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大床上被单凌乱地铺散着，有人深深陷在大床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子，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小渊，小渊……”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背，一声一声叫着他的名字。男人的眼皮抬了抬，挣扎了一下又闭上，然后才一点点逐渐睁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洛臻，正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粥坐在床边巴巴地望着他。
“吵死了。”有些疲倦地翻了个身。
洛臻推了推他：“乖，起来吃点东西，我给你做了点小菜好消化。”
“滚。”
某人上前，仍在耳边喋喋不休：“小渊小渊小渊小渊……”
“你烦不……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顾凌渊紧蹙双眉，一时居然还停不下来。洛臻一惊，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却让后者咳得更加猛烈。
“怎么咳得没完了还？”洛臻急出了汗。
顾凌渊却像跟他对着干似的，咳得更凶了。
他一时气愤动作大了些，现在只觉得喉头突然痒得难受，嗓子眼里仿佛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浮上来，抓着被角捂住嘴，低头再看被面上已有丝丝血迹。
“血？！”洛臻怔了怔，站起身来，“你躺下别动啊，我去叫医生。”顾凌渊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私人医生便跟着洛臻来到房间内，简单看了看症状之后，只说多吃点滋补的东西，又拿了点药给顾凌渊服下便走了。
“真是吓死我了，一大早就给我上演这么惊险的戏码，是嫌我命太长么？”洛臻递过一杯温水，看他面色稍微好了点才松了口气。
“大惊小怪。”顾凌渊有些好笑，放松后又觉得困倦不已，昏昏欲睡。
“别睡，起来吃点东西吧。”洛臻突然拉住他，硬是要帮他换衣服起身，一副打死不准他和周公相见的架势。
“洛臻，你怎么了？”只要他这段时间一嗜睡就会被拖起来做些有的没的，这一点顾凌渊早就发现了，“你很奇怪。”
洛臻笑了笑：“没事，只是今天天气好，老是睡会胖的啦。”
顾凌渊默然，人家都打算装傻充愣了，他又何必一问到底。
想知道真相，总是有办法的。
“亲爱的，出来这么久了，要不咱回国去？”洛臻在几天后突然提出了这么个建议。
“回去？你落叶二当家还没当够，还是说想让叶昊铭再把我软禁起来？”顾凌渊声音凉凉的。
洛臻拼命摇头：“我只是看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你也更习惯国内的环境。你身体不好，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调养才行啊。”
大道理总有一堆。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对于落叶，洛臻是能躲则躲，更何况叶昊铭那点心思，除了瞎子谁都看得出来。
“我也是为你的身体考虑啊。”话一出口，就直对上顾凌渊鄙视的视线。说谎技巧如此拙劣，也亏这烂人没那个胆子在他面前扯谎。
洛臻也确实没那个胆子。
顾凌渊倒还坦率，先开口道：“刚才医生来时，我翻了他的手机呢。”不出所料，通话记录几乎都是跟洛臻的，而且每天三次，有来有往。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洛臻的人品就很值得怀疑了。
洛臻心知已被识破，也就不再嗫嚅：“还记得你回来后便不太精神，甚至有次昏迷不醒好几天么？”那日可真把他吓坏了，连杀死叶寻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奔到病床前却止不住地浑身颤抖。顾凌渊突然吐血昏倒，原因不明，陆闲庭却告诉他这可能和家族控制继承人的药物有关。
“难道是我生病了？或是中毒？”就算是服食过毒药也是在可控制范围内的剂量，顾凌渊对自己的命相当珍惜。
“这件事跟你大哥和叶昊铭绝对脱不了干系。”洛臻咬牙道，“医生也实话告诉我，必须对症下药，这个月你这是第二次吐血，昏睡次数更是越来越频繁，我总不能……”
顾凌渊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件事平息得这么干净利落，顾陌笙那混蛋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出走的小猫儿一去不返。
“你说的对，我还不想死。”顾凌渊淡淡道。
“所以……”洛臻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
“所以，有人想暗中去落叶和霍恩家族打探消息，或者直接去求叶昊铭或我大哥给我解药，大包大揽当英雄充好汉对么？”顾凌渊一语中的，眼神里有着“小样，你也就这点出息”的感觉。
“没错。”
顾凌渊抬眼看他：“不准。”
“小渊……”
“不准就是不准！”
洛臻原本还和颜悦色，听到这句话压在心头的火也不禁冒了出来：“你不准？你凭什么不准？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顾凌渊也顿时火大：“姓叶的和我哥会放过我们两个才有鬼了！”
“那你要怎样？我没用，我没那两人厉害，我没他们那么大势力，我他妈的想保护个人都要看人眼色！”一想到这点，洛臻就觉得自己是个孬种。
“你……咳咳咳咳咳……”顾凌渊生性懒散，却不好受人管束，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总躲在后面任人摆布多少有些丢人。再加上扯上洛臻，更不能有丝毫让步。情绪一激动，嗓子又忍不住不停咳嗽起来，
“小渊，小渊！你还好吗？”洛臻的气一下全消了，抱住他，帮他顺气。
“我还好……”顾凌渊只觉得头脑发胀，有些呼吸困难，“臻，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
洛臻知道他这都是安抚的话，病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他知道的很清楚，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也就没必要再拖延时间了——“我们今天就回去。”
顾凌渊愣了愣，叹口气后“嗯”了一声，压住嗓子里泛起的腥味，默默靠在男人的怀里。
他们的问题，怎么总是没有结束的一天呢？
中国罗盘分部。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顾凌渊倒在床上有些无力，身体虚弱加上时差问题让他看上去更加憔悴。
“已经联系洛家的人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洛家的当家，叶昊铭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对付我。”洛家之于落叶，本来就是兄弟联盟的存在。洛家的子孙按规矩是不能当落叶家主的，但也相对比较独立。除非落叶是不想混了，叶昊铭也绝对不敢想象失去洛家的落叶会成什么样子。
顾凌渊抬了抬眼：“你还真自信。”
洛臻回头笑笑：“黑道的人有时候固执得可怕，特别是这种传承百年的世家。”见顾凌渊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急忙推了推他，“别睡，先把药喝了。”
“不要。”顾凌渊摇了摇头，这回眼睛都懒得睁了，“难受死了，要睡。”
“难受？”洛臻上前摸了摸顾凌渊的额头，居然烫得吓人，但他的脸上又是苍白如纸，精神更是差到了极点。洛臻脸色黑得吓人，却只是紧了紧握住顾凌渊的手。
“余墨。”拿起话机道，“马上送冰袋和退烧药。”
那边应了一声，只三分钟就送来了所需要的东西。洛臻小心翼翼地给顾凌渊喂了药，又将冰袋放在他的额上这才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徒劳——果然如陆闲庭所说，秘药导致的并发症接二连三地发作了。
“头目，你也休息一下吧。”余墨很担心地看着自家老大，再这么辛苦说不定哪天就猝死了。
“不用。”洛臻哪有心思休息，“前段时间我拿回来的东西呢？”
“在资料室。”余墨忙叫人取了过来。洛臻翻看着少量但主要的资料文件，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余墨接着道：“这只是部分账目，原件已经全部拷贝完毕。”要趁着当初落叶乱作一团的时候潜进去不是难事，有了这些东西叶昊铭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做得好。”洛臻笑了笑，“叶家主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对于这份礼物，叶昊铭喜不喜欢倒是不知道。只不过当洛臻在他收到礼物的第二天去落叶拜访的时候，叶昊铭屏退了所有的手下人，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找你帮忙的。”洛臻淡淡开口。
“帮忙？”叶昊铭看向洛臻，能清楚洞悉他眼中的恨意，“二当家想怎样？”
洛臻道：“你不知道我想怎样，但顾陌笙知道。”
叶昊铭的眼睛里漾过一丝情绪：“……他呢？”
洛臻道：“他死了。”
“不。”叶昊铭很笃定，“他若死了，你也没必要来找我了。”对于整个落叶的痛恨，叶昊铭相信没有谁比得上洛臻。能让他重回落叶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叶昊铭，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要杀了你很容易。”洛臻的声音冷冷冰冰，带着警告，“不许你提他。”现在的他，浑身散发慑人的气息，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恐怖，比一头饿极了的雄狮更危险。
叶昊铭嘴角一弯：“这才是真正的洛家人。对吧，洛臻？”他站起身来走到男人面前，几乎是肩靠着肩，“如果他知道了你的本性，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爱你？”
“叶寻是你杀的，那么多落叶叛徒也是你杀的，甚至你现在还想杀了我。”叶昊铭惋惜般得叹气，“洛臻，你根本没资格给他想要的生活。”
洛臻看着叶昊铭，仿佛要看穿了他似的，许久才说：“只要他活着，我就是死了也无所谓。”也不再隐瞒任何事，说出了顾凌渊中毒之事。
叶昊铭见他这样讲，也不再步步紧逼：“看来我想得没错，顾陌笙下这一步棋，就是要你亲自去求他。”怪不得当时一口咬死这件事，对外也公开表示顾凌渊已死，不是想看着亲弟弟死掉，就是想看着亲弟弟的情人死掉。顾家大少所作所为还真是狠毒到了极点。
“你不答应我就一个人去，不过有些东西我就不保证会交给谁了。”叶氏的白道生意于叶昊铭来说，很重要。
“我答应。”叶昊铭点了点头，“所以，你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撤掉安在我家的炸弹了？”
“谢谢。”洛臻不咸不淡回道，语气里却是终于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