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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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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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还是没法儿立时就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人隐在她的背后。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人一定是认识我的,我也一定认识那个人。
  而且,说不定关系很亲近。
  会是谁?
  这里面,师公是可以毫不犹豫的排除在外的。
  还有……我怔了下,发现我竟然对巫真不是那么坚决的,全盘相信。
  巫真和我一起长大,可是她嫁了京城那么复杂的人家……她还会一成不变吗?
  “把她扶进来。”
  我把白宛夫人扶进屋来放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师公点头示意我到他身前去。
  “刚才我和她说的话,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
  “我留下她,是指望从她身上挖出她背后的那个人来。那人很可能与巫宁遭遇的那些事情有关联,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可是这么些年来她一动也不动,可以连着几年都待在山庄中不出门。我即使带她出门去,借着游历的幌子,她也依然不露什么破绽,就象她没受什么人的指使一样。”
  我轻声问:“您说,巫宁有一回找过您?她说了什么吗?”
  “那时候她很瘦,很憔悴。”师公顿了一下,眼睛中露出伤怀和迷惘的神情:
  “巫宁问我,相信不相信她。我一点都没犹豫,我早就知道那些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说她跟在我后面两天了,确信我是一个人没有旁人跟着,她才来和我见面的。”
  “我急着想问她那些事情究竟如何,她却和我说起她习练幻术的心得来。我从前只知道她聪慧有悟性,可是那天和她说过话,我才知道平心而论,这世上,若说还有人的幻术能胜过巫宁……恐怕只有他父亲一个人。不,也许百元先生也不及她。”
  我有那么厉害吗?
  “我问她,她就从头和我说。第一件事就是宋家,我才问,她就哭了。我第一次看见她哭……那会儿我想,哪怕那些人真是她杀的,那也一定不是她的错,一定是有什么非动手不可的理由逼着她那样做的……”
  我诧异之极,这话可不象师公说出来的了,典型的偏信偏帮……我抬起头来,他的脸颊微微发红,眼睛好象也比平时要亮。
  师公自己好象没有感觉,他把茶盏顺手放下,接着说:“后来她说,宋家的人她的确杀了一个,是逼不得已。宋家的人设陷捉住了她和巫真,还有姚自胜。他们三人为了脱身,在后头追他们的人有四个受伤,一个是她失手杀死。逃出之后,又发现一件要紧的东西失落,等到再回宋家去寻找的时候……宋家的人已经都死了。”
  虽然说的都是早已经过去的事情,我虽然已经知道宋家的人死了,可是听着师公这样淡淡的说出来,突然觉得这清晨的寒意似乎比往日要浓重。
  “巫宁说起那件事情来,脸色苍白。她那时候第一次杀了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死在眼前。她说,那时候天还没有全亮,四周雾气弥漫,静得怕人,连虫鸣鸡啼声都一声没有,就象一场恶梦一样。”
  “宋家的那件惨案只是个开始,第二天听说文家也出了变故。巫宁那会儿瘦得很,她说,从宋家、文家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实睡过觉了。她总觉得在背后,有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就算合上眼,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诡异惨状总是在她眼前晃……”
  师公站了起来,他的袍子没束腰,被风一吹,显得飘飘荡荡的,像一只欲展翅翩飞的鹤。
  我站在他身后,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也许前一世,巫宁也这么跟在纪羽的后面走过,也许走的是山路,山风很大——我有些恍惚,眼前仿佛真有这么一个画面。
  不过,师公穿的不是白衣裳,而是一件青灰色的衣裳,只是洗的次数多了褪了色,看起来是在灰白中透出一点青色来。
  我定定神,岔开话:“师傅她……”
  白宛就蜷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呼吸细而急促。
  师公近前去看了一下:“她还醒不了。”
  到底白宛用了多大气力想暗算师公啊?反弹回去的力道让她伤得这么重?
  这就叫害人终害己吧?她要不下手这么重,这会儿她自己不就可以少吃些苦头了吗?
  我还有好些话想问她。
  近前看,白宛的眉头拧着,脸上尽是冷汗,头发散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上。嘴唇的颜色有些微微泛紫,容颜惨白,看起来着实是我见犹怜。
  一想到这是我自己的脸,心里就说不出地别扭。
  师公微微沉吟,忽然说:“你过来。”
  我本来离得不远,闻言上前一步。
  师公转过身来,抬手一指点在我的眉间。
  我眼前一暗,身体软软地朝前倒下去。师公怎么会对我用梦咒?
  我意识越来越沉,似乎要沉到无底深渊中去。我强撑着,一手紧紧攥着师公的袖子,就是不肯闭上眼。
  “睡吧。”师公的声音柔和而芒远,仿佛站在高高的崖岸上说话一样。
  他的手在我额上轻轻抚过,我心里莫名一松,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漆黑一片,我试着朝前迈步,一只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我朝后微微一缩,听见师公说:“向前走,别害怕。”
  眼前渐渐亮起来,师公在旁边,牵着我的手朝前面走。我心里惊疑难定,这明明是一个梦境。我还以为只有我会以幻术入他人之梦,可是师公居然也会。
  他是从哪儿学会的?还是……本来就是他回的幻术,而我是学自他?
  这是谁的梦,答案呼之欲出。不能不说,师公这个办法是眼下最有效率的办法。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异。好像我们现在是偷偷摸进别人家中的小贼。我们前进白宛的梦里,是为了找到她心中深深埋藏的秘密。
  我们站在一片荒野地里,前头靠山脚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天快要黑了,狗在远处狂吠。野鸟成群地从头顶掠过,没入树林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
  师公没说话,只拉着我朝前走。荒草快把小径淹没了,野地里有几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
  有一个站起身来,一手提着草筐,另一只手攥着野菜。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身向回走。忽然有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孩子冲过去,推推搡搡地抢过那个孩子装野菜的草筐,一哄而散。他们的声音有些怪,远远听着他们在哄笑:“丑八怪,丑八怪,快回家找你娘去吧!”
  野地里只剩下那个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拣起被踩了几脚的空草筐,慢慢朝着村子的方向往回走。
  师公拉了我一把,跟在她的身后。
  “这是白宛?”
  师公嗯了一声。
  前面的人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们的方向。
  我知道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却本能地朝师公身后闪避。
  暮色中她的脸一片晦暗不明,我运足目力去看,依稀记得这就是那夜香班船上见过的小孩。她没有看到什么,转过头来,身体微微弓着,慢慢再向前走。她进的那栋屋子同村里其他屋子离得远,屋里没有电灯,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传出女人尖利的叫骂声。
  要不是亲耳听到,真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抱有那么大的恨意,而这些憎恨、绝望、残忍的情绪,都变成了一串又一串连接不断的污言秽语,像暴雨一样倾泻出来。即使我们只是在梦境中,那些滔滔不绝的脏话和辱骂也尖利得像是可以击碎耳膜。
  那破屋的门忽然又开了,瘦小的身影冲了出来,飞快地朝远处跑去。那个孩子窝在草垛边,等了许久,夜渐深了,小村里的人也都睡熟了,那个孩子才从草垛边偷偷起身。她屋前屋后钻摸了一阵,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根柴枝,点着了火,可看着又不像为了照亮,也取不着暖。
  很快我就明白过来,她在放火。
  快要过冬的时节,家家都备了许多柴草,垛在屋前屋后。她这里点一丛,那里烧一把。很快火苗就蹿上了房,屋里的那些人有的醒了,有的没有醒。烟越来越大,火也越来越大,烧成了一片,醒来的人冲出屋来,就算从井里打水泼浇,也救不了火了,他们慌乱地奔走,无助地呼号,还有婴儿受惊啼哭的声音乱成一片,大火不知烧穿了哪一家的茅草屋顶,轰然一声半间屋都塌了下来。
  我和师公远远看着,那个点火的人似乎自己也吓着了,她站在那里看着火势发了一会儿呆,悄悄地从人从中溜走。人人都关注着大火,竟无人留心她。
  她揣着一个干瘪瘪的小包袱,趁着黑跑了。
  师公指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声说:“她那个包袱,肯定不是现在临时收拾的,早早就预备好了。”
  那放火呢?是一时气急了,还是也早早就预备好了?
  这么小的孩子,她在心里想做这样的事,想了多久了呢?
  师公拉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四周的一切纷纷碎裂,像被大风吹走了一样,圆月当空,江上渔火点点。
  这情形当真眼熟。江风吹过来,船头的大旗随风招展。
  “夜香班。”
  “对。”
  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一次涂家庄之行开始的,我怎么能忘记得了?师公指着江岸边一处阴影:“那时候我就在那里。”
  我朝那里看过去,黑黝黝的,只能看到那树荫里泊着几条船,可是当时他在哪条穿上,有没有看到我?
  船头银光的星雨纷纷坠落,那些细碎的光屑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是夏季里长长的雨丝。有两道人影斜斜掠飞了出去,那种飘飘然的姿态仿佛没有重量,既像两只轻盈的燕子,又像被风吹走的花叶。
  左边的是我,右边的是巫真。
  那时候可真不懂收敛,还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了。
  “左边那个。。。。。。就是她。”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左边那个是我。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事情都还记得,可是当时的心情,还有细节,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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