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随着康妃来到书案前，早有人准备好文房四宝。一旁的一个宫女递过来一支狼毫。康妃看了一眼，却不接。“这支笔太细了，本宫需要一支更粗的笔。”说罢挑了一支很粗的狼毫笔，也不亲手去拿，而是朝着杨琼使了个眼色。杨琼明白，走过去拿起毛笔细细看了，果然见笔杆处有一根细细的木刺。她看着康妃点点头，“娘娘，这笔质地不佳，恐怕不适合您用。“
康妃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另选一支吧。”说着，另外选了一支中规中矩的狼毫笔。刚刚那个拿笔的宫女又忙着将上好的宣纸铺开。杨琼见笔上有问题，此时更不敢大意。侧身将那个宫女挤到了一旁，亲自为康妃铺好了宣纸，又不着痕迹地检查了宣纸的各处，见都没什么问题，这才让康妃靠近。这一切说来繁琐，其实不过转瞬之间便完成了。快得连康妃都觉得奇怪。杨琼虽然聪明，但并不算多么机灵。此时见她一举一动皆能及早见机，仿佛换了一个人。
康妃不知道的是，这种检查本就是杨琼最熟悉的工作。从前做保镖时，这种事情是要天天做的。杨琼已经熟练到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一样东西有多少个地方可以动手脚，动没动过手脚等等。来到这里后，虽然很多东西她不熟悉，间接影响了她的判断，但是一旦认真起来，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杨琼的优势，在守不在攻。这和康妃的后发制人其实是异曲同工。
康妃站在书案前，提起狼毫蘸饱了墨汁，微一沉吟，便写下了“春回人间”四个字。搁笔后，有太监小心翼翼地捧了送到皇后面前。皇后见了笑道：“不愧是康妃，这四个字力透纸背，到底不是凡品。”她虽然只是夸奖康妃，并没有和朱婕妤作对比，但是最后“不是凡品”的批语，却将朱婕妤的字大大地贬低了。
皇后看了之后将字递给了郑贵妃。郑贵妃接过来，和手边的朱婕妤的一对比，果然胜负立显。
朱婕妤写的是一首秦少游的小令，虽然也写得非常大气，并不显女子柔美，却终究是失之天成。而康妃，虽然只写了四个字，但一见便是胸中丘壑纵横之人，笔墨间不止大气，还有一种淡然平和容纳其中。
郑贵妃虽然于书法并不在行，但是宫中历代名家真迹无数，她便是看也看了多年，总还是懂一些的。
朱婕妤苦练到最后，还是匠气过重，失了天然。
“看康妃妹妹这字，便知道胸中必有丘壑。江南沈家的女儿，果然是最优秀的呢。”郑贵妃状似无意地感慨着。
自从康妃主动去了趟凤慈宫后，皇后对郑贵妃就加强了提防。这么多年来，能让康妃主动出手联合的事情，这还是皇后第一次遇到。
因此皇后听了只是笑笑，却不接话。郑贵妃碰了个软钉子，自觉无趣。便将那两幅字交给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去让其他的主子们看看。两位大才女的墨宝，可是不容易见到呢。”明明高下已分，郑贵妃却硬是要将二人作品并称，其心思可见一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站了一整天，于是晚上瘫痪了，％>_<％~~~~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波澜
有两名太监捧着朱婕妤和康妃的字下去交给众人传看。众位妃嫔中有内行也有外行，但是都清楚这两个人的位份。康妃受宠多年，自不必说。就是朱婕妤，也是刚刚越级晋封的新宠，因为大家都是交口称赞，却并不做品评。
康妃写完字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周锦妃道：“你听听郑贵妃那话，明显是要提拔朱婕妤呢。”
“她本就是要栽培朱婕妤，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做得如此明显，倒是有些奇怪了。”
字被传到朱婕妤那里时，朱婕妤拿着康妃的字看了好久。然后轻轻一笑，低声道：“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声音极低。但是还是被一些有心人听到。朱婕妤本身就是这件事的主角，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呢，此时一听这话，立刻有人高声道：“听朱婕妤的话，倒是不服气了？”
朱婕妤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不惊慌。“臣妾哪里敢不服气？位份摆在那里，臣妾自然是服气的。”不说书法的好坏优劣，只说位份的高低，明显是说康妃仗着自己是妃子，用位份来压她这个婕妤。
周锦妃听了立刻就火了，作势就要站起来。却被康妃死死地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我倒要看看这个目空一切的婕妤到底写得一幅如何好的字，敢这么说话！”
“姐姐息怒。”康妃还是巧笑盈盈。“她也说了，位份摆在那里。原本她就是不配和本宫比的。本宫不过是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子，才勉为其难。此刻若是再与她计较，岂不失了身份？”
杨琼暗自叹道：“这康妃损起人来，真是字字锥心见血。”
康妃的音量不大，但是对于一直注意这双方反应的人来说，这种音量已经足够了。朱婕妤气得俏脸通红。旁边则是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
“康妃娘娘自然比臣妾尊贵。只是大家都是皇上的人，娘娘何必这般骄傲？难道娘娘从来都看不起我们吗？”朱婕妤一下子将康妃打击的对象从她自己变成了所有人。
康妃的眸子微微眨了一下，朱婕妤只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她的身上。“朱婕妤，本宫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本宫不是完人，这么多年，也就是这笔字还拿得出手。有幸得皇上称赞，本宫已经是心满意足。你看得起也好，看不起也好，本宫并不在乎。”
慢条斯理的一番话，却是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她康妃的字，是得皇上称赞的。朱婕妤那句“不过如此”，岂不是显得自己比皇上还厉害？
朱婕妤没想到康妃如此借力打力，导致她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上面的皇后原本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康妃并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因此这种情况可真是不多见。此刻见事情再闹下去，就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子了，皇后急忙开口道：“好了。不过是姐妹们玩赏的，大家心中有数也就罢了。何必争什么第一第二？康妃的字是宫里最好的，这点毋庸置疑。当年鸿正殿大学士潘太傅都曾推崇过她的字，怎么可能有错？不过朱婕妤年纪轻轻能有这般成绩也是难得了。来人，看赏。”
彩绢将准备好的小木匣放在托盘里，有宫女端了送到康妃和朱婕妤面前。两人各自接了，谢过皇后的赏赐。这一番风波才算平静。
大家热闹看够了，也休息够了，便继续唱歌跳舞，又热闹了起来。
周锦妃不平道：“最近这宫里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小小的婕妤，居然敢挑衅你？也不知道向谁借了胆子。”
她兀自抱怨着，见康妃并没有回话，转头看，却见康妃凝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全然没有听到周锦妃的话。
周锦妃用胳膊肘撞了撞康妃道：“你想什么呢？”
康妃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道：“朱婕妤此番挑衅之举必有深意。她晋封这么久了都能隐忍不发，小心翼翼，何以现在主动发难？只怕……”后面的话康妃没有说，却抬眼看着皇后身边的郑贵妃。
“你又看出什么不妥啦？”
康妃摇头。就是因为没有看出问题，她才感到担心。此时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康妃抬头向场中望去，见中间站着的人正是杜充媛。杜充媛今日穿着一身碧色宫衣，在一群粉红颜色之间很是惹眼。此时她的歌声已起，婉转动听，如黄莺出谷。一曲歌罢，众人皆鼓掌。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众人转头，却见明黄身影已经来到湖边。
皇后率领众位妃嫔迎接圣驾。皇上笑着坐到皇后身边，“今日你们庆祝上巳节，朕特意过来看看。杜充媛这一曲唱得好，有赏！”
杜充媛急忙谢恩。
众人见皇上到来，皆不着痕迹地检查着自己是否有仪容不整的状况。御前失仪，可是个不小的罪过。
皇后笑道：“诸位姐妹们都是多才多艺的美人，皇上可要好生疼惜了。”
“自然，自然。”皇上转头看着郑贵妃。郑贵妃自皇上到来之后就一直站在旁边。皇上道：“爱妃快坐。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劳累。”
郑贵妃娇颜含春，道：“谢皇上关心。”
周锦妃见了不禁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悄声道：“她明明是害你的人，皇上却对她这般。也不替你想想。”
康妃看着台上这夫妻情深，妻妾和睦的景象，笑道：“他是皇上，何时需要替别人想呢？”
这个道理，康妃是一早就明白了的。旁人只道她入宫多年，占尽荣宠。却有谁知道深宫之中她所受到的委屈。皇上表面上对她多番维护，背地里却也多加提防。自己是沈家的女儿，既是受宠的资本，也是防备的原因。所以康妃看开了，看淡了。不争是因为知道争不到。这才有日后相敬如宾、圣宠不衰的帝妃关系。
这时，下面的朱婕妤道：“皇上，今日是上巳节，臣妾特意作了一幅画，不知道皇上可有兴趣一看？”
她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方才展现了书法的技艺，此刻再画画，自然是要将康妃比下去。
皇上道：“快呈上来。”
朱婕妤身边的一个宫女将画捧到台上，皇上身边的太监接了呈给皇上看。那是一幅春山图。画中春山耸秀、溪流板桥、竹篱村舍、高松垂柳，确实很见功力。龙颜大悦，当下便赏了朱婕妤两斛上好的珍珠。
郑贵妃道：“皇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好的画作，不如让众姐妹一同分享。”
皇上正在高兴，立即点头道：“好，拿下去传阅。”
太监捧着春山图下台，方才送画的小宫女很自然地接了过来。那太监愣了一下，回头看皇上并没有注意，便也乐得清闲，由着她去了。
那宫女捧着朱婕妤的春山图首先来到康妃和周锦妃这一桌。周锦妃心不在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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