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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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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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了点头:“你师公霸道得很,决不肯将你这么好的传人拱手让给我。不过我也和他说好了,等你长大来看我,他不会阻拦。我不能把我这一身所学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你聪明得紧,你师公的幻术和我不同路子。你先把基础扎牢,我再来教你别的,你才能融会贯通。”
  我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师公和巫真已经达成了协议,根本没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
  我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她摸了摸我的脸,“我住在紫都城东,门前有两株凤尾青,特别好认,你可以让人捎信来,自己能出门了,也可以来寻我。”
  我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或许就像人常说的,咱们这是前世的缘法。”
  有句话在我舌尖饶了好几个圈了,我真想告诉巫真我的真实身份,可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说。
  “那你一路保重。还有,替我向元宝问声好——她没事吧?”
  她笑了:“没事儿,就是睡了足足十几个时辰才醒。”
  她最后伸出手来,我以为她会抱我,可是她的手却在半途顿住,然后收了回去。我疑惑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她脸上露出的神情让我看不明白。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琢磨她那时的神情和心情。
  她那时候……像是忽然有些憎恶和惧怕。
  那一刻她是想到了什么?


   【第三章】繁花入梦


  三月廿一,春分。
  夏日的烈日、风和雨水,让窗上糊的绢纱很快变旧、变黄,变脆。重阳过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窗上的旧纱被拆了下来,贴上了厚实紧密的棉纸。而到了来年的春日,旧的窗纸被揭下来,再糊上窗纱。一年一年,新旧更新。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隐约传来雷响。我眯着眼朝外看。桃粉色的窗纱上有兰花暗纹,窗子开了一线,能看到外头院子里的天色,像是碧青的湖水中溶进了淡墨,云层低垂。视线渐渐向下,可以看到房舍上的青瓦,已经蒙蒙绿的柳色映着雪白的一带粉墙。
  我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身。
  “姑娘,起来吧。”
  我懒洋洋地翻个身:“天怪闷的,让我再躺一会儿。”
  “姑娘快起来吧,不早了。再睡下去,晚饭就没胃口吃了。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就搁在外头,姑娘等下看看还缺不缺东西。”
  “外面下雨了?”
  “没有,不过看这天色,一会儿准下。”
  我狠狠心离开被窝,初雪替我穿衣结带,又打水进来让我梳洗。
  我从镜子里瞧见她也正打量我,奇怪地问:“你看什么?”
  初雪替我把头发挽起来,抿嘴一笑:“姑娘现在出落得花朵似的。我是想起姑娘刚来的时候了。”
  我想了想:“我那会什么样儿?”
  “姑娘那会儿可真瘦,脸还没有巴掌大,就显着一双眼睛大了。”
  我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想一想,我死后重生,来到云仙里……就像昨天的事一样记忆鲜明。
  一转眼就是十年。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空气潮湿而清晰,柳树被雨水一润,那份绿色显得更加妩媚。沿着回廊朝前面去,拐到屋角,杜鹃已经开花,白的,粉的,花瓣和叶子上沾了雨珠,沉甸甸地垂下来。
  我把伞放在门口,师公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
  “师公。”
  他转过头来,眉毛浓黑,目光如窗外澄和天气,他风轻云淡地说道:“过来。”
  我走到他身旁,窗子敞着半扇,微风拂面,外面细雨蒙蒙,雨声沙沙的,连绵作响。
  “昨天教你的,悟了几成?”
  “其他的都明白,只是收功的时候总是收不好,拖泥带水的。”
  “你功力尚浅,也欠缺历练。”师公指了指书架,“第二排靠右的那本蓝皮册子,你拿了去,好生诵读,用心领会。”
  我把那册子取下来,这是师公手录的,封皮上“光华散记”四个字如风中劲竹,清秀挺拔。
  “行李收拾好了吗?”
  “初雪帮我收拾了。”
  师公这几年,待我态度日渐温和,与一开始的冷漠严厉截然不同。与之相对的,我师傅白宛夫人却变得冷若冰霜,深居简出,这有大半年了,我只见过她一面,她一个字也没对我说过,比陌生人还陌生。即使见面,也唯恐避之不及,不复昔日循循教我的师徒恩情。
  齐涵说她嫉妒我。如果我们俩是师姐师妹,师公偏爱我,她吃醋还说得过去。可她是我师傅,我有出息她也有光彩,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为什么搁到我师傅身上她就想不通呢?
  这事儿起先只有我自己有所察觉,可山庄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眼明心亮,对白宿宛没有容人之量的私底下议论也是有的。姨母青鸾夫人,也为这个特意找白宛夫人谈过一回,却也碰了个钉子回来。
  “对了,师公。这次我们还去雷家庄吗?”
  “怎么?”
  我抿嘴笑:“雷芳正月里给我写了信,说芬姐姐就快出阁,我要是再不去,以后想见一面可就难了。”
  “苏丫头要出阁了?”
  “雷庄主给您的信上没提吗?芬姐姐年纪不小了,几年前就定下了新事,嫁的是南奎姚家的长孙,师公,南奎姚家的情形您知道吗?”
  “南奎姚家么……我与姚自胜早年见过,并无深交。”
  师公的神情若有所思,微风吹着细雨洒进窗子,我过去想把窗子掩上,师公说:“敞着吧。”
  我答应了一声。姚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南奎太远,这一嫁出去,只怕要再见面就难了。想到从此一别后,再会遥遥无期,不免觉得心酸。
  阴雨绵绵,我和师公出门那天还在下小雨,为此改为乘车出行。车极宽大,坐七八个人也绰绰有余,现在只坐我和师公两个,空余的地方装了行李、书本、吃食,甚至还可以摆开地方下棋。师公棋艺高深,我只是粗通,下了一盘他就不同我下了,大概赢了也没有成就感。
  过几年我陆续跟师公出过几次远门,早已经习惯在车上打发时间。看几页书,若有所情悟,就将书掩下,闭目养神,把刚才看的东西在心中再默诵一遍。过一会儿我再睁开眼时,师公盘膝闭目,正在打坐。
  他闭起眼的时候,人看起来有几分稚弱,像个文文秀秀的书生一般,仿佛来阵风就可以吹倒。
  风越来越紧,雨丝从窗口洒进来,我探过身伸长手臂想把车帘扣上,车子却在此时转弯,我忙撑住车壁,才没有整个人倒下去压在师公身上。
  他缓缓睁开了眼:“你做什么?”
  “雨水进来了。”
  他看我一眼,抬手将车帘扣上了。
  我讪讪地坐回去。车帘一扣了起来,车里就显得昏暗多了,能清清楚楚听到两个人的呼吸的声音,师公身上的衣裳明明没有熏香,但是我仍然能闻到一肌淡淡的清雅的香气,是墨香?是茶香?还是……
  真奇怪,师公从来不打我,顶多是训斥,可是我对着他时却觉得全无抵抗之力,一个浅浅的眼神就能让我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那双眼,黑漆漆的眼珠,瞳孔中映出我的身影……
  我没话找话说:“师公……你和雷庄主,是怎么熟识的?
  他头也没抬:“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这不是……觉得您的好友不多么,数数除了雁三儿,也就雷庄主能算得上一个了。”
  师公看了我一眼,复又垂下眼帘:“他也算不上是我的好友。不过是他曾经遇到大仇人,我当时正好遇上,就出手帮了他一把。他感念至今,每个都写信相邀,我有时候得闲,就去那里盘桓几日。”
  就如此简单?
  我们到雷家庄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气暖洋洋地。雷芳像只小老虎似的从大门里头冲出来,欢呼了一声,一把把我抱着就举起来——
  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拍打她的手臂:“喂,快放我下来!”
  雷家的家传剑法十分霸道,雷芳现在看起来还马马虎虎,但是人不可貌相,她一出手就力大无穷,真让人吃不消。
  “我可想死你了。”雷芳笑嘻嘻地把我放下地,朝师公行礼,“纪前辈好,我爷爷念叨您好些天了,就怕您不来。不过他这会儿不在庄里,得晚上才能回来。〃雷家庄里里外外张灯结 彩,一派喜气洋洋。
  师公一起,我们俩顿时轻松多了,我小声问雷芳:“芬姐姐呢?”
  雷芳有点不大高兴地说:“她把自个儿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我去叫门她也不理。春姨说要出嫁的姑娘心里总是烦闷惶恐地,她这样也不算奇怪。”
  南奎如此遥远,这一嫁出去,也许一生再也见不到亲人。换成是我,我也怕。雷芳显然不明白,虽然是亲姐妹,可是她和雷芳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雷芳心细,遇着什么事都思忖半天。雷芳是典型的先做后想,甚至做了就做了,事后也不去想的人。
  “这次你多留些日子吧……”雷芳挽着我的胳膊,“姐姐一走,就剩我自己啦。其实我觉得她挺想不开,好好儿的,干吗要嫁人。我就不想嫁人,我要把雷家剑练到登峰造极,让别人一提起我来就竖起大拇指。”
  “我还是先去见见苏姐吧。”
  雷芳嘟着嘴看我:“哎,你去也是白去,她现在不肯见人……”
  我敲了两下门,轻声说:“苏姐姐,我是齐笙。”
  里头静了一刻,雷芬轻声说:“请进来吧。”
  雷芳十分意外,小声嘀咕:“肯定是因为你远来是客,她才给你面子的……”
  雷芬站在门内,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裙,素面朝天,头上也只插了根银簪,通身上下没有半分待嫁新娘的喜气,反而透出一股浓浓的孤清来。
  我们相互见过礼,雷芬淡淡地说:“坐吧。”她倒了两杯茶来,我起身接过,微笑着说:“芬姐姐。恭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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