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季凌云连笑意都带上了几分小孩子家的纯真。
季凌风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用筷子戳着盘中的玫瑰焗龙虾，忽然又想起BOSS来。那天他带自己去吃料理时，也有过类似的菜吧，连口味都挺像的，虽没有此刻的龙虾精致入味，可他总觉得，那时的味道更好些。
唐君哲现在怎么样了呢……应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地吃着年夜饭吧，季凌风想想那其乐融融的场面，突然有些嫉妒起来，明明自己也和家人一起吃着年夜饭，却还是不由得萌生这样的想法。
本该阖家欢乐的大年夜，饭桌上的气氛却相当沉默，其实前几年的大年夜也一贯如此，再往前追溯的话，那时的季人杰都不回来过年，可不知为何，季凌风总觉得今年哪里不同了。
季夫人偶尔和儿子聊上几句，季凌云则带着一贯的笑容回应，季凌风每每都觉这样的场景有些刺眼，可仔细想来又没什么好说的，只得低下头专注于盘中的饭菜。他和季人杰自从上了桌就开始沉默，各自专心致志于盘种美味，将食不言的良好习惯发扬到底，仿佛只有这时候，两人才有父子该有的共通点。
好在季凌云一会儿问候老爹几句，一会儿也跟哥哥说说话，才不至于让饭桌上的气氛显得太过尴尬。
季夫人轻轻地摇着杯中的葡萄酒，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超脱岁月的优雅。年龄在她脸上并没有刻出露骨的痕迹，她依旧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一样从容、高贵。她手指轻叩在水晶杯上，轻笑着对季凌风道：“拉斐庄园86年产的葡萄酒，同期中名声也仅次于82年拉斐了，这还是老爷年轻时买的，珍藏了好久呢。”
季人杰眉毛顿时就立起来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他很少对季夫人作色，虽然此刻也不算作色，毕竟，无论两人的姻缘是否是家族撮合而成的，他们都鱼水和谐地过了小半辈子。
季夫人到底也懂这个丈夫的心，反笑他道：“只是想说你重视过年是好的，怎么就激动了。”
季人杰回避的方式依旧只是低头进食。
季凌风也一样，他不知道季夫人跟他说这些话目的何在，也没必要在意。拉斐庄园的葡萄酒享誉世界，名贵不假，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想，这真的只能说明老爷子越来越注重春节了吧。
想到这，他仍经不住心头一软，父亲真的年纪大了……可究竟多大了？季凌风错愕地发现自己也不记得。明明幼时还记得很清楚，爸爸多少岁了，几号的生日，他会提前好久给爸爸做小工艺品当生日礼物，却在被训斥一句“不务正业”后将曾经的心意悉数深埋。如今，那些太遥远的事在他心里只留下个模糊的影子，他隐约记得父亲是几几年生的，推算起来，也快五十多了。
五十岁，季凌风咬了咬唇，一时间百感交集。
“凌风这两个月来，也辛苦了吧。”
“夫人挂心了，我过得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季人杰皱起那双眉，“凌云跟我说你去信达工作，具体什么样我还猜不出？你大学都没毕业，能被收去做跑腿的就不错，当个打工的真就比在家里强？”
季凌风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浑身上下僵硬得像块石头，心中刚刚松软的角落又被狠狠碾过，他唇边勾起个讽刺性的弧度，道：“是，我现在只是在那边实习，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过得……不差。”
“哼，你是想说‘不比这差’吧！”
季凌风一怔，他居然也有懂他的时候，可惜此情此景，他实在难以为之庆幸。
季人杰见他垂头不语，一副不仅默认甚至都懒得搭理你的样子，又是火气。“你想离开就直说！这副脸摆给谁看？”
季凌风猛地抬头，“我说过我想走！可自始至终我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又怎么有资格摆脸色给你看！”
“你闭嘴！”季老爷子直接摔了手中的餐具。
季凌风眼眶又红了，他有些唾弃自己的懦弱了，只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总藏不住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你既然讨厌我，又干吗不让我离开？”讨厌二字他终是说出了口，无论季人杰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至少，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这样。
“你要滚现在就滚！”季人杰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几乎到了爆发边缘。
季凌风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眼眶中有什么东西想往外涌，却被他拼命克制，他只是一勺一勺往嘴里塞着鲜蛏萝卜羹，这曾经出现在满汉全席中的美味，他如今吃起来味同嚼蜡。
季人杰不知被他哪句话触了逆鳞，整个人都暴躁起来，“怎么不滚了！？”
“爸！”季凌云忙站起来安抚他，哥哥也是个倔脾气，真被三言两语的逼走了可怎么办。
“我原本只是想找到工作后想搬出去住，没有和家里断绝来往的意思……”季凌风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可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滚，我会如你所愿，吃完这顿饭，我就走。”
季人杰猛地起身，气得一张脸都扭曲起来，一个劲儿地指着自己的大儿子手都在抖。“你、你……滚！现在就滚！”
“爸！快别气了，哥那都是气话。”
“凌云！”季夫人此刻也收起了笑容，她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只说了四个字，“你别多事。”
季凌云只是叹气，他回望了母亲一眼，神色坚决，而后仍是劝道：“爸您坐，大过年的，总先一起吃完年夜饭。”
“我倒是想！”季老爷子居然对小儿子也凶起来，“可是你看这副样子！像是要回来好好过年的吗？！”
季凌风闭目，无声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却是相当平静地拿起手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影响您过年了我很抱歉，我现在就走。”
“哥！”季凌云一把抓住他，“别跟爸生气了，至少过完年再……”
“你让他走！”季老爷子吼道，“我养了你二十多年！只当自己养了条白眼儿狼！你现在就滚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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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季凌风独自呆在BOSS大人的大房子里，窝在沙发上，电视被开到了特大声，他却只是冲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都还没吃饱呢，季凌风想打电话叫个外卖，却发现人家都不提供送餐服务了，再次想起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大年夜。
BOSS的私家别墅占地较大、地处较偏，平日里清静得很，如今竟能远远地听见放鞭炮的声音，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天窗，他能看到夜空中纷飞的雪花和五彩绚烂的烟火，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喜气昂然。
可是一个人的春节，到底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起身去冰箱里随意找了点儿剩下的点心，还都是BOSS做的呢……他拿去微波炉转了转，虽然是夜宵甜点，但至少可以果腹。
他突然很想很想那个人。
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其中第一个人的电话，可居然没有打通。季凌风一时间无比沮丧，过不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此刻应该和家人欢聚一堂，甚至都不会注意手机了吧……
他守着手机到了九点，期间扫过好几个春晚节目，才终于等到了那人的回电。
“喂……”季凌风一张口立马委屈到无以复加，那语气，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在季家时他也委屈，却不想要让人看出委屈，只有现在，当面对这个男人时，他只想向他倾诉全部。
仿佛所有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他明明只说了一个字，就已经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怎么了？”唐君哲一听自家宝贝这声调立马就慌了。
“我想你了……”最后，季凌风也只憋出这四个字来，他环起膝，将脸埋了进去。
电话那头，他还听得到成片的欢声笑语，他们那边一定很热闹。季凌风紧握着手中的电话，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听见那人声音的刹那，几乎要凝噎，他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我想你了……”
40、晋江独家发表
清晨的微光洒向大地；光线不强，却也照亮了别墅一隅。季凌风迷迷糊糊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沙发上。昨晚看着看着电视就睡了吧，他起身揉了揉肩颈，有些发酸。
冬日里的晨曦带着总给人种暗暗的感觉；不过今日日光白净；是个好天。季凌风低头一看表；才七点。
洗漱完还没一会儿；饿意就跟着泛了上来，大年初一，估计还是叫不到什么外卖的；只能自己做做看了。他想是这么想，又不愿意动弹；接着躺回到了沙发上，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因为不适的睡姿而感到酸痛。
先去洗个澡吧，他想，别再去管昨晚的事了，好好吃个饭，照顾好自己，等那人回来。
季凌风长叹一声，又眯了半刻才起身，拖着步子进浴室了。
他在浴池里泡了有大半个小时，直泡得手指肚都瘪进去了，才慢慢悠悠地起身，这真正是在消磨时光了。由于天寒地冻的，他腰又还没好，实在懒得出门，所以除了上网看电视，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干了，只是漫无目的地消磨时光。
出浴时，季凌风身上裹着松垮的大浴袍，正用毛巾擦着自己滴水的栗色软毛，可刚进客厅没几步就僵在了原地。
“怎么洗了这么久……”沙发上的男人将视线从手中的晨报上移开，转到了小家伙身上，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不禁莞尔。
“新年快乐。”BOSS大人笑着道。
发尖的水滴到了地毯上，滴进了浴衣里，季凌风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厅里一片沉寂，他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处于一种空白状态，嘴唇在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唐君哲看他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了，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冲他朝了朝手。
还是不动。
BOSS大人没辙了，叹着气起身，小家伙不肯过来给他抱，那就只能他过去抱他了。不料下一刻，前面回过神来的小人就直直地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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