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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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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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口带过,不曾有一个字来表达对她的感情(这是子唯最感兴趣的),不曾有一个词来描述自己怀抱霞依尸体哭得双眼滴血的惨烈场景,啊,他对她的颂扬也是那样吝惜!——很快,当年的盟军统帅把26年前的战争“扫荡”完毕,转眼间回到眼前的和平。
微微颤抖
“唯儿,这就是咱们国家失而复得的历史。”子成公语重心长地总结说,“想想看,我们家族能够延续下来,重建独立国家,这是多么不容易啊!我相信,你了解这段历史后,一定会更加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
“是的,父亲。”子唯神色凝重。
“你像你母亲。”子成公笑了,“小时侯看你很柔弱,我急得不行,心想这是我子成公的孩子吗。我常常想,你怎么不像子泰呢?争强好胜,处事果断,浑身虎虎生气,一看就是天生的领袖。但是现在,我放心了,你的坚强超出了我的预料。”
子唯望着父亲,不知如何回答。
“我会努力向您学习的,父亲。”他嗫嚅着说。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很勉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学习哪个姿态的父亲。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瘦削、衰老、谨慎、专制、残忍、一心想控制儿子的老人和26年前那个气贯长虹、驰骋疆场、运筹帷幄、麾下猛将如云、统帅过两个大陆的盟军、拯救过两个大陆的青年英雄联系起来。
“你想做一个英雄吗?”子成公捋着胡须呵呵大笑,“那就不要再儿女情长了!”
“难道父亲没有动真情的时候吗?”子唯激动地回答说,“你爱月萱公主,也在心里默默爱着女英雄霞依,难道不是吗?她为你刺杀天虚魔,献出了生命,你抱着她哭得眼泪变血。”
有如午夜霹雳,子成公惊呆了,定定地望着子唯,身躯微微颤抖。
“对不起,父王。”子唯赶紧低头认错,不敢叫“父亲”了。
“谁告诉你的?”子成公喘息着,轻轻问道。
“飞狂叔叔。”子唯嗫嚅着。
“那是猜测。”子成公沙哑着说。
“可猜得有理。”
“此话怎讲?”
“父王寝宫门前的白鹤叼剑像难道不是纪念霞依的吗?”子唯鼓起勇气问。
没想到子成公回答得非常爽快:“不错,是纪念霞依,这还是你母亲提出来的。我因为不喜欢怪鸟,就把霞依的坐骑恢复了正常。”
“我猜着了。”子唯笑嘻嘻地说。
“你以为我背叛了你母亲吗?”子成公沉着脸站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这一生我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母亲。霞依姑娘在我心目中,是知己,是女神,不可亵渎。”
这冠冕堂皇的话子唯压根儿就不信。他小心翼翼地找着话:“可飞狂叔叔说,霞依很爱你呀;父亲,其实您,多娶一个也无妨啊。”
子成公奇怪地盯着儿子,奇怪他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真像你母亲。”他叹息道,“你母亲也说过这种话,被我训斥了一通。”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可以想见悲戚、冷峻的神色如同月光一样在他脸上弥漫开来,“我是这样一个严厉的人,如果崇拜一个女子,就决不会娶她。霞依冰清玉洁,热情善良,英勇无畏,为刺杀天虚魔慷慨牺牲;她就像伟大的女神,矗立在头上的星空,我惟有尊敬和膜拜!”说到最后,老人的两个臂膀在微微颤抖。那半个月亮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子唯望着父亲茕茕独立的背影,再不敢多问,偏头一看,桌子上的烛火快熄了,赶紧拿起旁边的一根,点燃了,插在烛台架子里。
过了好一会,子成公才回转身来,口气十分严肃:“唯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把抗击天虚魔的故事告诉吗?”
“为了树立我的责任感。”子唯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只是大的方面。”子成公缓缓走过来,盯着子唯,“还有小的方面,你就不知道了。”
“小的方面?”子唯愣住了。
“你已经到九嶷山为那个苍梧湖民女扫过墓了,”子成公慢悠悠地说道,“也就是说,你已经为过去那段感情做了一个总结。一切都结束了。明天就开始新生活。”
子唯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这才醒悟,父亲主动叫他去九嶷山祭奠英华,就是为了叫他忘掉她,结束过去。原来那是一个统治者的计谋!今晚的历史故事,何尝也不是?!
“树立责任,从家族的延续开始。子唯,你该成家了。”子成公的声音像月光下的轻烟若有若无地飘来,一张脸谱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个好女孩,是丞相松华子的女儿,比你小四岁,知书达礼,长得也漂亮,过两天,安排你们见个面……”
子唯只觉头脑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浑身冷汗淋漓,仿佛掉进了冰窖之中,双腿虚软,几乎站立不住。他并不是恐惧婚姻,而是恐惧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恐惧自己被当成一个工具!三年前,父王要他娶宝通国公主,是为了远交近攻;而今要他娶丞相的女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男人,只有组建家庭才能使他成熟。”子成公依然自顾自地教育着,声音越来越慈祥,但在子唯的耳朵里,却像九嶷山雾嶷涧里的神秘雾团一样,飘飘渺渺,变幻莫测,“有了妻子儿女,就好比踏上了坚实的大地,再虚浮的小混混也变得有责任感,稳重,踏实,生活有目标,能管束自己……”
猛地抬起头
子唯低着头,若有若无地听着,机械地嗯嗯着。他不知道自己那颗寒冷的心飞到哪儿去了。
“丞相的女儿叫松眉。我已经考察过了,和你母亲一样,心地善良,端庄贤淑,将来母仪天下,最合适不过了。你要是见了,一定喜欢得很。要是不反对,就早日成亲。别忘了,你父王做梦都想抱一个大胖孙子呀,哈哈哈——噫,小子,怎么不吭声哪?”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子唯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我问你话呢!”子成公喝道。
“接受吧,接受吧,这是祖传的道德……”子唯喃喃着,脸色苍白。
“好儿子,今晚的历史课没有白上!”子成公又拍了一下儿子的肩,捋着胡须,开心得哈哈大笑。
“毙——芳——”外面的夜空,隐隐传来一声鸟叫。
笑声戛然而止,子成公猛地呆住了,瞪着窗外,耳朵高高竖起。
“毙——芳——毙——芳——”鸟叫声突然近了,变得异样地清晰,怪异。
“小心,毕方鸟!”子成公大吼一声,旋风般地扑到墙边,一把扯下灭邪剑,冲了出去,动作之果断迅捷,全然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老人!子唯大惊失色,也冲了出去,他知道毕方鸟就是天虚魔手下那群纵火的独脚怪鸟!
子唯冲到庭院,只见父亲在一群侍卫和仆人的围护下,呆呆地望着苍穹。仆从们也惊奇地望着夜空。子唯抬头仰望,也惊竦不已。
在那高空,月光下,一片巨大的鹤形阴影正扇动翅膀,缓缓飞过王宫头顶,仿佛从地狱里窜出来散播瘟疫的鬼魅,令人汗毛倒竖。“毕——方——毕——方——”倘若这团阴影不用叫声昭示自己的身份,谁都会痴迷于那优美动人的飞翔。看不清它是一只脚还是两只脚。它的嘴里没有叼火,好像在和平地借用南华国的天空。突然,它的背上蹿起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一张脸谱!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的面庞,眼睛鼻子嘴巴清清楚楚。看上去没有肌肉骨骼,不是用任何具体的东西做的,而是用光,用光的虚幻的线条,勾勒出的一个顽童脸部的素描!
天哪,这是真的吗?毕方鸟驮着一个人面飞翔在南华国的夜空!嘻嘻嘻,啪啪啪,那顽童脸谱在大鸟背上跳跃着,翻滚着,无比快活!“毕方!毕方!”毕方鸟也不时兴奋地地喊一下自己的名称。
“慢点,慢点,这里真好玩。”天空里清晰地传来顽童脸谱的叫声。
当啷一声,子成公抽出灭邪剑;灭邪剑发出刺目的蓝光,直指毕方鸟。
“快藏起来!”毕方鸟怪叫一声,嘶哑、尖利!顽童脸谱哧溜一声不见了,可能钻到羽毛被窝里去了。与此同时,毕方鸟疯狂地、巨浪般地拍打双翅,眨眼间消失了,向南方的天空……
侍卫、仆人们目瞪口呆,他们都不相信头上的星空会发生这样的奇事。子成公神色凝重,把灭邪剑缓缓插入鞘里冲着仆从们笑了笑:“一只会说话的大鸟,不足为奇,看看,还不是被我的剑吓跑啦!”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唯儿,我还有话对你说。”子成公边说边往剑书阁里走。
父子俩快步走进书房。子成公把剑递给子唯,叫他挂在墙上。他自己又是闩门,又是关窗,一副事关重大的样子。然后,他走到子唯面前,神情严峻:“唯儿,刚才给你讲的故事,最后有一个情节没有告诉你。飞狂也不知道。”
“和毕方鸟有关吗?”子唯吃了一惊。
“正是!”子成公踱了几步,沉思着缓缓说道,“杀死天虚魔后,我把他的尸体运到西方大陆的希影雪山,扔进火山口里焚化。我不放心,在旁边守了三天三夜。第三天夜里,我实在太困了,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听到翅膀扑腾声,睁眼一看,只见一只毕方鸟正从火山口里飞出来,嘴里好像衔了个东西。我立即扑上去刺杀,但是太晚了,毕方鸟逃走了。这只鸟很可能做过天虚魔的手下,我怀疑它偷走了天虚魔身上的一个东西,比如没来得及烧化的骨头什么的。26年来,我一直担心天虚魔的精魂会重返人间。”
“什么,一块烧成黑糊糊的骨头也会闹事?”子唯大吃一惊。
“但愿我是多虑了。”子成公沉吟道,“我之所以不愿告诉你这个结尾,是因为实在不想把这个恐惧强加在你头上。但今晚偏偏碰上毕方鸟,更奇怪的是,这只毕方鸟好像认识我这把剑……”
“父王的意思是,刚才那只毕方鸟就是火山口里冲出来的那只?”子唯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那它不是有三四十岁了?哪有这么长寿的鸟?”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邪恶者的生命力总是惊人的!”
呆若木鸡
“我想不是那一只。这是一只新一代的毕方鸟,它只是路过我们国家,结果被父王的蓝光剑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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