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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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簿-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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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汀眼睛看不见,可听声音,知道自己的娘很奇怪,又是摇头又是笑,这哪里是一个要死的人会做的事?她虽然等死的人见的不多,听说书倒是听了不少,偏就是没听过这样的人——
  “娘?娘?娘——”
  “嗯?”
  “娘,娘还好吧?”
  “好得很!”涟漪回过神来,狠狠地咬牙道,抱起沐汀坐在凳子上,“可你爹不要娘了。”
  “怎么会,爹不会的!”沐汀条件反射道。这也不知道是心里对爹娘的幻想还是真的知道。
  “怎么不会?”涟漪故作恨声,她不是什么忧愁善感的人,心念转过也就是转过了,该怎么过,就算是最后一天,照样也是照着自己往常的样子过下去。这时沐雨走了,她没个说心事的,说给小丫头,不说面皮拉不下,小丫头也听不懂。干脆对着小丫头抱怨起来,仗的也就是她听不懂。
                  矛盾(下)
  
  “爹不会!”沐汀笃定的摇头。
  “哼,哼哼,你爹,你爹她是个胆小鬼。”涟漪哼道,心里虽然是另外一句话,但是对这小孩子,胡说八道似乎也没什么。
  “爹,爹虽然胆子比较小。”出乎意外沐汀居然承认了,“但爹说那是她的职业习惯。”
  ——怎么说才好,小孩子果然好骗?
  涟漪有些无奈,低下头抵住她的小脑袋:“你爹的职业习惯可让娘伤透了心。”
  “可,可是,爹明明比娘还要难过!”沐汀一跳,下意识反驳。
  “唉?!”涟漪一惊,“你听到了?”
  “……”
  “是也不是?”涟漪追问。
  “嗯……”沐汀做错事一般。但涟漪此时只想抱紧她狠狠亲一口——当然,她实际上也确实这么做了。
  ——沐汀到底在想什么,她没时间去了解,全部丢给沐雨好了。她是自私怎么样,就让她自私到底。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找到那个口不对心的人——
  沐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唬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娘就丢下她旋风一般跑出了门——跑出去后连关都没关。
  
  那么现在?沐汀低低叹息。周身的烛光被暗色覆盖。
  “好了,小汀儿。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再多给一天好么?一天就好。我想再多留一天,好么?商叔叔?”
  
  ——我是谁?是沐雨。
  ——干什么的?以前是平凡的农家姑娘然后是飞贼接着是信使再到逃犯最后是漂泊的流浪者。
  ——她是谁?是涟漪。
  ——干什么的?以前是跟踪自己的人然后是陷害自己的人接着是救自己的人最后是和自己一起流浪的人。
  
  蹲在关卡之下的帘筝城里,那个已经空荡荡的驿站,一张小凳子上。
  守驿站的人见到有人接手,很开心的去找朋友喝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日子,果然还是及时行乐好。空荡荡的城池,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除了自己这里的光,似乎再无半星灯火。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会在月下镇拉住涟漪。当时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已经下了决定,为何一路上都不曾提起。她又是在逃避什么?
  可是啊,涟漪。如果你是我,或者如果我是你。我们,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吧?
  ——不,或许是不同的。比起她自己,涟漪要来得有担当得多。
  ——她也许就会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地告诉她。她的心很痛,痛的想哭泣。
  冷漠是为了保护。理智是因为冷漠。
  可是当理智都要消失不见,又该怎么保护自己?她硬生生地推开她,心,却狠狠地疼了。
  ——有些东西,果然是理智不能解释的。
  沐雨莫名的想到曲陌。她也很想民族大义一把,可是还是被深深的伤到。那么对于涟漪,又是怎样一种感觉?
  ——如果可以,不想爱。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盯着烛台的底座,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覆盖上来。
  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除去那种讨厌的药香,是每每令她脑袋卡半拍的独独那人的味道——
  “小雨,想什么呢?”
  沐雨没有动。
  “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不知道女孩子晚上不能一个人出门么?”
  沐雨还是不动。
  “我很担心你啊。要是小雨一个人躲起来伤心不让我看到,我怎么办呢?”
  沐雨终于慢慢的抬起头,努力地看向那人,跳跃的烛光在她的脸上明灭不定,她的笑却一如既往温馨得让自己窒息,这种窒息带来一种危险的感觉,她想逃,却还是抬头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愈加的模糊——
  直到感觉那人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拇指在眼角轻轻擦了擦:“为什么哭呢?”
  
  ——为什么哭?
  ——因为害怕。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一开始就一无所有,而是在拥有之后失去。
  这种感觉她体会了不在少数。
  漂泊异乡的安全感。沐汀带给她,涟漪带给她。可是那时她发火,沐汀不信她。现在,她自己,也不确保自己真的信沐汀。而涟漪,就快死了。
  到那时候,她真的一无所有。没有归处,没有去处。
  
  “小雨?”涟漪抵着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哭?”
  沐雨知道很丢脸,那又怎么样。她就快死了,她在个快死的人面前丢脸,又怎么了?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眼泪流的更凶。
  涟漪却在下一秒吻上她的眼,“小雨,别哭了好么?我喜欢你啊,好喜欢。我快死了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这样不行么?就算不行,就算真的不行,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自私……”沐雨断断续续,如果你走了,丢下我一个,我怎么办?“我……会很害怕……可是,没有人了……怎么办……”
  紧紧地抱住沐雨,涟漪怕,怕她又推开她。她一瞬间有些后悔,这是沐雨第几次在她面前如此脆弱?为什么她要那么自私呢?但,要她放开怀里的人,大约,真的是除非她死。
  
  
                  仪式
  
  “我觉得我很亏。”沐雨突然推开涟漪。泪水擦干,除了眼圈还是有些红,几乎看不出方才的脆弱。
  “……我知道。”
  “第一,流了那么多眼泪。第二,到最后还是要一个人。第三,很丢脸。第四,我就奇怪我怎么没想到,你是女人啊。”沐雨皱皱眉,有些奇怪自己的无措,仔细想一想,她为什么要难过?
  “……嗯,这个。”涟漪抚额。为什么沐雨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种问题?她头疼怎么去回答她。好不容易要成功了,这下子又找到一个逃避的理由。是,她是女人怎么了?难道她还能是男人不成!?
  ——当然,这话不能变成答案。
  但沐雨却突然安心下来。然后悠悠地满上一杯酒,道:“要喝酒么?”
  ——我有心情喝酒才怪!
  一言不发将酒一口饮下,涟漪闷闷地坐下。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
  沐雨的好心情和涟漪的闷气。
  酒的度数并不高,两人酒量不低。慢吞吞喝了不少,直到月倾斜,也没多少分醉意。
  然而喝酒这件事,本身就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可以说胡话其后推脱是醉话而推的一干二净的仪式。是以当沐雨迷蒙着眼问涟漪:“你那时,在万象森罗阵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啊?”的时候,涟漪笑了笑,轻易回答出她酝酿了多时也不曾说出的话语。
  “女孩子重要的第一次,消失的瞬间。”
  沐雨一惊,酒登时醒了过来,涟漪却还似醉着模样,轻轻再给自己满上一碗酒,“那也是我最后悔进隐的一次。江湖儿女,本不应计较这些。”
  “……”沐雨无言。她试想过很多次,但从没想过,涟漪这样的女子,最初的最初,竟是个不好的回忆。涟漪仍然在说,沐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里好似卡了东西,只得木然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嗯。刺杀某个高官。是个武将。名字我早就忘记了。亭廊摆设倒是奢华无比。那是我和燕七,王义三人为一个小组第一次的刺杀任务。那武将是个好色之人,战功虽然是有的,但对于歌乐一事极爱。按照计划,应当是,而我作为新到的舞姬,用美人计先稳住那人,燕七埋伏在房梁伺机下手,而王义则立刻在府内制造混乱。
  不过,出了点小意外。”
  涟漪勾起一丝笑,时隔多年,她已经可以轻松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还是低估了自己承受力,一旁的沐雨看到她这样的笑,却是心疼不已,可也硬生生堵住自己的话,等她继续说下去。沐雨知道,这话再不说,憋进了棺材,她心里会更难受。
  “那武将是个有功夫的人,我们也低估了府里的实力。事实上,王义还没有开始放火,就被发现了。他立刻放出信号动手。但我们这边的情况,并不比他好上多少。燕七迟迟不动手,当时我不明所以,一直等他动手。但那时他脖子上架了把剑一动也不敢动。等到王义放鹰冲进屋里,已经迟了。燕七乘机杀了抵着他的人,我们也顺利完成了任务。”
  “那个暗影应当是极为忠心的人。或者说这类的事情看过很多。那武将的行径据说确实四处树敌。我却也懒得去揣测王为何要杀他。总之任务完成,期间的意外成了我们三人共同的秘密。燕七心里愧疚最甚,一度表示要娶我。却不知,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不忍折他好意,倒也没明说。”
  
  “有时候,记忆太好,也是一种错。”沐雨强扯出一抹笑,给她满上一杯酒。她知道涟漪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同情,那只是对她的不尊重。但是她怎么也没法笑得自然,“比如说我,很多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那林子里,稍稍想起了一些,还是记不分明。但似乎都是些不太好的记忆,想想看,记不起来了,也罢。”
  “话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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