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念念4岁了！”念念咧嘴笑，从空调被中跳出来，粉嘟嘟的睡裙撩起一角，不怎么淑女地露出白白的大腿——小孩子长胖不少。
今天是……司沐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四月十五。
脑子里闪过一丝惊诧，没有探究到底因为什么，只是一闪便消失了。
“念念，今天我们吃什么蛋糕？”司沐翻身下床，扯这被角叠被子，不忘弯起食指刮了念念的小鼻头，念念欢叫一声，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
“Schwarzwaelder Kirschtorte！”
标准的英式发音，单词再长也不妨碍小机灵鬼用滑润的腔调撒娇，司沐拍了念念的小脑袋，佯装生气道：“那还不给我起！”
两人对视一眼，又笑成一团。
念念没用唠叨，自己穿好格子小衬衣，系好背带短裤，噔噔噔地跑到楼下穿粉色边藏蓝底色的高帮小球鞋，等司沐拿着车钥匙光着脚下楼，念念连小帽子都歪着扣好了。
只是去买些食材而已，这架势怎么这么像野餐？
司沐哭笑不得地问道：“你还吃早饭吗？”
“回来再吃好不好……”念念期待地看着司沐。
“好……”司沐坐在门口穿鞋子，揉了揉念念的小帽子。
八、九点，附近街道还有双休的庆祝活动，满城花争相斗艳，司沐开着车，跟着念念唱电视里流传甚广的一首冰激凌英文广告歌，念念兴奋地扒着窗户看各个便利店的推销活动，各样色彩印进她好奇的眸子，不明种类的花从车窗飘进来粘在她头发上。
时光若停在这一刻，随便拓在纸上夹在书里，恐怕比明信片还美丽。
两人心情都很好，这个直接导致了除了买必要的淡奶油、樱桃酱和罐头外，还买了念念看中很久的沙画板和一大捧怒开的花。
这让小家伙开心到爆，在车上画了一张很严肃的脸，又很细心地画了一张看上去很温和的脸，最后画了一个小孩笑脸给司沐看，若有其事地解释：“妈妈，阿姨和我。”
三张脸只能凭大小来确定大人孩子，其他只能按几笔拼成的抽象表情勉强区分，被小孩子排在妈妈后面，司沐觉得很惊喜。
回到家念念叼着法棍面包手拿着牛奶瓶看司沐做蛋糕，巧克力分蛋海绵蛋糕放去烤箱后，司沐打发了一小盆淡奶油，还用手指沾着抹了念念的腮帮。念念尖叫着躲避开，又很快被香气吸引着自己沾着舔了舔。
好好吃！
小孩子眼里，温柔善良从来不发脾气，能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阿姨简直到了不可动摇的神级膜拜。
比妈妈还好，妈妈只会做煎蛋！
念念心里比较着，眼睛瞅着司沐把蛋糕坯放到裱花盘上，用刀切了三层。
每一层中间都抹了奶油和樱桃酱，完工后用奶油把蛋糕全体覆盖上再抹匀，转盘旋转着，奶油一点点画出螺旋的花纹，撒上细细的巧克力薄皮，最后放上了樱桃。
8寸的樱桃黑森林蛋糕比外面橱窗的还好看。
蛋糕摆上餐桌，司沐随意炒了滑蛋虾仁，配上卤翅中、蛋花豆腐和菌菇烩三鲜，笑着和念念合计着去请朴太太是不是还能吃上韩国的生日面。
这时门铃响了。
程林风风火火地从来不按门铃直接砸门，朴太太混这么熟了也按习俗敲门一长两短，这回是谁呢，司沐把菜都摆好，寻思是不是来了必须要签收的包裹，喊着英文跑去开门。
“这段时间我家女儿打扰……”察觉到门开了一条缝，门外的女人很有礼节地先开口——听程林说这是家华裔，这样中文开头应该也没问题。
话没有说完，环绕着整个门的区域都消了声。
听不见屋里念念小声哼唱的生日歌，听不见街上发动的汽车引擎，听不见邻居家狗身上叮铃铃的铃铛，什么，都听不见。
司沐一手捂住嘴，怕自己惊叫出声就会把眼前一切吓跑，眼泪涌了出来，接触到手指，很快消失在指缝里，她还系着米色的围裙，挽着松散的头发，上一秒她还在英国伦敦做生日宴，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在冰冷的酒店门外，眼睛不眨地看那人最后一面。
镜中花，水中月。
这一定是梦吧……一碰，是不是就碎了……
程笑，程笑。
☆、结局二：雾都爱情（三）
司沐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一直垂到胸前的大波浪剪了，发梢仅仅到肩膀，黑色的薄毛衣对敞开，露出里面全是衣褶的暗青衬衣，点缀的毛衣链，在胸前挂了几圈只起装饰作用的灰色薄围巾，下身还是牛仔裤，穿高帮系带的靴子，大概是在英国的原因，穿衣风格很随意，要说这么多年没见这人的改变，大概是那双不再带神采的眼睛，新添的黑眼圈，还有惨白的脸色。
程笑，程笑。
同时，程笑也在看她，分别这么多年，无论是眼里心里，这个柔弱的女人没有变样，一开门，她居住的地方都散发着牛奶香气，格外让人安定，只要挨近她，幸福仿佛有了形状，可以轻松触碰。
有她的地方，便是家。
这么多年，她会有人疼爱的吧，毕竟是这么好的女人，程笑看司沐有些慌张地给她拿拖鞋，拖鞋是成双的，桌上的杯子是成对的，这样，也好。
程笑低头换了鞋，在两人沉默的气氛中，她轻笑一声，伸手拥抱了司沐。
礼节性的，拥抱。
【有朝一日这些断句你若看见，有朝一日你我若能遇见。
好久不见，请抱抱我，好吗。】
好。
程笑微微贴着已经僵硬的司沐，开口轻轻叨念：“我来接程思念。”
还没有回过神，像个木头呆立在门口的司沐刚想回抱住程笑，又被一个讯息炸得不敢动作，久违的温暖拥了满怀，她浑身颤抖，泪止都止不住。
她第一个运转过来的想法竟是理解了程林那句小汤圆——思念汤圆。
第二个想法是念念那满身的伤痕……
程笑放开她，相拥的肢体渐渐分开，让司沐有些冷，她失落地低下头，也无法挽留什么，咬咬唇，眼神躲闪地关上门。
程笑迟疑了下，抬手拢了拢司沐凌乱的发丝，硬生生遏制住想要用力抱紧这人的想法，转身走向餐厅，唤着：“程思念，我们回家。”
声音僵硬，让司沐想到了不好的东西，她把无力的身子从门板挪下来，什么尴尬和难为情都抛到脑后，跑过去拉着程笑的手臂，不管不顾地挡住这人看上去往里杀的脚步。
“程笑，你冷静一下，孩子还小，你，你不能……”司沐扒着程笑的手，眼神楚楚可怜，“你别打她……”
还记得生活剧里父母教育孩子，常常一个j□j脸一个唱黑脸，一个拍桌子打板凳一个拼命地拦，程笑不知道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下她还有空想这些，另一方面为什么司沐这么说？
程笑也很快明白了，她火急火燎地跑到念念面前，小孩子看见她哽咽一句妈妈，从椅子上跳下扑过来，她蹲下来紧紧搂住，红着眼睛问：“那个混蛋打你了？！”
小孩子只知道哭，她蹭着妈妈，哭得上不来气还坚持哽咽着说完：“爸爸好吓人……念念不要跟爸爸生活……妈妈不要走好不好……”
“念念乖，妈妈不走，妈妈再也不抛下你了……”程笑兜着怀里小孩子，稳重的声音也变了调。
力气没扳过程笑的司沐只得靠着墙，看抱成一团的母女俩，无力地喘气，她拉开椅子，蹲下身子劝道：“先坐下，正好我做了饭，身体要紧……”
“我这就带她走，这段时间，谢谢你了。”程笑垂眼看地面，抱着自家女儿蜷成一团，瓮声瓮气说道。
“何必对我说谢，”司沐拍拍她的肩，低声安慰着，“今天孩子生日，吃过蛋糕再走吧，你现在带着她回宾馆，路上耽搁下恐怕天要黑了……明天我休息，开车送你们回去……好，好么？”
说话小心翼翼，唯恐被拒绝了。
程笑皱眉看她，摇摇头：“住在这里，会麻烦你。”
司沐定定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扭过头去，微不可闻地叹道：“你何必这么想……我……一直一个人的……”
说罢司沐也不管程笑听见没，疲惫地站起身，拉程笑起来，抱着念念问：“在阿姨这里吃完蛋糕，明天念念再走好不好？”
“好，阿姨抱抱……”念念搂着司沐的脖子，用小手擦擦她的脸颊，“阿姨，你又哭了……”
“阿姨……舍不得你……”司沐下意识看了程笑一眼，亲了念念的额头。
程笑抬头看她，张张嘴吐不出一个字，只能慢腾腾地坐回椅子上。
整顿饭，吃的冷冰冰的。
“妈妈，你不喜欢阿姨吗？”念念在司沐收拾盘子进厨房后坐到自家妈妈身边问。
“……没有。”
“那为什么不理阿姨，也不笑，是不是念念做错什么了……”这么想，念念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没，念念这么乖，”程笑单手搂过来女儿，声音低哑，“妈妈只是，对不起你阿姨……”
“嗙！”厨房里的盘子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一下午的时间，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坐在那看电视，司沐在茶几上泡好龙井，沁人的茶香四溢，沉寂的居室终于染上温情，她把紫砂茶杯递给程笑时，两个人的手指一接触，程笑差点把茶撒了，慌慌张张把司沐前倾的身子稳住，不动声色地推开。
晚饭煮了粥，被两人一言一句疼爱完的念念红光满面，凑过去一人给了个晚安吻，小孩子难得有眼色，觉得妈妈和阿姨能和谈好最好了，还能有蛋糕点心吃，这么盘算着自己抱着枕头美滋滋地睡去了。
和谈，哪有这么容易的，要不要谈还未必呢。
夜幕降临，程笑坐在客厅挨近阳台的落地窗前的软椅上，静静地抽着烟，修长的手指夹着女士香烟，烟雾缠绕指尖，说不尽的倾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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