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睁大眼睛看陈家梁，不知道为什麽听他用温和带著笑意的口气这麽说，好像事情真的还会有转机，陈家梁继续说：“车祸一定不是很严重，不然董家应该早把董少送到国外救治了。”
宋悦失望，“就是这理由啊。”
陈家梁揉著宋悦脑袋，“当然不是，还有……董少不只有钱、有地位，还有爱他的父母、情人，不会轻易离开世上的。”
宋悦轻轻嗤了一声，摇头道：“你不懂。”
“什麽？”
宋悦扬著笑脸，“没什麽。”之後就没怎麽说话了。
舞台剧的事情过後，陈家梁空出一天假期也不是什麽难事，下一周的周二，虽然宋悦推脱了，陈家梁还是去了他学校。
“你要来旁听我的课吗？”
路上陈家梁和宋悦打电话，陈家梁想了想，大学一堂课人数众多，他身上绑著公司的合约，就不众目睽睽下招惹麻烦去了，“不了。”
“哦哦，我宿舍的钥匙你带了吧？那你就去宿舍等我吧？我带吃的回来。”
宋悦回来的时候带的不只食物，还有寝室另三位成员，三个大男孩倒很懂礼貌，各个上来叫一声，“陈哥。”
陈家梁笑著和他们打招呼。
宋悦把三个臭皮匠挤开，用扇子给陈家梁扇了扇风，“阿梁，热了吧？这破寝室，连空调都不装一个。”
“哎，宋悦同志，你上学期已经抱怨了一个学期了，现在又来？拜托，你已经脱离苦海了，想想还在苦海中挣扎的我们好吧？”室友不满道。
陈家梁看他们相处挺融洽的，放心不少，又稀奇到底什麽事把挺开朗的宋悦打击得跳楼呢？
男人间总是熟得快，才一会儿功夫，室友们一个个围著陈家梁坐下来，好奇道：“陈哥，你和宋悦怎麽认识的？这家夥忽然不住寝室，忽然又说带朋友过来，还以为是个赛天仙哩，没想到是陈哥你啊。”
陈家梁好笑说：“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又拉过宋悦敲他头，“臭小子，什麽朋友，我是你哥。”
室友们感叹说：“你们家基因真是好。”
陈家梁笑，“我是他邻居，不过我看著这小子长大的，也算哥了吧？”
“那是，那是。”
“陈哥，我怎麽觉得你长得眼熟？”
陈家梁开玩笑，“我大众脸？”
“陈哥，你这就是寒碜我们真正大众脸的是吧？”
陈家梁没多久就忍不住切入正题，“最近我看阿悦挺忙的，你们学校有什麽活动要举行吗？”
一个人口快要说，宋悦赶紧冲上去堵人嘴巴，陈家梁笑吟吟看著宋悦，宋悦尴尬地笑著举起手退後，又忒乖地说：“哥，我真没出去干坏事。”
差点被“灭口”的兄弟立即说：“陈哥，宋悦还真做坏事了，这小子不知道怎麽的，一天到晚在外面打工，连课都不上了！您快点治治他！”
陈家梁惊讶地看向宋悦，宋悦对著天花板吹口哨企图躲避陈家梁，陈家梁笑著对说真话的室友道：“我肯定治他，他再犯你们给我打报告，陈哥重重有赏。”
“好咧。”
陈家梁几乎拎著宋悦的领子出去了，三个室友留在寝室里面面相觑，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你们不觉得这宋悦很奇怪？之前对我们爱理不理的，我们碰到他一下像要他命似的，这一个休假回去後，简直性情大变啊……”
靠在床架上的室友嘿嘿笑，“你管他呢，他现在不是挺好。再说，你怀疑他？你怀疑他把他血汗钱买来的零食吐出来啊。”
斯文男心虚地摸了摸额头，嘿嘿笑。
“总之现在大家都是兄弟，是兄弟就要帮一把手，不能再让他这麽拼命下去。”室友揉著肚子心里郁闷，这嘴贱真要不得，这吃的哪是美味，是良心呐！早知道吃他那点夜宵还要担这心事，当初就不贪嘴了！
家里，陈家梁和宋悦面对面，坐在客厅里。宋悦低著头，塌著肩膀，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陈家梁路上确实生气，可是看著眼前小媳妇模样的人，气就发不出来了，有些烦躁地搔了搔头，虽然之前想著宋悦的私事，又能闹到那地步，他不宜干涉，但是……
“你……当初做傻事，是因为钱的关系？”
宋悦慌忙摇头。
“你……”陈家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不是惹了高利贷什麽的吧？”
宋悦心里喷，脸上摆出苦笑，“哥，我哪能呢？”
也是，宋悦看著挺老实的──陈家梁显然已经忘记刚来他这里十足小祖宗样的宋悦了。陈家梁松了口气，脸上表情总算松懈下来，宋悦察言观色，虽然心里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此刻也是稍微松懈下来，陈家梁坐到宋悦身边，搭著他肩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话，直言道：“你说吧，要多少钱？”
宋悦眨著眼，事情还是比他想象中容易，可是真那麽容易得手了，宋悦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古怪的感觉。“阿梁，我可以自己搞定的。”说罢又一脸慌张地低下头。
陈家梁故意虎著脸，“第一，忘记了？叫哥！”
“第二……你这傻帽，忘记陈哥当初在天台上怎麽说的？不管发生什麽事，哥都可以帮你担著。何况你又不是借高利贷，如果是高利贷，陈哥就是有心还无力呢。”
宋悦盯著自己的脚尖，等了好一会儿，陈家梁都忍不住要揍他了，才慢腾腾扭扭捏捏开口，“二、二十？”其实对於以前的他来说，这实在是不值一提的数目。
说是二十，自然不可能是二十元、二十千，比起高利贷，自然能接受得多，陈家梁没有立刻回答，这原本对宋悦不值一提的数目，这会儿却让宋悦微微提起心来，他这时候猛然想到，就是他现在的父母，也没给他二十万，他竟然问陈家梁开口？一个据说是只是邻居的哥哥？宋悦第一次对自己质疑，是不是太贸然了。
陈家梁忽然说：“好。”
宋悦小心翼翼抬头，“是不是太为难了？”
陈家梁笑得温和，“不会。”
“……”
“明天带你出去逛逛吧？”
“好。”
“不该做的兼职都给辞了。”
“嗯。”
“好好上课，认真读书，将来才有出息，懂？”
“知道。”
“阿梁……你不问我用这钱做什麽？”
“唔，你也是大人了，不需要我问这麽多。”
宋悦真心笑了，“谢谢你。”
☆、06 风光的背後
SS并不是T市最大的经纪人公司，更不用说是全国了，无论在T市还是国内，业界稳坐龙头老大的，一直是世纪娱乐，可是SS也不差，不然当年陈家梁也不会争破脑袋挤进这里，这里对他而言，甚至对许多怀揣梦想的少男少女而言，是一切的起点，是努力、燃烧自己所有、放飞自己，奉献自己最美好青春岁月的地方。
人人都想风光无限，可惜红地毯太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走在上面的。
这几年T市变化很大，陈家梁刚过来的时候，三十三层的SS可以算鹤立鸡群，现在却是高楼大厦成林，实在不怎麽起眼。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楼大厅八百平方米，通往高层的电梯有四部，一开始SS只是纯粹的经纪人公司，现在也开始涉及影视制作，建造自己的摄制团队，只是毕竟半路起家，还不能与某些老道的影视公司相比。
陈家梁犹豫了下，在电梯里做了个深呼吸，按了17。
17楼偶尔有人路过，陈家梁礼貌地点头致意，有的回以招呼，有的瞥他一眼就擦身而过，陈家梁也不是很在乎。
敲了敲F…FLY的休息室，开门只有F…FLY主唱徐承在，漫不经心地和陈家梁说：“方东泽过会儿就来。”
“好，谢谢。”
徐承在容貌有点侵略性，公司给他的定位也是冷漠、锋利，徐承在平时假装得不错，打电话的时候却满面笑容，说话也很客气，“我知道，哪会……张导您真是说笑了。”
“是，是，我很喜欢唱歌，但也一直想试试看演戏……嗯，组合里其他人也这麽想的，好的，那明天见了再详谈。”
陈家梁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徐承在忽然和他说：“你和方东泽有来往？”
陈家梁说：“他是我以前的经纪人。”
“他还当过你经纪人？”语气有那麽点轻蔑。
陈家梁只笑笑，方东泽如今是金牌经纪人，他却还是底层挣扎的小明星，徐承在不相信，的确无可厚非。
徐承在瞧他平静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刺眼，说话却越来越像闲谈，“听说你已经快三十了？”
陈家梁撑了撑头，脸上笑容还是无懈可击，“嗯。”
“之前听前辈说你好像在这里签了八年了吧？八年就这麽一直在演艺圈边缘徘徊？”
陈家梁说：“嗯。”看了眼手表，他刚才和方东泽联系的时候，方东泽说他人在推广部，可能要过个五六分锺才来。
徐承在忽略他看手表的动作，继续说：“真可惜了，这年纪还不红，也没什麽成名的希望了。”
“是啊。”陈家梁笑笑。
徐承在还要再说，方东泽总算来了，陈家梁心里偷偷松口气，方东泽看了陈家梁一眼，又瞥了徐承在，金牌经纪人除了面对董夫人这样金口玉言的权贵，其他时候都还挺有腔势的。陈家梁好笑地看到刚才对他耀武扬威的徐承在现在收敛全身的刺对方东泽乖乖叫了声“方哥”。
方东泽点点头，对陈家梁说：“走。”
不管是难於开口还是好开口的，总是要开口的，陈家梁虽然心里纠结，但行动却没有做太多挣扎，“我想问你借点钱。”
方东泽惊讶地抬抬眉毛。
陈家梁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挺失败的，其实他和方东泽也是最近才恢复联系的，可竟然这时候除了他，想不到其他人──父母那边是不行的，他从不愿意他们为自己操心，自己都这麽大年纪了，实在说不过去。而其他朋友，自从进入演艺圈，都疏远得差不多没有情分了。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