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仰起脸：“陈大八卦，你又在传什麽谣言啊？”
“没有没有，我什麽都没说。”
“哼，你最好以後也别乱说，欣姐听到了会生气的。”娄晓艺也看向坐在水边的那人，“他不是哑巴，欣姐亲口跟我说的。”
“嗯，我知道了，娄姑娘。”陈信一忙不迭地点头。
“你那麽闲，过来帮忙洗菜吧。”
方物站著看了那人好一会儿，转身去拿了两罐啤酒，走到他身边坐下。那人转过头看他，似乎很不理解，这麽大的河滩，为什麽非要坐到自己身边。
方物看清了他的脸，评价麽，嗯，干干净净，眼神清澈。
方物对他笑了，递一罐啤酒给他。那人接了过去，对方物点点头，又把啤酒放到脚边。方物注意到，他是赤著脚的，脚上还沾了河沙，裤脚卷到膝盖下。方物喝了口啤酒，望向河对岸，萋萋碧草，清风徐来。
这人给方物的感觉很舒服。
方物轻轻笑了。“回归自然的感觉真不错。”
那人眨了下眼，嘴角的弧度像是认同。
“你是何欣的弟弟？”
那人有些惊讶。
“听说你叫何欢？”
他点点头。
“我是方物，你好。”
听到方物的话，何欢突然直起了腰。两秒之後，他看著方物的眼睛微微笑起来：“您就是方先生？”
声音温温柔柔的。方物的第一反应是：原来真的不是哑巴。“你知道我？”
何欢微微点头，垂下脸：“姐姐常提起你。”
“她是不是把我形容成大魔头？”
何欢摇头。“不是，姐姐是夸你，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注意到方物似笑非笑的神情，何欢低下了头。
方物也跟著低下头，侧脸打量他的神情。“你好像容易害羞。”
何欢抬起头，笑得有些勉强。“因为姐姐把你形容得很厉害，所以有些紧张。”说著悄悄放下裤腿，盖住脚背。
有一种东西，叫同类的直觉。严格来说，方物不能算同类，但他隐约感觉到了某些东西。方物很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但也知道，越是晶莹剔透，越是脆弱易碎。
何欣走了过来，看到方物便揶揄他。“哟，大总裁。现在单枪匹马独对两大恶人，有什麽感想吗？”
“没什麽。你们已经做好饭了吗？”
“差不多吧。他们钓上来几条鱼，却没有一个人会烧。”
方物站起来拍拍裤子。“我去吧。”
“您这金贵身子，居然还会烧饭！”何欣露出夸张的表情。
“是啊，我会烧饭。出国学本事，学的就是厨艺。”
何欣不断点头：“嗯，嗯。不会烧饭的海龟不是好总裁。”
方物笑笑：“行啦。你们说话吧，我过去了。”
方物一走，何欣蹲到何欢身边。“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和他说话？”
何欢点了下头。
“你喜欢他？”
何欢不可思议地看她，笑了。
“不是吗？”
何欢摇头，过了两秒又补充道：“他太复杂，我不喜欢。”
“你不是第一次见他吗？就知道人家很复杂？”
何欢抬起手，比了个“十”字。“十秒足以判断一个人戴了多少层面具。”
“哦？可是我从没见你跟不熟悉的人开口说话。”
“他先跟我说话的，我也的确钦佩他。”何欢不急不缓地说。
“这是借口。”
“因为，他看上去很寂寞。”
何欣伸手戳了戳何欢的脑门。“笨小孩，你这种上帝姿态是不对的。”
何欢摇摇头，不再说什麽。
☆、第二章
等晚饭吃完，夜幕已然笼盖四野。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玩游戏。九点多锺，陈信一把帐篷分配了，两人共一顶，男的一起，女的一起。也是巧了，帐篷刚刚够，只有一点小问题。陈信一作为某人的特助，理所应当分给方物一顶个人的帐篷。最後的状况便是，陈信一、何欣、何欢，三个人，两顶帐篷。这本没什麽，陈信一和何欢共一顶，何欣单独一顶就行了。
陈特助却在这个时候犯起了难，这个何欢让他有点别扭。
何欣看出来了，开口道：“这样吧，小陈。我们俩共一顶，我的那个让给何欢，你看行不？”
人群中一阵起哄，又有人吼道：“姐夫表示，不能同意！”
陈特助苦著脸说：“欣姐开玩笑了。”
方物走到陈信一身边：“没什麽好为难的，我们俩共一顶，何欣、何欢一人一顶。”
这下，大家都点头。
“那，那不太好吧。”陈信一心里觉得不错，口头上还是这麽虚晃一招。
“行了，就这麽定了。”
安排妥帖之後，大家各自准备，钻进了帐篷。又过了一个多锺头，聊天声逐渐歇了，河滩上安静下来。
半夜两点多，方物出来放水。从小没在野外撒过尿，他有些不自在，走到河上游挺远，勉强放完水，转身往回走，随便抬头看了看月朗星稀的夜空。他的眼角突然注意到了某个东西。
四五米高的山崖上，一个人坐在那里，身上披著浅色的床单。是何欢。大概是因为皮肤很白，加上今晚月亮清朗，方物甚至能看到他的五官。同时，他还听到了一些隐约的声音。
方物走到山崖下：“是何欢吗？”
那声音马上停止了。何欢低头一看，随後站起来：“方先生？”
方物注意到他抬手擦了下脸。“你……还好吧。”
何欢静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啊，对不起，让您困扰了吧，我马上下来。”说完便转身走了。
方物跟他同一个方向，两人一上一下各自走著。到了扎帐的河滩，何欢从青草坡上走下来，方物立在一边等著。
何欢呵呵笑了，表情意外的带著一丝活泼。“方先生，刚才吓了我一跳。”
彼此彼此。方物盯著何欢的脸，心里暗暗道。
何欢也看著他，眼睛里反射著手电筒的灯光。过了一阵子，何欢拉了拉肩上的床单。“外面有些凉，方先生不介意，不如去我的帐篷里吧。”
方物挑眉：大半夜的，这种邀请听上去有点那什麽。“好啊。”
何欢让方物在前，自己也跟著钻进去。到了帐篷里，何欢打开坐式台灯，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本书。他抬头看方物一眼，想想，又拿出另外一本书，将它们都呈到方物面前。“选一本吧。”
哈啊？方物心中某些不纯洁的小火苗“呼啦”一声灭了，低头看那两本书。《秦风汉月──透析古中国艺术形式》和《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这……”方物想了想，拿了他右手的那本《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你是从事什麽行业的？”
何欢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勉强算是老师吧，教数学的。”说完低下头。
“初中？高中？”
“我在一家教研机构工作，主教模糊数学，学生大多是理工科的本科生和研究生。”
“……”方物不知道该说什麽了。他翻开书，看了不到两页便打起了瞌睡。
“方先生。”
“啊……哦！”
何欢笑笑：“你困了的话，就睡觉吧，我也睡了。”
“那也好。”方物把掉到地上的书捡起来，递还给何欢。
何欢收了书，拉住打算出去的方物。“就在这儿睡吧，旅行毯够大。”
两人背对背躺下，方物已经困得不行，十分锺不到便睡著了。何欢爬起来，揪著之前披在身上的床单，小心翼翼穿上鞋，又爬出了帐篷。
第二天，方物从何欢的帐篷里出来，何欣投去诡异的眼神，陈信一直接走上前去问他：“怎麽回事啊，老大？”
方物正在刷牙，吐掉漱口的水，才看向陈信一：“什麽事都没有，你不要乱想，更不要到处乱说。”
陈信一打量他的神情，被方物瞪了一眼後，才点头道：“我懂的，老大。”
“老大你个头，叫我方总。”
何欢那边，也遭到了何欣的追问。“欢欢，你说的和做的不一样哦。”
何欢看著书，无动於衷。
何欣一把抢过他的书：“说说吧。”
何欢叹了口气。“姐，我说不想来的。你看昨天那个样子，多不好。我不是你公司的人，结果却因为我，委屈方先生和别人住一个帐篷，他的特助不太高兴，你也伤脑筋。昨天夜里，方先生小解，我正好坐在外头被他看见，我就把帐篷让给他了。”
何欣瞪眼：“你又夜游了？”
“我睡不著。”
何欣沈默良久，低声道：“人，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太难为自己。”
何欢点点头。
何欣站起来，打算离开，听到他轻声说：“姐，谢谢你。”
大家围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方物偷眼去瞧何欢。何欢跪坐在地上，姿态端正，手里捧著饭盒，一勺一勺地喝著粥。今天清晨醒来，他已经不在身边了。方物特意摸了一下毯子，冰凉的。那麽何欢应该是起床有一段时间了。方物忽然注意到何欢身边叠放著的床单。
吃完早餐，大家一起把大件收拾完毕，等待司机同志的到来。太阳把水晒得不那麽凉了，不少人就趁著等车的空隙，脱了鞋到河里玩水。
何欢坐在草坡上，背包放在身边，继续看书。方物向他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你昨晚没在帐篷里睡，是吗？”
何欢看书入了神，微拧眉头，正思索著什麽。听到方物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匆匆看了方物一眼，有些僵硬地偏过头。
方物看著何欢的侧脸，还有他抿起的嘴唇，等了很久都没听到他的回答。
走神了吗？“何欢？”
何欢转头看方物，眼神飘忽，好像不敢看他，脸却微微红了。他捏紧书脊，张了张嘴。
“何欢。”坡下突然有人叫他。
何欢一瞬间站了起来：“姐姐叫我，我先过去了。”说完就小跑著从方物身边逃走了。
方物有点不能忘怀了，刚才看到何欢无措的眼神和微红的脸，他心里猛地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