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笑容让两人都感到尴尬，意识到界线的所在，左右房间不是神父就是教士，如此不小心所造成的後果，可远远不是亚瑟所说的为难而已。
「抱歉，亚瑟……」
「没关系，下次注意点就好了，席烨。」亚瑟在席烨为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茶具和餐盘在桌面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话说回来，席烨你终於知道了啊……」
「……亚瑟以前就知道了吗？」席烨坐正身体接过亚瑟递来的红茶，一边累积验证著自己究竟有多迟钝的事实。
「我是神的牧者，而你们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带著让两人放松的笑容入座，亚瑟笑笑的接著说道「……更重要的是，欧阳所做的远超过对待一个朋友所能做到的。」亚瑟轻啜一口试试温度，然後在席烨的自责尴尬间又补上了一句。「而你，席烨，你对欧阳的信赖也超过了一个对待朋友的所能做到的坚定，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只要是朋友就一律信任到底，但欧阳对你终究还是特别的。」
席烨说不出话，欧阳晋彷佛品茶般的喝著红茶沉默著，一瞬间又回复到了最初的安静，只剩下了细碎的动静声，唯一平静的神父却想起了两人最初了来意。
「……借钢琴的话，想弹什麽？我很久没听过欧阳的钢琴了。」
放下喝完的空茶杯，欧阳看著自己的手，眼神遥远「我也很久没弹了，很久很久，只有搜集乐谱的习惯还留著……至於弹什麽，还不知道，也没想到。」
「……就那一首吧，」席烨放下茶杯，啃起饼乾「认识亚瑟那年，在平安夜演奏的那首合唱曲圣哉玛丽亚，我记得那首就算没有合唱的部份也很好听。」
……夜晚的圣哉玛丽亚……欧阳晋在离开亚瑟的房间、坐在钢琴前，手指敲出回忆中的圣哉玛丽亚时，都一直有种非现实的感觉。他真的很久不曾碰触琴键，而且其实他并不怎麽喜欢圣歌。华丽沉静的圣哉玛丽亚很美也很长，适合夜晚，但欧阳晋从以前就觉得自己深沉虚假琴音不适合这种曲子，更别提自己弹奏的玛利亚。
可是席烨喜欢，当时的他是微红著脸说这听起来温柔的感觉很美，说这样很有『欧阳晋的味道』。而亚瑟也觉得这种细致的感觉很适合。
他一直不明白。
欧阳晋的脑海里随著每一个小节的进度复习著许许多多的回忆、想著许多事，渐渐的脑子里却只剩下自己弹奏出的圣哉玛丽亚和下一个小节的谱，连困惑都淡淡的忘却。
直到最後一个音的结束以及零碎的掌声响起，抬起头的欧阳晋才发现聆听的人数变了，赞叹真诚的脸以及掌声回盪在空旷的座位间，拉回了现实感，对於承受他人的夸奖，席烨一如往昔的比他还要来得高兴。
即使知道了，席烨还是席烨，在苦恼後依旧坚持著不变的信任，会为他高兴，也会为他难过。在看似无俚头的行为里，有著拙於言词的席烨努力去做的温柔关怀，欧阳晋爱席烨这种有时近乎愚蠢毫无自觉的温柔。爱著席烨身上所有的一切自己，即使是缺点都曾让他在过往的日子里患得患失。
跟教堂里的神父们道别，跟亚瑟说好总是会有的下次拜访，比弹琴的欧阳晋还慌乱不好意思的席烨，就如同匆匆的来访般，又迅速的匆匆拖著欧阳晋离开教堂，那模样让欧阳晋不自觉的微笑著。
回头发现对方又开始笑的席烨，侧著头，倒退的走著，看著欧阳晋脸上的笑容，有些难得的没有发出抗议，而是松了口气的微笑以对。
「你现在的表情，好多了。」
日暮东风（17）
那样的笑容和话语，让欧阳晋有如惊醒的停下脚步，席烨也随之停下脚步，不言不语的回望著，脸上仍是那种友善却认真的微笑。
「欧阳，我喜欢你微笑的样子。」
「……欸？」听见席烨说喜欢的时候，欧阳晋觉得自己差点就脸红了。
「有的人即使满脸微笑也让人讨厌，你的就不会，我看到的你总是有我喜欢的微笑……只是……」席烨顿了顿，脸上有著淡淡的愧疚难过。「那其实是看起来自然的勉强微笑吗？」
「你觉得呢？」欧阳晋直觉的想否定，但席烨想知道答案的表情让他换了答案。
「……」
「都有，席烨……有真的很幸福很快乐的，也有看起来很完美的虚假，每个人的笑容都是有真有假。」
「欧阳，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席烨觉得被敷衍而为为动怒的表情让欧阳晋笑了，淡薄却真实。
「席烨，我觉得我是幸福的。」
听到这种回答的席烨微微张大了惊讶的双眼。
「十年……在你身边的十年虽然不全是快乐的，有烦恼，有寂寞，也许……也很痛苦，但我还是爱你。」欧阳晋沈稳的声音轻轻在无人巷弄中响起，温柔的声音微笑，像是让人怀念的那种，又很明显的改变了。「我爱你，然後我觉得我是幸福的。即使我没有浩浩他们那种勇气。而且，像大多数人的那种幸福比较适合你。」
「我不懂……这是你不说的理由……？」
「我只是很害怕。」欧阳晋像是想开了，连苦笑都变得自然。「能看著你、包容你平日的迷糊与任性是我微小的幸福，我只是……很害怕就这麽看不到你，害怕在你眼里看见疏远的距离。」
「你说你觉得幸福……」真的，好意外。
席烨略略仰头看著走近他的欧阳晋，无以名状的各种表情揉合在脸上，迷惘困惑还是多一点。
「席烨，我很幸福。即使像今天这样。」
「咦？」
欧阳晋带著微笑好认真的话让席烨再次讶异。
「我从没想过……能这麽平静的告诉你，然後你看起来居然没有什麽改变。」
「什麽！我很烦恼啊欧阳！当我知道你一直在忍耐的时候我好难过，我不知道你的微笑究竟压抑了多少东西，实在是……」
「我知道。对我来说，这样的你就是不变的。」微笑著，欧阳晋把自己的围巾轻轻圈在席烨脖子上，席烨也才发现自己原来冷的发抖，有些不知所措的任由欧阳晋如同以往一般照顾他。
「席烨，谢谢你。」
「不……我、我才是……」席烨红著脸，呐呐的说。明知道欧阳并没有这个意思，却觉得他温热的气息近的让人不知所措。
「回去吧，天气冷。」
「……欧阳？」
两人安静步行在来时路，席烨像是想到什麽，小小声的。
「怎麽了？」
「晚餐的事……你不用太介意……呃……我……不会太讨厌……」
席烨支支吾吾的话让欧阳晋好复杂好复杂的叹息，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
「席烨……我是个男人。」
「是……是，我知道啊。」
欧阳晋苦笑著，又摇摇头。
「你这种说法，我会当成是种暗示或邀请，你明白吗？」
「咦！我、我只是怕你很介意又钻牛角尖……」
真正该介意的人不是我吧……
欧阳晋心里这麽想，微笑著，兴起了捉弄人的念头。
「那我现在想吻你，可以吗？」
「欸？」席烨没想到欧阳晋会这麽说，难掩诧异的抬头看著欧阳晋，覆又低头沈默著。
欧阳晋看著席烨沈默，想告诉他算了，毕竟本来就没有期待席烨会答应……却见对方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这是……可以的意思？」欧阳晋微微颤著手抚上席烨低垂的脸，难以压抑这分不敢置信的惊喜。
席烨撇开脸，红透了耳根，细细嗯了一声。
欧阳晋捧住席烨的脸面向自己，即使知道这人少的深夜巷弄不适合两个男人拥吻，却无法压抑这种渴望，只害怕席烨下一秒就後悔。
席烨很紧张，却又努力的想放松。不知所措的反应从手掌的触觉传来，觉得可爱的心情化为欧阳晋温柔如羽的吻熨贴上席烨的唇，柔柔的磨挲吸吮，牙齿细细轻轻的含咬著席烨的下唇，轻轻舔舐。席烨只觉得这麻痒的感觉从相接的唇扩散到身体，温暖晕眩的让人感受不到寒冷，唇上轻柔的气息舔吻让他不自觉的轻启双唇，欧阳在唇上流连的舌随之探入。
口腔被舔舐的每一个角落都传来令人颤抖酥麻的感觉，席烨只能本能的顺著欧阳晋的舌头纠缠含吮，调整著能更深入的角度，失去思考，不断交换著彼此的唾液与气息，分不清是谁索求谁。
「……嗯……」
席烨难耐的鼻息彷佛邀请著欧阳晋做得更多，彼此的气息早就混乱了，欧阳晋不想这麽就把人放开，但他不想吓到席烨……再吻下去，席烨毫无自觉的单纯反应，会让他忍不住做出比现在的吻更进一步的事。
放开席烨的唇，欧阳晋平复著呼吸，感觉怀里的席烨与他一样混乱的气息，等他发热的身体与神智从刚才的吻里恢复。
「……欧阳……」
「怎麽了呢？」席烨嗫嚅的声音从怀里闷闷传来，欧阳晋带著笑意的温柔声音回应他，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著席烨的头发，抚过背脊。
「……抱歉……我好像……又做了不经大脑的事。……欧阳？」
席烨的反应让欧阳晋忍不住笑出来，怎麽也没想到一个气氛感觉这麽好的吻之後，席烨会先说抱歉……这该怎麽办呢……
「不会，」欧阳晋把席烨的头压在怀里，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怕席烨看了生气。「我很喜欢，最喜欢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很期待很期待。」
欧阳晋的话让席烨又安静了。欧阳晋低头看著不好意思到都忘记离开他怀抱的席烨，第一次知道这样的等待是可以有回报的。
日暮东风（18）
席烨虽然有些贪吃却又有某种程度的怠惰，因此公司的开春饭局便一如往例的缺席，只要能忍耐饥饿，等时候到了，小明、浩浩或者是欧阳晋，总会有一个人带著食物按门铃。
如果是小明，应该会边抱怨晚会与浩浩，一边说『席烨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饿死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