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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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一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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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幺被林佑栖赶回去了。只剩我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我笑他:“你怎么会想告诉他呢,还不如直接和我说。”
  他也知道瞒我不住——有些事我敏感得过分,不然也不会一直不来体检。
  “给你做CT的是我学生。你肺部有两个阴影,一个大概8mm,一个16mm。”他直截了当告诉我:“这是最严重的。剩下的就是贫血,还有关节炎。”
  “所以呢?”
  “可能是肺炎,可能是肺结核,也可能是肿瘤。”
  “那你为什么一副我快死了的表情?”
  林佑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他再次纠结地掐掉了一支烟。
  …
  下午去做了肺部穿刺,麻醉效果一去,就开始疼了。
  我问林佑栖:“可不可以吃止疼药。”
  “不可以。”
  我想了一下,又问他:“癌症是不是很痛?”
  “问这个干什么?”
  “我看电视上演的很痛。”我锲而不舍问他:“你应该有止痛药的吧?”
  “闭嘴!”他瞪了我一眼:“你能说点别的吗?”
  〃好吧,我说点别的。〃我摸了摸头发:“你说我变成光头会好看吗?”
  看林佑栖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抓着我往墙上撞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麻醉药的药效,我头有点晕,咳嗽了几声,决定在医院睡一觉。林佑栖很仗义地拿了本医学杂志在旁边看,看了一会,不知道和医生商量些什么,拿了一瓶药来给我输液。
  已经是夏天了,医院的桂花树郁郁葱葱的,让我想起了C大。
  其实,在那个学校的时候,我一直浑浑噩噩的,现在想想,挺不值得的。
  “佑栖。”
  “嗯。”
  “其实我有点怕。”
  “嗯?”
  “我想见李祝融。”
  “那就去见。”
  “要是我病了,我就去见他。要是没病,我就不见。”
  “你个神经病。”

  43、第 43 章

  我住院了。
  等结果出来的三天不知道怎么过的;浑浑噩噩的。
  放假放完;竟然接到郑野狐电话;他说:“许煦;我低估了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
  但是我也正好有话和他说。
  我跟他说;郑野狐;我可能有一个交易要和你做。你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主动联系你。
  真滑稽;明明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选择却忽然多了起来。
  我和蒙肃说,我有点事;要出门两天;蒙肃没有追问。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蒙肃的书快看完了,他准备让家人从美国给他寄一点过来。
  我想,也许不用寄了。
  …
  林佑栖替我拿的穿刺结果。
  他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我看不出结果。我也看不懂化验单,只能等着他解释。
  他在我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说:“你什么时候去见李祝融?”
  …
  我给郑野狐打了电话。
  “我是许煦,你现在在哪?”
  “北京。”
  “李祝融在哪?”
  “洛杉矶。”
  “我给你传个东西。”
  我把电话挂了,半分钟之后郑野狐打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病了,肺癌。”
  “你发给我干什么?这又不是治不好,你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别说这种无聊的话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还真不知道。”
  “把我弄走,国外也好,别的城市也好,趁李祝融还不知道我的事。”
  “你怎么指望上我了,你不是和那个美国男人打得火热吗?”
  “我没指望你。”我无聊地拿刀子划苹果:“你只要不拦着我就好,他现在全力对付蒙肃,监视我的人应该是你。只要有你帮忙,我要消失很容易。”
  郑野狐大笑:“你觉得我会帮你?”
  “你会帮李祝融。”我说:“虽然你很冷血,但是他是你朋友。”
  …
  和郑野狐这种聪明人说话实在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性格太恶劣,动不动就大笑,好像我快死了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我要计划一下。”他这样和我说:“你太聪明了,小哲落到你手里真可怜。”
  “你怎么不说我也很可怜。”
  我和李祝融,但凡谁蠢一点,肯吃一点亏,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表姑家的女孩子,刚大学毕业,正在谈恋爱、是我妈一直在追踪的八卦。那女孩子很蠢,现任男友对她不好,脾气坏,不够体贴关心,但是她喜欢。磕磕绊绊到毕业。我想,要是她忽然死了,她应该不会后悔。
  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一直在他身边。
  她不计较两个人谁比较吃亏,谁地位低一点。她不像我一样计较,别人都说我温和,脾气好,其实我记性太好。一件事可以记十年,算来算去,也不知道赢了还是输了。
  有时候想想,要是以前不吵来吵去,逃来逃去,每天一起吃个饭,晚上一起睡个觉,日子不也是这么过?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天,他和我一起回爸妈家里,提着东西站在门口,他忽然凑过来亲我。
  那时候,我们大概都是想和身边的这个人过一辈子的吧。
  可惜,没有机会了。
  …
  打电话给蒙肃,让他到医院来一趟。
  打电话给我爸。
  我妈虽然平时好强,但归根结底是个女人,刀子嘴,豆腐心,这事要是让她知道,她会哭晕过去。所以先和我爸说,就算被看出来了,他还可以帮我瞒上一瞒。
  我爸在书房接的电话。
  我跟他说:“爸,我可能要出国一趟,年底去,我想先回家住着……”
  不能和他说马上出国,太突兀,会被看出来。要先说年底去,然后更改计划,循序渐进。
  我爸话少,每次接电话都是“唔”“嗯”几句就了事,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和我说:“你别往外面跑,你赚的钱够用……”
  我爸最爱惜名誉,这么些年,心结一直没下来。
  其实想想,让他蒙羞的不是李祝融,是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纯粹的同性恋,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如果我是同性恋,不是李祝融,大概也会是别人。同性恋要走的路都很艰难,如果没有李祝融,我也可能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但我不能这么想。
  我不能原谅他,因为那样我会悔不当初。
  …
  蒙肃建议我去国外治。
  其实我很想留在国内,陪父母,陪朋友,慢慢治,佑栖说我可以观察一个月,再定手术方案,也不怕病情发展太快。
  但是不行。
  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所以首先要瞒住我爸妈,一个儿子,哪怕是几年不回家,只寄点钱回来,也比彻彻底底地死了好。
  还有就是,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必须从头至尾,彻彻底底地瞒住李祝融。
  要是我死了,第一个遭殃的是沈宛宜——他恨毒了沈宛宜。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来,他的心性不能以正常人来判断。
  要是我还活着,他哪有时间去管别人,只一心一意找我麻烦。
  不管怎样,都得让他以为我活着。我想到的办法,是让他知道我跑了,然后去找。也许郑野狐有别的办法,谁知道呢。
  其实我也有一点私心。
  我不想让他伤心——我想,他应该会伤心的。
  …
  我很怕死。
  死意味着出局,意味着你这个人完全从世界上被抹去,你不再有思想,你这个“人”,已经消失在虚空里。
  死意味着,你再也不能和自己的父母团聚,不能和朋友闲谈,你再也不能拥抱自己的爱人——即使前一秒你们还在争吵。
  我问蒙肃:“人死了之后会怎样?”
  他说:“不知道,我没有死过。”
  我也没死过,所以我很害怕。
  林佑栖拿了一堆化验单来,给我解释这个解释那个,还拿了手术方案什么的来给我讲解。我听得烦躁,饭都不想吃了。
  沈宛宜下午赶到,风风火火,抱着我大哭,简直像我已经死定了一样的。
  我对她真是抱歉。
  本来说好,到四十岁,她未嫁,我未娶,我们就结婚。现在我可能要失约了。
  我并不担心他,她很坚强。曾经有个男人,也说过要娶她,结果离婚礼还有一百多天的时候,死在香港的银行里。
  小幺来得鬼鬼祟祟——他要瞒着夏宸。
  小幺脾气很硬,他铁定了心要揍李祝融。他是经历过太多次失去的人,我该好好感谢夏宸的,他应该就是上天指定下来补上小幺家人空缺的那个人。
  这半年来我一直有意无意避开小幺,好在我们并没有生疏。他仍然张嘴就叫我流氓,说我小题大做,癌症发现得早根本不会死人,说我在瞎担心。
  晚上一起去吃饭。林佑栖把着菜单,点了一堆清淡的菜,除了蒙肃每个人都是怨声载道,我烟被收走,手指总觉得空得慌。
  小幺和沈宛宜都喝醉了,一个人傻笑,另外一个人唱歌。蒙肃吃拌饭,林佑栖掐了两根烟。
  我觉得包厢里闷,去外面走走,这小饭店有个天井,种了很多花,我蹲在天井里嚼口香糖。
  明明那么热闹,左胸口却空荡荡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他。
  就算是我一个人在C城的时候,夜深失眠的时候,我也没有这么想他。
  背后传来脚步声,小幺傻笑着走过来,用力拍我肩膀,勾着我脖子,靠在我背上。
  他在哭。
  …
  郑野狐告诉我,李祝融要回来了。
  他说:“你知道怎么让他死心的。”
  “你的家人交给我,你只要让他死心,然后出国。剩下的事我来料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出国之后都不要再回来,也不要让他听到任何消息。”
  “我父母我来安排,不需要你插手。”我告诉他:“我不会回来的。”
  “那就好。”
  “没别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等一等。”郑野狐忽然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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