红色的荧光笔。她从子弹匣子一样的小侧兜里掏出了一粒子弹,掏得有点犹豫不决,居然是那只铅笔。从周啊,我已经把橡皮丢弃,就算你只字不留,这本子里满满当当地也都是印刷好的名字:“章从周” 、“章从周”,还是“章从周”。从周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下面落款了完整的年月日。从周去了洗手间,我知道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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