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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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一生-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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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半途;我被跟结婚有关的话题逼得坐不住;说声去厕所;带了烟准备到吸烟区去吸。在走廊上和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擦肩而过,被他一把揪住。
  “是你?”我惊讶地看着罗秦:“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比上次见面似乎又瘦了不少;两颊都凹下来;明明穿着质地良好的西装,却凭空显出几分落魄来。
  罗秦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手里的烟抢了过去;指着我出来的包厢;要笑不笑地道:“你爸生日?”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的生日是二月十七,你爸的生日是三月十五。”他点着了烟,似乎忘了什么一样,用细长苍白手指敲了敲额头,笑道:“你妈的生日我忘了……”
  我被他震住了:“你记这个做什么?”
  他自嘲般笑了笑,琥珀色的细长眼睛眯起来,在香烟的烟雾后面若隐若现。
  我们关系算不上好,十年前,他是个孤僻沉默的少年,十年之后,他也没有对我表示什么善意。这样安静地站在走廊里,气氛很尴尬。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开口问他。
  “没事,看到了打声招呼而已。”罗秦放开了一直抓住我手臂的手,忽然低头看起自己的手掌来。
  我看他没有要再搭理我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那我先回去了?”
  罗秦没有说话。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觉得他是一个神经质的人了。
  但是他叫住了我。
  “许煦。”他靠在贴着米色墙纸的墙壁上,手指上夹着一支烟,看着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猜不到他要说什么。
  他也没有要和盘托出的意思,又低下头去,头发遮住了眼睛。
  “有时间的话,去blumoon查查李祝融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吧。〃这是我听到的他最后的话。
  …
  一个六十大寿,熙熙攘攘,从早上一直闹到晚上,吃完饭,袁海又开了车来,负责把一堆人各自送回家,别的城市的就送到火车站。我因为是主人,一直忙到最后,爸妈已经跟着沈宛宜的车回去了。我坐袁海的车回家。
  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天已经黑了,路上有车河,前面一派红色的灯,旁边一排白色的灯。
  我们被堵在了离家还有四条街的地方。
  我其实并不想和袁海找话说,因为我最近似乎越活越回去了,和人相处,总是状况百出。罗秦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就不说了,袁海也不太待见我。
  但是袁海自己说话了。
  ”你父亲的大寿,只做一天吗?“他忽然看着后视镜问我。
  ”是只做一天。“我有点讶异:”他没和你说?“
  “我只管做事,不问这个。”袁海很严肃地回答我。
  我在心里腹诽:那你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话说回来,怎么会是你来接送客人,你最近应该挺忙的。“我不习惯这气氛,开始没话找话。
  “你是真不知道吗?”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知道什么?”
  他目光灼灼地直视我:“你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让我来给你跑腿,不是因为我跑腿跑得好,而是要告诉你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似乎还要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手机响了。
  袁海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
  “是,接到了。我们现在在临海路,就在云中楼对面。好,我和他说。”他简短说完,回过头来,告诉我:“他说自己来接你,你先下车吧。”
  我下了车,在外面站着。外面车堵成一条长河,路上行人都行色匆匆,万家灯火初上,整个城市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一样让人安心。
  在这样的夜色里,我听见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橘黄路灯下,有个高大身影大步朝我走过来,他仍然穿着白天的那件藏蓝色西装,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我还来不及答应他,就已经迎面撞进一个带着烟味的怀抱里。
  “袁海脑子进水了吗,让你站在风口里等!”他一边拿大衣把我裹起来一边大声骂人:“你傻啊?不知道冷的?”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起了大风,大概是要降温了,到处都冷下来,整条路都堵了,我被他裹在大衣里,拖着上了人行道。身上冰冷,风卷着树叶到处乱飞,一片昏暗,若有若无的雨丝落下来,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前走,仿佛这世界都是混乱的,只有身处的这个怀抱是真实的。
  被他拖着走了一段路,不知道塞进一辆什么车里,里面似乎开着空调,干燥温暖,我靠在后座宽敞的沙发上,李祝融沉着脸把我外套扒下来,从司机手里接过一条毛巾,重重地替我擦脸。
  我并没有淋到多少雨,倒是他,头发都被打湿了,我替他把额头上的头发拢到一边,他瞪了我一眼,把毛巾扔在我腿上:“自己把鞋脱下来。”
  外面的雨渐渐下大了,车平稳地行驶着,李祝融开始用毛巾擦干自己的头发,他向来是被别人照顾惯了的,没什么耐心,擦了几下,发现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烦躁地把毛巾扔到一边。
  我没办法,把毛巾捡起来,给他擦头发。
  他一言不发,沉着脸躲开我的手。
  我也不管他了,掏出手机来给我沈宛宜打电话。
  “宛宜,我今天晚上有点事……”
  衣领被人拎住,手机也被抢走,丢到地上,他把我按在车门上:“你和我在一起,还要给那女人打电话?”
  “我只是让她帮我告诉我妈,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无奈地告诉他。
  他“哼”了一声,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
  李祝融不喜欢住酒店,哪怕是最高级的。
  他有一句在他那个圈子里广为流传的话,他说:“除非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是用一次就扔,否则,再怎么洗,都不能改变你用的东西被别人用过的事实。”
  夏知非曾经讽刺他,说:“如果你能支付整个总统套房的家具费用,我可以为你开设所有东西全部用过就扔的总统套房,这个套房的名字就叫‘某个睡床也有处女情结的客人专用套房’。”
  当然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夏知非的酒店里没有这个服务,所以李祝融在经常出差的几个城市都有房子。
  不过这套房子,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那是在我大三的时候,我寒假回家过年,他竟然跟到了这里,大年三十,他打电话让我去阳台上看,天空上大片大片的烟花,我吓了一跳,问我妈是不是哪个大厦开业。他气得在电话那边大吼:“那是我放给你看的烟花!”
  那时候,他落脚的地方,就是这栋房子。
  李老爷子虽然严厉,却从不卡着他用钱,他那时候刚过十六岁,就能在这座城市买下一栋高楼上的商品房。
  我其实,并不想进这套房子。
  在电梯的时候,我就有点打退堂鼓了,只有两三个人的电梯里,他公然搂着我肩膀,我身上还披着一件显然不是我自己的大衣,电梯里几个女白领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等到他打发了保镖,拖着我的手,站在门口开门的时候,我心里的不安已经累积到了极致。
  “你不喜欢呆在我家?”我迟疑着问他。
  “我讨厌那个女人。”他头也不抬地开门。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斟酌着语气:“今天是我爸生日……”
  “你还要说几次!”他一拳砸在门上:“今天是你爸生日!所以你要和那女人扮恩爱!今天是你爸生日!所以我就该消失!今天是你爸生日,所以现在我和你单独呆一会都不行了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无言以对。
  我总不能说,我现在怀疑你在借题发挥,我总不能说,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像是真正在生气,倒像是在筹谋什么不好的事。
  人分很多种,有的人就是可以飞扬跋扈,明着玩心计,一点也不心虚。有的人却怎么也撕不下脸来。我就是后者。
  算了。
  反正从十年前,我就一直败在他耍赖的绝招上。
  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刻,忽然想起了罗秦和我说过的话。
  但我不准备去blumoon看个究竟。
  有一个陈柯已经够了,再轻信别人,我没那么多命可以送。

  31、第 31 章

  我就是那种记忆力太好的人。
  每次去以前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都会有一种“想当年我年轻时候”的感觉。
  这间房子;三室两厅;客厅里原来摆的是米白色的沙发;那时候他年纪还小;还没现在这些公子哥的怪脾气;用东西也没这么挑剔。当时还觉得漂亮得不行的房子,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西式的长餐桌上;摆着银烛台;烛光昏黄,餐桌上摆着一桌西餐;盘子都用盖子盖着;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了。
  偏偏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把我拖到桌边,拉开椅子,自己从冰桶里拿了一瓶酒过来。
  我只觉得头疼,葡萄酒这种东西,又苦又涩,我从来没觉得哪里好喝过。好在不烧喉咙,总比被逼着喝白酒好。
  至于西餐之类,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我喜欢吃肉,但是不会把肉当饭吃,至于那些蔬菜汤、生的海鲜、生的蔬菜沙拉,完全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对李祝融弄出来的“烛光晚餐”,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现在只想快点换件宽松的衣服,吃点地道的家常菜,然后在一张温暖干燥的床上睡上一觉。但这些话实在不好说出来——他难得放下面子“温柔浪漫”一回,要是打断了他,他只怕会恼羞成怒,到时候我也别想好过。
  冰冷酸涩的葡萄酒,被盛在看起来一捏就碎的高脚杯里,摆到我面前,看一眼就觉得胃疼。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细如发体贴备至的人,象征性地用毛巾给我擦个脸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指望他能看出我对这桌西餐一点也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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