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景,又有谁会知道谢如画她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音痴。
伴着琴声谢如画轻轻哼唱,曲不成调。
她谢如画少时最爱看传奇小说,她爱那些为爱慷慨赴死为恨哀婉缠绵的故事,她向往故事里面的花好月圆,她爱的人早已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那天是那个人第一次和她说过那么多的话。
她谢如画敢爱敢恨人生不过悲欢离合,她看见宁王城与虞倾城之间的爱恋她想她是幸运的,她穷尽一生去维护那样的刻骨铭心,她想既然她这一生等不到宁青蓝了那么她希望她最好的朋友宁王城可以等到虞倾城。
少时她常常幻想自己可以成为那些传奇小说里的主角,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当了这样一个配角。
可是她谢如画不后悔,她终于可以有机会从这个故事里全身而退了。
而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自己的故事了。
宁王城站在洞口,看着石洞的门缓缓的关上。
最后那一眼,她看到的是坐在缓缓上升的石柱上的谢如画一点一点被那千年寒冰的寒气给冰封的模样。
阳光透过冰柱射下,在谢如画的脸上潋滟成了一片光。
谢如画嘴角微翘,抱着凤凰七弦琴的样子是那样的美好,凝固成了永恒。
最后,石洞门终于合上了。
将一切分为两个世界。
那一边是属于谢如画的千山永寂。
宁王城忽然像疯了一样的击打石门,她被莫易紧紧的抱住,双手染满了鲜血。
哽咽着滑落坐在地上,莫易怎么也拉不起她。
“草桔……如画……下一个,又是谁?又会是谁?”
被莫易扔在地上的云纵歌苏醒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已经闭合的石门。
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要死不活。
而宁王城被莫易从地上拉起来,她从身上拿出一个已经染血的锦袋,轻轻蹲下,放在了云纵歌的手里。
“这是如画留下来的,她悄悄的放在我手中的,我想,她想要把这个留给你。云纵歌,你这一辈子负了她,我也负了她。”宁王城站起身,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后悔吗?你会不会后悔?皇妹!”宁王城的脸色看起来是那样的苍白,她扶着石壁离去,而莫易跟在她身后。
“宁王城……”云纵歌叫住了宁王城,“小心你身边的人。”
宁王城不再搭理她,继续前行。
她如何能不前行,如今这条路,是她的好友用血肉铸成的,是谢如画用一条命换来的!
“就当,完成她的心愿吧。咳咳……”云纵歌恍然的看着手上的锦袋,轻轻打开,将锦袋里的东西倒入手中,铺面而来的是伴着绿豆糕甜腻味道的血腥气息,细细的绿豆糕碎末落在了手中。
云纵歌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如画……谢如画,你这个傻瓜。”
一阵风吹来,将那绿色碎末吹入风中,再无其他。
而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年她将她推入水中后被她痛打一顿的模样。
谢如画仰起头怯怯说着,我明天给你带绿豆糕好不好你别打了你欺负人。
她说了什么呢?这大概要用一生来回忆了。
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谢如画的绿豆糕,却再也等不到谢如画这个人了。
回首往事,耳边回荡的却是她们的初见。
——我叫谢如画,你可以叫我如画,你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啊?你笑一下嘛!
——我是宁青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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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的石洞里走了很久,可是宁王城身上血色的味道并没有散去,她直立着腰板,仿佛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莫易紧跟在宁王城身边,因为没有光所以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渐渐,前方有光的地方越来越清晰,那光并非阳光,比阳光更加璀璨,金芒四射。
当走近以后,宁王城才发现她们面前那高耸的巨大石壁,阻挡了出去的路。
石壁似乎都是由金子打造,金光熠熠让人不禁要眯起双眼。
唯独……
唯独那六扇门,以及门上那关于佛家的箴言。
最靠近宁王城她们的第一扇门,或者不应该讲它称之为门,那是生在石窟内的苔藓一点一点堆砌而形成了门的形状,还映出那一抹微小的绿意。很明显,这些苔藓还存活着。
那门上嵌着一个金色小牌子,用上好白玉在其上镶嵌着一个老字。
与第一扇门相比,第二扇门就显得很正常了,是用碧玉与金子镶嵌而铸成,其上为金,其下为碧,好不富贵荣华。而这门上那小牌子上也写着一个字,病。
第三扇门最为奇特,在这扇千年寒冰所做的门内竟然嵌着一棵将死未死的牡丹花,牡丹是糜烂的红,可是根茎已经发黑,极度盛放之后竟然是急速的衰败。千年寒冰冰封了它的死亡,也让它无法逃脱痛苦。门上写着,怨憎会。
第四扇门是一扇竹门,岁月荣华,将竹子那傲然风骨保留了下来,可是却没有留下它的颜色,枯黄色的竹门上嵌着的小牌子上面是,爱别离。
第五扇门和第六扇门是紧密相连的,或者说,它们本来就应该是一扇门,巨大的琉璃石在金光映照下华美无双,只是中间那一道明显的劈痕应证了它们的分离,化为两道门。第五扇门上面写着,生。第六扇门上面写着,死。
“二王爷,这……”纵然之前已经见过了天罗地网的诡异神秘,莫易也不禁在这奇怪的六扇门前哑然。
宁王城对莫易摇了摇头,倾身上前,站在那第一扇门前,不顾莫易阻止轻轻将那苔藓门上的金色小牌卸了下来。
“是错误的。”宁王城脚下生风,转眼便将那第五扇门上写着生字的木牌取下,看似随手一掷竟然刚好把那木牌扔入青苔堆砌之门上。“青苔乃这六扇门之中唯一活物,无关岁月枯荣,它都当得起这生字。”
宁王城一边对着莫易解释,一边又将那第二扇门上的病字卸下,刻有老字的金玉牌被已同样手法嵌入其中。“金玉不死,可是经过岁月早已不再如新,如何不能算作老去。”
“错误的,是这顺序。原来如此。”莫易恍然大悟道。
转眼间,第三扇门寒冰门上已经嵌入了病字,而第四扇竹门便相应的是死字。
“找来如此病牡丹,也确实为难匠人了。竹子虽然已死,但是不得不叹一句风骨犹在。”
轻轻将第五扇门上已嵌入的爱别离抚摸,宁王城淡笑,“不想这一扇门分为两半,还以为是生死之限,现在才知道,生死之外,竟然是爱别离与那……”
看着手上拿着的最后一个金玉小牌,怨憎会三个字。轻轻顺着笔画将它描摹,缓缓把这三个字刻入更深的地方,刻骨铭心。
爱别离,怨憎会,源于爱,却终于恨。
相互依存,如佛经七苦所言,爱恨本为一体。有多么爱过,那么……就有多么恨着。
“王爷,时间要紧……”莫易见宁王城的样子,眼底生波,不露声色的提醒道。
这一次宁王城并不是讲金玉小牌抛入那第六扇门上,而是亲手上前,将那金玉小牌放入凹槽之中,几次犹豫,手指缓缓落下,竟如几个春秋兜转。
几次不舍,却还是放开了手。隐约中听见了机关发动的咔咔声音。
在意料之外,那金玉小牌上的字不再是怨憎会而是……
“求不得。”宁王城转身看着莫易,眼神冰冷如箭。
仿佛也在意料之中,莫易裂开了嘴巴。笑着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一如当日跪拜下的青衣傲慢,衣袖垂落,伴着几扇门同时开启的吱嘎声音,穿着莫易黑衣的林青瓷手里拿了一把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折子扇,轻轻扇起。
“在下一直在想,二王爷你会在什么时候发难呢?”顺手扬起手中折子扇,几枚暗器从扇风中发出。
见暗器被宁王城侧身轻松闪过,林青瓷也不太在意。
林青瓷微微扬起头,嘴角掩不住的轻蔑。“谁都为你,当年林柯为救你而死,如今草桔谢如画也为你丢了命,若不是在下功力太浅,可真是想要为你算上那么一卦。看看你……”
宁王城流云转步而上,以指为剑,直击林青瓷。
林青瓷拼尽全力用手中扇子阻挡,一个转身扇子边缘闪出了暗紫色的锋芒,明显是淬了毒的暗器。
“宁王城,这六扇门都开了,你要走哪一条呢?”依旧是笑,可是嘴角已经有血色的林青瓷道。
她看着宁王城,眼底带着疯狂的炙热。
“要知道,这每一条路都百折千回,若是走错,终其一生都在其中跌跌撞撞也未尝不可,佛家七苦,这千回百转的人生路才是这机关最后的厉害之处啊。”
“于是,……”被宁王城一指点入,嘴角鲜血狂流的林青瓷笑着。显然功力差距太大,林青瓷对上宁王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抓着那已经掉落的折子扇不放,抬头看着没有一丝表情的宁王城,“主上的二王爷,你要走哪一条路呢?”
宁王城没有回答她,只是走上前,左脚看似轻巧不经意的踩上了林青瓷拿着那折子扇的手。
“走你脚下的这条路。”
“啊……”林青瓷没有再说什么,痛苦到声音嘶哑。
血,从林青瓷的手中流出,从第一滴开始。就听见了机关吱呀的声音,那金碧辉煌下的六扇门疯狂的来回开合着,而门上的木牌竟然不知为何开始融化,顺着门缝仿佛早已计划好的那样流入了地面里,本来粗糙的地面竟然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你果然知道。”仿佛被宁王城踩烂的左手不存在一样,林青瓷伸出了舌头,以跪拜的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宁王城的脚尖,换来的是宁王城劲力一指。
“咳咳,……佛家七苦,爱别离换来的是求不得,相生相克也正是求不得。而这怨憎会,便是怨憎汇聚啊。”一边咳血,林青瓷一边说着,仿佛她的声音也带上了血腥的气息。
伴随着越来越透明的地面,林青瓷眼底的狂热越来越明显。“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