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忽然间化身地狱的修罗，眼神里是从未出现过的狠。楚暮沉以前二十几年人生中从来不曾用过的见血封喉的招数，也毫无保留的统统用上。许多人在黑暗中还没有弄明哲楚凌轩在哪里，就直接去地下报道了。
楚凌轩平生所学都在那一刻尽情展现。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被诠释得淋漓尽致。衣袖每动一次，必是血花四溅，绝不虚发！白衣上的血越洒越多，污垢不堪，不过那只是别人留在尘世的最后印记。
那一场生死相搏，看得苍山也为之动容。怒吼声声，松涛阵阵，泉水呜咽，血流成河。月亮也悄然隐去，不是因为怡晗的绝世风华闭月羞花，而是叹息看到了那一幕人间悲剧。
等没有逃走的所有人都倒地而亡，楚凌轩仍然抱着怡晗傲然而立。白衣、鲜血、乌发，一切随风飞舞，双眼也泛起红色，整个人就是从冥界踏血翩然而至的死神。
本来以为一切都会这么着结束了。可是，命运似乎要把他们逼至绝境：毕竟杀戮太重，搏斗的声音传开来，带着隐隐的血腥味，把散布在其他地方的杀手都吸引了过来。大约又有约莫二十个顶级杀手在夜幕中迅速移动，封死了四周的一切道路，涌了过来。
看着他们渐渐逼近，楚凌轩的脸上浮现连方才决战也没有的颓然与哀伤。前端的黑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黏黏地贴在额上。一切恶战虽胜，但他已经耗竭，不再有再来一遍的力气。现在，随便来一个武功还算一流的人都可以杀死他。不说别的，就是怡晗，楚凌轩也抱不动了，只能自己靠着一块大石，任凭身子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连怡晗挣开他的怀抱自己站起身来，也没有力气去阻止。
山路之巅，周遭全是悬崖。寒冷的山风吹来，让人异常清醒。
怡晗艰难地站直身子，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漠然的看了看手背上的一抹殷红。
“呵呵”怡晗故作轻松，微微侧首，笑看楚凌轩，淡淡道，“刚才，你杀了七个顶级杀手。现在我们来赌一个，看今日是你杀的人多，还是我等会能超过你那个数。要是我把这十几个人全杀了，你便把你刚才打算要的死神的称号转让给我用，如何？”
楚凌轩看着怡晗。虽然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回答，但他黑亮的眸子倏地一漾，扯了扯嘴角，却最终放弃。眸光也暗淡下来，那里面的情绪，太多，怡晗不想去理解。
风吹过怡晗的柔发，把一缕发梢带到额前，触得怡晗微痒。
怡晗轻叹着抬手撩开，回身一个腾跃，瞬间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条有些枯黄的软枝。她先前自己吃下的那枚药丸，药力强大，能够暂压住毒素，麻木神经，驱散疼痛。但是一旦药效一过，伤势和毒发却会更加猛烈地反弹，难以再遏制住。不过，怡晗已经不能想太多。唯今之计，只有冒险已死相拼，从严不笃信天命的怡晗，现在也能做的，也只是祈祷，希望佛祖没有瞌睡，能给予一丝垂怜——
敛容一冷，怡晗全身就爆发出强大的气息，带起身边的气流，于是上前来的黑衣人就都感到一阵比山风还冷冽的风扑面而来。
“主人说了，只要把这婆娘的脑袋带回去，全部都重重有赏！”一个人跳起来，“弟兄们，我们上！”
怡晗弯起唇角，把那树枝拿在手上，开始一片一片的扯下枝上的叶子：“既然有这么多人想着早死早超生，那我怎么能辜负你们一番好意呢？”
说着说着，怡晗手中的两片树叶就分别向着两个杀手的方向飞出去，一瞬之间，细细长长的叶子就好似一把尖刀，刺破了他们的喉咙，血，喷涌而出。
那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叫喊出声，就颓然倒地。而暗夜之中，其余的人尽管也是顶尖杀手，却还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茫然，只会加速死亡。
怡晗从树上轻盈跃起，拿起一条新鲜的软枝，在人群间穿梭。
虽然这是耗尽生命的博弈，但怡晗每一个动作仍然优雅得像是迎着星月的光芒在空中舞蹈，令人格外的赏心悦目。枝条随意的挥舞着，看似漫不经心，但不管怎么躲避，它都会触到它相中的人，让你脖子一惊。
没有停歇的翻腾跳跃，等怡晗终于在空中游走了一个完美的圆圈后，随手扔出已经光秃的枝条，让它去勒住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人的脖颈。
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山间的风，呜呜地呼啸而过，却还是吹不走充斥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
地下遍布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斑斑血迹，怡晗忽然感到一丝眩晕和恶心。
“果然是妖女呢”楚凌轩看看死了的人，艰难开口，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满足的叹息道。今天一晚，虽然惊心动魄生死一线，但楚凌轩却一点也不后悔经历过。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障碍终于扫平了。双重的身份，终于都迷雾散去，拨云见日。
怡晗也回眸一笑，然而笑容还来不及彻底绽开，便两眼一黑，咚地一声晕倒在地。
离天亮还而一阵，而且，黎明正是天气最寒的时候。
为了防止怡晗这么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被冻死，楚凌轩挣扎着爬过来，楚凌轩知道是怡晗先前给他的药丸在发挥作用，内力在逐渐地一点一点地恢复。
给怡晗简单地把了脉，发现她脉象十分紊乱，已经处于毒发的前兆。再说那个追杀他们的人，怕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天一亮，见没有一个杀手回来，肯定还会派人再次追杀。所以，不能再在原地多停留一会儿，必须趁着天还没亮，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养伤再作打算。
楚凌轩再次提起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内力，背起怡晗，奋力而跌跌撞撞地，一寸一寸地如蜗牛一般，向前走去：“怪不得若兰而时候说你该减肥了，果然挺重的！”
一个时辰之后，天刚亮。
辗转找到一处偏僻的山洞，楚凌轩再也撑不住，卸下藤条，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透了，头发也早已散乱的贴在脸上、脖子上。身上的伤口在裂开，不断地渗出血来。一身好好的华服也被划得乱七八糟，一块吊着一块的，可谓衣不蔽体：“要是江湖人看到君子楚暮沉这副模样，一定不敢相认了。”略略自嘲。
掩饰好洞口，伸手在怡晗怀里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些药丸。楚凌轩自然不认得这些颜色大小各异的药丸，不过怡晗伤势太重中毒颇深，必须尽快服药，不可以再犹豫不决。
楚凌轩深吸一口气，把每种药丸都挑出两颗。没有水，只好用内力把药丸捏碎在手心，给怡晗灌下去。
这么着没差点把怡晗噎死。昏睡中的怡晗猛地咳嗽起来，头很痛，而且她还听见楚凌轩没有良心的轻声呼喊：“你终于醒了！想不到这么一呛还很有用！”
很久，怡晗才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微弱地声音，不满地抱怨道：“夫君，你不知道去找点水来么？把一大把药末干干地一下子塞进我嘴里，会使我呼吸不畅梗塞致死的！”
“我查看过了，近处没有发现哪里而水。”
看了看剩下的药丸，怡晗又好气又好笑：“楚暮沉，你也算老江湖了，怎么连个基本的药丸都不会认。幸好我今天没有把毒药带在身上。”
“药丸上又没有写名字，我怎么知道。”楚凌轩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真是”怡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听说你出道的时候为了对付我，不是专门研究过我的药丸啥的么？你现在一点印象也没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忆早模糊了。而且，就算我记得又如何，妖女的善变是出名的，这么多年以来我怎么知道药丸有没有变过？”
“算了。”怡晗感觉好了点，坐起身来，开始闭目运功自行逼毒疗伤，不再理会楚凌轩。
楚凌轩见状，也盘腿继续恢复功力。
第七十五章挑明身份（四）
天，渐渐亮了。
水怡晗和楚凌轩基本运功完毕，睁开眼睛。
楚凌轩经过休整，内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而怡晗因为伤的关系，内力始终只在两三成之间徘徊，再也突破不了。
“昨天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楚凌轩精神焕发地跳起来，抹平衣裳的褶皱。
“是啊，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感觉真的不错。”怡晗也可以站起身来了。不过走路还是不大行。
“哪里这样就后生了？还早着呢！想想外边，不知道有多少杀手在搜山。”楚凌轩提醒道，“不过这山方圆十几里，我也不信他们每个角落都搜得到。”
这山洞虽然隐蔽，但附近找不到食物和水源。所以只能用来暂躲着疗伤，在这里过日子可是不行的。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楚凌轩还是背着怡晗，打算往山外行去。
山路，并不好走。
不，不是山路，山里本来没有路，是楚凌轩踏过了，才勉强称得上是“路”。
杂草丛生，荆棘遍野，找不到方向。
“往哪边走才对？”楚凌轩面对一片茫茫绿色，也迷惑了，“至少也得顺着什么东西走吧？”
“我也不知道。顺着路走吧。”怡晗整理着满手的野花，反正是被楚凌轩背着走不需要耗费力气，随手采点路边的野花玩玩。虽然秋日里野花很是惨淡。
“路？这里哪里有路？妖女说话前也麻烦动脑子。”
“我反正是看到一条。”怡晗在楚狐狸背上蹭蹭，活动活动有些麻木了的身子，忽然间想起一句若兰娘的话来，“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楚凌轩闻言，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嗯，这双鞋，十两银子，现在完全是将就着拖在脚上了。
“就这么低着头，别动！”怡晗伸手按住某男脑袋，“然后目光慢慢往右移动——”楚凌轩依言而行。
“你看到什么了？”
“一条溪流”
“这就是了。沿着它下游的方向走吧，总不会错的。”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