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须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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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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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曙光初放。
  当何容锦睁开眼睛的时候,阙舒还在睡。他起来动了动胳膊,拿着水囊出去寻找水源。
  这座山虽然树木众多,却没什么猎物,何容锦出去兜了一圈只拿回装满的水囊来。
  阙舒已经醒了,正坐在边上发呆,看到他回来也没什么表情。
  两人各顾各地喝水吃饼,然后各顾各地发呆或者练功。
  到正午,又有突厥士兵上来搜查,这次人手比昨天的四拨加起来还要多一倍有余。
  何容锦和阙舒蹲在阙舒昨日藏身处,看着他们不断绕来绕去,有几次甚至靠近了藏身地。幸好阙舒挑的地方微微朝里凹,旁边枝叶又很茂密,除非亲自下来,不然绝难被发现。
  他们搜了足足一下午之后,就开始在山上扎营。
  看着上下炊烟袅袅,何容锦感到有些饿了。听到动静后他们忙着收拾东西,根本没来得及用午膳。正当他捂着肚子想象着各种美食时,半块烙饼递到他跟前。
  何容锦转头看着阙舒。
  阙舒直接将饼塞进他手里。
  何容锦将烙饼掰成两半,又递回去一半,阙舒却缩着手不肯接。
  “为何?”他压低嗓子问。
  突厥营地离他们藏身之所还有一段距离,只要不扯着嗓子喊,倒也不会被发现。
  “不饿。”阙舒说着动了动,随即发出一身短暂的呻吟。之前他用肩膀靠着凸起的山壁,尽量与背后的山壁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触碰到伤口,只是几个时辰一直用这个姿势身体早已僵硬,略一动便感觉又酸又麻。
  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阙舒愣了下,扭头看去,发现何容锦的脸与他靠得极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伸过来的手向前递了几寸,阙舒感到嘴唇传来粗糙的触感,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小块烙饼就被塞进嘴里。怒了一晚上火了一早上又憋了一下午的闷气就这样被一扫而空。他有时候甚至极度怀疑自己是否还是那个在人前忍气吞声在人后培植势力直到积蓄足够力量一鼓作气扳倒闵敏王的浑魂王,为何每次在何容锦面前,他总是游走于暴怒与狂喜的两个极端?
  何容锦只喂了一口就将烙饼重新塞进他的手里。
  阙舒却很快推了回来,然后用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天昏林暗,可何容锦就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阙舒眼底的光亮,即使在森冷的树林间依旧能传来令人脸颊发烫的灼热。他接过烙饼,很快吃完,然后背靠山壁闭目养神。
  炊烟渐渐淡去,上下又传来动静。
  何容锦探出身,依稀听到马群的嘶叫声,心头一惊。若只有十几匹决不能传得如此远,这样听来少说也有近百匹马。
  阙舒也听到了,微微直起身子。
  这种时候,他们只能静观其变。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何容锦看到山下有了动静,原本驻扎的营地被撤去,未几,山上的人也开始撤退了。
  何容锦轻声道:“莫非他们放弃了?”确珠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能让他撤兵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目的已然达成,这个显然不是。二是他肯定此处没有他要找的人,这倒是有几分可能。三是发生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让他不得不撤退。
  但半个时辰之后,他发现自己还不够了解确珠。
  黑烟徐徐从山下冒上来,依稀可见火光。
  何容锦变色道:“烧山?”
  阙舒道:“他们一定在山脚布下重兵。”
  何容锦心跳如擂鼓。此山树木茂盛,且久未逢雨,枝叶枯燥,一点即燃,再借助风势之力,很快就会烧到山顶。
  阙舒道:“我们回到山洞便是,那里两头透风。”
  他们跑回洞里,却发现洞的另一头已经被人用石头堵了起来。
  何容锦叹息道:“也罢,即便能躲过一时,也躲不过下一拨的搜山。对了,塔布呢?”
  “他去镇上办事。”阙舒说完,默然半晌才道:“你将我绑了,交给确珠。”
  何容锦面色一僵,须臾道:“然后呢?”
  阙舒道:“若是有机会,就一鼓作气拿下他。”
  何容锦道:“效仿荆轲?”
  阙舒道:“若是没有好机会,便另觅机会。”
  何容锦看着他,只想了片刻,便道:“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阙舒微微一笑道:“我信你。”
  何容锦道:“我们先去小溪,将衣服打湿。”
  阙舒跟着他,一言不发。
  幸好火还没有蔓延到溪水,两人跳进溪中,将衣服浸湿。
  何容锦正要蹲下,就感到后背一凉,被阙舒泼了一头的水。他茫然回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泼了一脸。“你做什么?”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却看到阙舒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小心后背的伤。”何容锦话音未落,就弯腰捧水泼他的正面。


  40、高下在心(三)

  两人互泼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停下,对视的目光颇为复杂,最终却都被彼此的笑意掩过去了。
  火烧到半山腰,却还有些间隙可走。
  阙舒冲在前头。
  何容锦在后天边追边道:“你小心伤!”
  阙舒头也不回道:“我伤在后背,你护着。”
  正说着,火苗突然窜了一下。
  阙舒转身要护何容锦,却被何容锦抱着往前窜出几丈。阙舒刚松了口气,就听何容锦皱眉道:“你不是说后背我护着吗?”
  阙舒笑道:“是啊,可你的前头我护着。当我的后头遇到你的前头,自然先护着你。”
  何容锦不自在别过头,道:“快走。”
  纵然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两人被烧伤了几处。
  何容锦见阙舒越走越慢,双眼涣散地看着前路,仿佛随时要昏过去一般,干脆将他背起来往下跑。
  阙舒神智仍留着几分清醒,提醒他道:“到山下……把我放下,人质,你……你小心。”
  何容锦嘀咕了一句。
  阙舒没有听清,“什么?”
  “哪来这么多废话!”何容锦这次是吼出来的。他平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却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这般慌张。哪怕当年兵败,当年被闵敏王出卖时,他依旧昂头挺胸理直气壮,甚至暗暗谋算着如何东山再起,将所承受的一切狠狠地还回去。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恐慌过,恐慌到想要求神拜佛的地步。
  “阙舒。”
  他轻声地呼唤着。
  耳边粗重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弱,何容锦很想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又怕看到的结果会让他丧失继续向前冲的勇气,只能咬牙忍耐着心里不断扩散的不安感。
  火势渐弱。
  黑漆漆的一片兵家正屯守在山脚,气势惊人。
  何容锦不顾脚伤,用力一蹬,身如鹰隼般从山中飞冲而下。
  “喝!”
  士兵们纷纷举起兵器朝他指来。
  何容锦稳稳地停在大军前方五六丈远处,背后大火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小可汗府盛文总管何容锦在此,求见领军将军。”明知来者很可能是确珠,何容锦也故作不知。
  对方听到他自报家门果然吃了一惊,很快回报。
  未几,就看到士兵们纷纷从两旁让出一条路来,确珠骑在马上,披风赤红,骏马雪白,更衬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与他们的狼狈犹如云泥之别。
  “我以为我们此生不会再见。”确珠的眼睛好似看着他,又好似在看着大火。
  何容锦抓着阙舒小腿的手紧了紧,一字一顿道:“我投降。”
  在被闵敏王出卖时,他没有说过我投降。
  在被阙舒俘虏时,他没有说过我投降。
  甚至在饱尝对一个男人来说最不堪接受的事时,他也没有说过为投降。
  这一些,他都可以忍。可如今,他说了,只因为他的双肩已经承受不住身上人的重量。
  确珠淡然道:“你我本非敌人,何来投降之说?”
  何容锦道:“救他。”阙舒命悬一线,已由不得他行什么荆柯刺秦之计。他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求确珠救人。
  确珠道:“你可知你背上的人是谁?”
  何容锦道:“我的朋友。”
  确珠道:“他是西羌的浑魂王,我突厥最大的敌人!”
  何容锦道:“西羌与突厥是友邦!”
  确珠冷笑道:“你真的这样以为?西羌从来视我突厥为洪水猛兽,反之亦然。我们之间若有和平,那都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赫骨将军,难道你要否认你曾参加过的西羌突厥之战?”
  何容锦道:“那只是边境偶尔的摩擦和误会。两国和平来之不易,你纵然不考虑士兵的性命也该考虑到突厥无辜百姓的安危吧?一旦燃起战火,首当其冲受难的便是百姓。”
  确珠道:“不,这次不会。”
  何容锦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试探道:“为何?”
  确珠道:“浑魂王死在突厥境内,正中闵敏王的下怀,他又怎会与突厥为难?”
  何容锦长久以来的担忧终于成了事实,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你勾结了闵敏王?”
  确珠道:“浑魂王乃是谋朝篡位的逆臣,我只是助闵敏王平乱而已,怎能叫勾结?应该叫伸出援手才是。赫骨将军,若我没有记错,你应当是闵敏王手下的第一猛将。旧主重见天日,你不该欢喜鼓舞地将逆臣双手奉上吗?”
  何容锦浑身一颤。确珠说的每字每句,他竟无法反驳。
  不错,闵敏王是名正言顺的西羌王,也是他的旧主,纵然曾经出卖过他,但也是逼不得已的无奈之举。算起来,阙舒在他身上所做之事更加不可饶恕,可为何理智对确珠所言已然全盘接受,感情却让他将阙舒抱得更紧。
  确珠道:“你若是不肯原谅闵敏王当年的所作所为,便留下来。我说过,小可汗府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这句话依旧算数。”
  何容锦冷静道:“你打算将他如何?”
  确珠道:“我不想骗你。”
  何容锦心头一抽。
  “杀。”
  何容锦道:“他毕竟是浑魂王,西羌还有很多他的人,你若是杀了他,不怕那些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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