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唐非瞪大眼睛,眼皮猛烈的抽跳,害他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还有全身惊慌失措的血液,四散奔逃,不断撞击着皮肤和血管,刺激得他手脚发麻。肌肉也都绷紧成一团,叫嚣着把他逼向恐惧的极致,此时唯有暴力才能保护自己,一个恐惧到极点的人,并不逊于一个疯子。
唐非不是胆小鬼,以前在东北山里遇到熊,近不过两米。比现在他和这个自称朱旻的人离得还近。但那时的他完全没有惊慌,有的只是惊喜和雀跃,亢奋的心跳,是为这难得的机会,可以拍到真正野生的熊。
此刻却不同。太诡异了,微妙的难以形容。这件事,这个人,这个名字,这个早上。这种诡异感带给他的不适远远超越了肉体的范畴,寒毛像各自有了生命,在身后的失去温度的皮肤上蜿蜒攀行,蛇一样,手一样,霎时就抓住了他的神经,扼死了他一切可能的反应。
他需要力气。于是悄悄攥紧拳头,藏在光裸的大腿后。
他记得这个人。他想起来了。那天在楼下,站在马路正中间的人,自称也叫朱旻的人。
“你……”他试着镇定,他是唐非,他怕过什么?
“你说你叫朱旻。”唐非甚至试着笑了一下,忽而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举起两手,表示他完全没有恶意。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孱弱、无力,骨子里却绝对充满了未知的、浓重到无法稀释的恶意。
“我碰巧也认识个人,也叫朱旻。”他说,“嘿……朱旻你好。你要不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那个旻字,是文字上面一个日么。”
“是吧。”袁梁看着他,“唐非,怎么写那个字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朱旻。”
“好好。”唐非摆出安抚的架势,不顾赤身裸体,一点点挪动脚步,绕过床,朝袁梁走去——这个人看上去那么瘦,似乎很好制服的样子,“你就是朱旻。你就是朱旻。我相信你就是朱旻。”
他正巧走过窗旁,但却不敢往外看,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他视线一秒都不曾离开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他不知道这个人来干什么,或者,要干什么,也没必要去猜测任何可能,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唐非的性格,如果你,你这混蛋也是一个人,那为什么不拼拼看呢。
“那朱旻,你来干什么呢?”唐非终于绕到床这边来了,那家伙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好像要把他身上仅有的一层屁都剥下来,那不是戒备或者憎恨,倒像是唐非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朋友看着自己的蝴蝶标本。但他也顾不得更多了,能一击解决掉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否则,否则朱旻今晚你回来铁定要吓一跳了。
唐非没工夫惊诧自己在这种时候也能胡思乱想。转念又开始抱怨心跳的太快,会不会连对面这个变态的“朱旻”都能听到,并以此拆穿了他的突袭。
“你跟谁一起来的么?”他极力摆出善意的面孔,试着问,“在楼下么?”
他怕外头还有人。那就未必是他一个人一两下能搞定的了。妈的,今天真是好日子。
袁梁摇摇头,认真的看着唐非:“你不高兴了。我不去上班回来陪你。你干嘛这么不高兴。”
“啊?”唐非听不太懂这句话,但却很明显从那不快的语气里嗅出了危险,赶紧顺着他往下说,“没,没有。我没不高兴。我很高兴。真的。”
“那你都不笑。”袁梁皱着眉,“我回来你每天都很高兴的。会笑的很好。你现在根本不高兴。你不想看到我。”
“没有。”唐非已经走得很近,不管袁梁说什么,他都打算忍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等老子把你……
“我笑。我笑。”他说,不觉屏住了呼吸,但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笑出袁梁想要的样子,试着扯开嘴角,不自然的脸,像借戴了一张别人的面具,“你看我再小了。我一直都是这么笑的。”
“不是。”袁梁很不高兴,失落和绝望袭击了他本就不堪一击的心脏,他心里不停的跟沈培较劲,沈培说你这个蠢货,然后许多个周小鑫跳出来,在他周身绕成一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废物,这也有,那也有,唐非的身后,床上,窗台上,连唐非肩膀后都探出一颗不属于唐非的头,“不……不是……不是……”
他机械的否认着,头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越来越呆滞,表情越来越愤怒:“不是……不是……”
“你有虎牙的。”他说,歪着脖子,缩起肩膀,好像厌恶很多东西,但却自有坚持,逼自己不要畏惧,“你有……”
话没说完。唐非猛的扑了上去,却在碰到袁梁的瞬间向后弹开,猛然撞在窗框上。巨大的冲力把窗帘都扯脱了一半,他重重摔倒在白色的窗帘里,人事不醒。
袁梁只退了半步,手上拿着一把娘们儿才用的防狼电棒。他的胸膛不再那么剧烈的起伏了,好像这突发的暴虐,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他定在那里,像个抽去了电池的玩具。
这是手。朱旻的手。朱旻的手里抓着一个电棒。朱旻的手一松,电棒掉在地上。地上躺着毫无知觉的唐非,只是姿态陌生,仿佛是个不认识的人。
沈培明明不是这么做的。
袁梁,不,朱旻迷惑了。
他蹲下来,靠近唐非的脸,轻轻伸出手抚摸。
“唐非。”他说,眉头哀怨的纠结着,“你竟然不对我笑。”
可然后他却笑了。这个笑出人意料的好看。连苍白的脸都霎时变得生动,颧骨上浮起两抹淡淡的血红。
“袁梁?!”楼下传来暴躁的敲门声,“袁梁我看见你了!我是李萌!开门!袁梁?!”
一休冲着大门狂叫。
袁梁蹲在窗帘底下,掌心抚过唐非的肩头,手势完全不熟练,但却充满爱意,像沈培爱抚着他女朋友的猫。
section 9
朱旻整个晨会都心不在焉,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出来,估计看出来也不好意思说。但王迟认识他太多年了,就算朱旻练出了万年扑克脸,这点小问题对王迟还就是一搭眼的事,他也敢说。
“怎么了你?”人都往楼下散了,该干嘛干嘛去。王迟和朱旻还坐在原地,这也没什么奇怪,他俩的办公室本来就在二楼。
“家里的事?”朱旻不说话,王迟就随便猜了,“还是说你妈知道了?”
“不知道。”朱旻皱着眉,心烦意乱,“我正琢磨是不是我妈知道了呢。”
朱旻终于知道抽烟的好处。像这么坐着,满脑子乱七八糟,想静下心来少点胡思乱想都不行。咖啡不管用,开会说事也明显不在状态,他觉得他一定要做点什么事,忙起来把心啊手啊脑子啊全都占满了才能消停。唐非经常在找不到灵感的时候抽烟,纠起的眉头像两道越不过的山脊,朱旻嫌他到处弹烟灰,也怕他抽坏了身体,劝过几次,不欢而散。但现在他理解唐非那时的感受,抽烟的时候大概不需要思考吧,只要一口接着一口,不断让毒药麻痹神经,一旦停下来,空荡荡的手心反而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
可惜朱旻不抽烟。从来不。
“我这心里上下扑腾。”他跟王迟说,“眼皮直跳。”
“哪个眼皮?”王迟在饮水机旁撅着屁股接水,听这话倒放心下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别告诉我你两个眼睛一起跳啊。有一回我就这么跟我媳妇儿说的,问那是什么意思,她说这是要面瘫。唉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你别说。”朱旻皱着眉,“还真是两边都跳。”
“能有什么啊。”王迟踢踢椅子,一屁股坐下来,“银联尾款都打过来了。年前看着没有钱的事了。”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去。”朱旻跳起来,转身冲进自己的办公室。
王迟看着叮当作响的办公室门,撇撇嘴,继续喝他的茶水。
“嗯……”朱旻抓起电话反而犹豫了,有那么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忙音漫长的犹如前戏。他的心一点点悬了起来。晃晃荡荡的,像个吊死鬼。
唐非手机从不关机,朱旻总说这样不好,辐射大,唐非嫌他烦,又要吵。但就算睡得天昏地暗唐非也不会不接电话的,朱旻想,在洗澡么?唐非就没有早起洗澡的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发现电话不通之后,眼皮跳的更厉害了。朱旻看着手机上屏幕上放大的唐非二字,感觉整个视野都跟着抽跳。
“你盯着。我出去一趟。”他一阵风似的从王迟眼前刮过,一面套上外套,一面往楼下跑,“有点事。”
“你干什么去啊?”王迟就来得及趴在栏杆上问出这么句,朱旻已经从大门跑没影了。
“操。”他叨咕,“赶命啊。神经兮兮的。”
№1 ☆☆☆ 小匠于2010…07…28 13:42: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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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非在噩梦中醒来。他猛地睁开眼,一瞬间瞳孔都缩紧了,仿佛怕会看见骇然的早晨再次重演。往往越是可怕的梦境,越喜欢往复循环,折磨永无止境。
眼前空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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