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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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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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卖也可以,这两个人半死不活,不会再有旁人看上了。你要再去下一个城里接着卖,从这儿到下一处,最快也要走四五天,这四五天你还要搭上饭食盘缠。看他们这样儿,你还得花钱给他们抓药,这么算一算,你不卖的话更要亏本。”白宛又晃晃她叉开的手指,“五吊已经不少了,你就干脆些,卖了吧?”
  我心里疑惑不定。
  这情景……这情景好像和一件什么事,缓缓地重合在一起。
  白宛还在劝说那个人:“想好了吗?快些拿主意,你看那个,都半死不活了。要是他死在这儿,你可一文也捞不着。”
  地下那个的确不动弹,不知道还有气没有。人贩子也有点慌神儿,这人要是真砸在手里死了,别说钱没有,八成还得破点财打点。就算他把人当牲口卖,这人毕竟不是牲口,真死了,这里的官衙门地头蛇一定会借机敲他的竹杠。
  “好好好,卖给你。”
  白宛笑了,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秀气好看的眉毛又微微皱起来:“哎呀,我身上只有一吊半……要不,你跟我家去取钱去?”
  人贩子的脸色变得贼难看:“什么?一吊半?”
  “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五吊的,可是刚才买了东西了。”白宛指指地上的篓子,“我家住城外,路也不算远,小半天就能走到,你跟我去取吧,怎么样?”
  她的表情特别纯真,口气特别无辜,可是我怎么觉得,这白宛,和我知道的白宛不大一样,简直像只小狐狸似的,瞅着她,恍惚觉得她背后一定生着条尾巴,还在得意地摇啊摇的。
  而与之相对的,人贩子那张脸啊……哭得能拧下三斤黄连汁来。
  “走半天?”
  现在的天色仿佛已经过了午,再走半天那可不得天黑?城外天黑了怎么会太平,山里可有狼啊蛇啊那些,说不定还有劫道的强人。要是他跟着去,拿不拿到钱是一说,拿到了钱有命没命回城里就又是一说了。
  “去去去,没钱站一边去。”
  “哎,我是做好人啊,看着他们可怜,你也挺可怜,所以才想帮你个忙。你看你看,那人快不行了,你是不是还得破费几文买个窝窝给他们吃?”
  这倒是真的,四周那些扛活儿的卖骡马的也开始找吃的了,有的啃干粮,有的就花上两文喝完杂面汤。
  人贩子也有点饿了。人在饿了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没有耐心。
  “你看,都这会儿了,下午恐怕没一个半个时辰就收市了,要买人的上午早就买了,下午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白宛夫人年幼的时候这么精明俏皮啊?怎么长大了倒没灵气儿了?
  相貌、眼神、举止谈吐,好像都不及小时候了。
  人贩子还是在犹豫。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动摇了。
  白宛适时地说:“对了,我这里还有刚买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能用着的?尽管挑,加上我手里的钱,换这两个人,你不算太吃亏了。”
  人贩子终于被说动了,他蹲下来,揭开白宛那个篓子里的油布。
  里头都是些日用的东西,油盐酱醋,蜡烛灯油纸张等,人贩子挑了盐,又挑了蜡烛,这些不重,又人人要用,比其他的还贵些。再挑了挑,又拿了些别的:“行了行了,他们两个归你了。”
  人贩子把那两个半大孩子脚上拴的铁链子打开,接过了白宛的东西和钱,有点不情不愿地说:“真是,亏大了……这些钱还买不到一只羊呢。”
  两个人还不及一只羊!
  我想起来了,雁三儿说他和师公被卖过,两个人加一起都没卖上一只羊的价钱!
  我刚才光顾着注意白宛,现在才把注意力分给那两个在地上爬不起身的大孩子。他们这样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样子,一时真难辨认,风骨绝佳清贵无双的师公,还有那个杀气凛然性子直爽的雁三儿……
  那个人贩子先离开了,白宛叫过旁边一个闲汉来,让他去雇了辆驴车。看起来这两个人是没办法再走半天路跟她回城去了。她又从旁边儿的小食摊儿上买了两碗杂面汤。
  那两个孩子喝汤的时候,我倒是看出来一点端倪。那个顾不得烫大口猛灌的是雁三儿,另一个吃相秀气的自然是师公。
  不对啊,如果是白宛将他们从人贩子手里这样救下来,那后来白宛怎么会倒过来成了师公的徒弟?
  驴车过来,我看着他们上车而去,在后头急追了两步。
  可是眼前的一切,像是水中幻影一般动荡起来,雷芳在后头喊我:“小笙,小笙!”
  忽然间所有的一切像彩纸般破碎成一片片的纷纷坠下,我忽然醒了。
  原来雷芳不是在梦中喊我,而是她已经醒了,顺便将我唤醒。
  “哎,刚才我们……”雷芳抓着我的手,“刚才咱们是做了同一个梦,对吧?”
  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是一个梦。
  平时做梦,醒来后印象模糊,梦中人的面目,梦中的情景,都像雾里看花,极不分明,可是这个梦里,气味、颜色、声音……一切一切,有如身临其境。
  雷芳也同我一样恍恍惚惚,心神不定。
  我对这个梦念念不忘,连着几天向师公旁敲侧击想打听旧事。倒上一杯茶端过去,还没等我绕上正题,门外有人恭敬地说:“前辈,姚家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庄主有请前辈移步去正厅。”
  师公答了句:“知道了。”
  姚家的人已经到了?雷芳还说下雨路滑,他们今天一定到不了呢。
  “师公,我也想去瞧瞧……姚家也是练剑的吗?”
  “不是。”师公站起身来,“南奎多山多毒瘴毒虫毒草毒石,你说姚家是做什么的?”
  我愕然说:“难道他们是用毒的世家?”
  “不错。”师公说,“这是我要告诫你的,不要轻易招惹南奎的那些门派,不论大小都一样。南奎的人……骨子里倔犟记仇的本事是一等一,姚家朝前数几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出名,就在于他们既够狠,也能忍。一段仇能记十年,五十年,不讨还回来绝不罢休。而且他们的仇人,无一例外都死得极惨……比死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忽然打了个寒战。要真有了这样的仇人,这人生就太没趣儿了。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时时刻刻全神戒备怕中招。这样的狠劲儿和忍功,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了。
  “你还要和我一同去吗?”
  我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去。”
  师公眼中似乎有些嘉许的神情一闪而过,点了下头:“你不要说话,跟着我。”我点头答应,将伞撑了起来遮雨。青石铺的路上水光闪亮,雨打在伞面上沙沙的响。“雷芬这丫头要嫁的是姚家的长孙姚正意,这门婚事是雷庄主的至交好友从中说合。雷芬嫁过去之后就是长孙媳妇,将来如无意外,就是当家夫人。”
  当家夫人可不好做,更何况南奎是那样一个地方。
  我开始替雷芬担忧起来。雷芬一定也是知道姚家的大概情形了,心里才惊惧吧?嫁到这样一个人家里去,这日子该怎么过?雷庄主为什么要答应这样一门亲事呢?
  师公仿佛知道我心中的疑问,他看我一眼,只是重复了一次刚才在屋里说过的话:“你不要说话,跟在我身后。”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正厅,雷庄主笑呵呵地迎出来,携着师公的手进了厅里。
  “来来,这就是我那大孙女婿了。”
  虽然还没正式成亲,但是雷家姚家名分关系已定,雷庄主称他为孙女婿也很自然。
  厅里有个穿秋香色长衫的少年,长身玉立,朝师公深深一揖:“晚辈姚正彦,见过纪前辈。”
  这就是雷芬的夫婿?他直起身来的时候,我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
  这人若是在别处看见,肯定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书生而已。瞧上去文质彬彬,温和无害,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整个人干净清爽温和,上看下看,怎么都和那个“毒”字扯不上关系。
  “你就是姚自胜的孙子……”师公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喜怒情绪。“正是。祖父在世之时,曾和晚辈说起过纪前辈的事情,对前辈很是推崇。”
  师傅已经说了,阴狠记仇毒辣是这个世家的本性和传统。身为这家的长孙,未来的当家人,他怎么可能无辜无害?
  雷庄主满脸欢悦,看起来对这个姚家来的孙女婿并无成见。他们商议明日的事情,几时起身,几时告别,上路动身,走哪条路,嫁妆如何运送等问题。雷家庄的管事手里捧着写好的帖子一项一项地念出来,大到物件随从安排,小到一线一盒的安置。我听着都头昏脑涨,只觉得天底下的麻烦事,再没有比成亲更可怕的了。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将那张帖子上写的事项一一议完,师公起身,我也跟着出来。外头雨还没有停,一把伞下头,仿佛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被雨幕隔开了。
  师公低声问:“看着了?怎么想的?”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咬人的狗不叫。”
  师公脸上仿佛掠过一丝笑意,也许是我的错觉。
  “当年我遇到他的祖父姚自胜时,也就是这般年纪。制毒用毒下毒的功夫且不定,单论这份内敛沉稳,他就比他祖父还强得多。功夫不好可以再钻研,性情才是最重要的。”
  我瞅着他心情好,拿准时机问:“那师公你看中我偏爱我,是不是因为我……性情好?”
  师公转头看我,眼风嗖嗖地好像小刀子,看得我把头低下去了,才又抬步朝前走。我急忙举着伞跟上。
  过了半响,听得他慢悠悠地说了一个字。
  “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变得小了,细如牛毛般飘飘洒洒。我陪着师公一起用了晚饭,他忽然轻声说:“今晚你留在这儿。”
  他语气很淡,我手里端的茶盘却晃了一晃,险些跌落。
  “师公?”
  师公缓步走到窗前,雷家庄已经处处掌灯,在雨中看着点点灯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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