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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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三千-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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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薛承远都懂,人总是要在至痛之中重生。
  薛承远只期望慕容定祯能够成为一位真正伟大的帝王,阅人无数的他在慕容定祯的身上看到了这种潜质和可能,因此他要救他,要不惜一切的救治他。
  施针过後,慕容定祯转还了些气息,薛承远趁势又一次开始为慕容定祯狠狠的按住腹部,做著最後也是最艰难的尝试。
  「啊……!!!」用这样的力度去挤压著他怀著胎儿毫无防备的肚子,让慕容定祯几乎绝望的哀吟出声,身体反射性的震动连程宇扬一时间都难以按住。
  与此同时,胎儿终於连著脐带随著血水滑动了出来,被薛承远伸手稳稳的接住。
  「王爷,您生了!」程宇扬看著慕容定祯凹陷下去的腹部,有些惊喜的道。
  相比之下,薛承远的神色却甚为凝重,胎儿虽然已经产出,却因为早产浑身青紫温度微凉,颤栗著的小小躯体,只存在著旁人难以察觉的缓缓呼吸,拍打之後也根本没有啼哭。
  「是个男孩,王爷」薛承远想了想,还是不忍隐瞒慕容定祯,苦涩的道。
  慕容定祯根本顾不得下身的剧痛,虚弱的抬眼,却碰上了薛承远望过来的眼神,霎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但他还是想看一眼自己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抱……过来……让本王……看看。」
  孩子头发浓密,体格也长的很好,难怪让慕容定祯产程之中如此受苦,只是那青紫的面容却和原本乖巧的轮廓极不相称。
  薛承远清理了婴儿的身子,用洁净的丝被将婴儿包裹起来,抱给了慕容定祯。
  慕容定祯斜靠在程宇扬的怀中,微颤著手臂接过了裹被。
  「他长的……真……好」借著淡淡的火光,慕容定祯的目光定格在被褥中那副青紫发黑的婴儿小脸上,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慕容定祯又提起手指,轻轻的放在了婴儿细小的鼻前,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就是那个前些日子曾在他腹中生机勃勃,带给他无数次疼痛、伴随他征战数月的小生命吗?
  就在这一瞬,薛承远看到慕容定祯流泪了。
  他从没有见慕容定祯哭过,这是,第一次。
  「王爷……请节哀,您的身子受不住这样」薛承远在床榻前跪了下来,劝谏道。
  慕容定祯的神志一直很清醒,对於发生了什麽,也心下了然。
  他并不怪罪任何人,包括薛承远,因为催产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在选择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
  只是当现在抱著怀中弱小气绝的婴儿,慕容定祯不禁悲从中来,他之前根本无法想像这种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竟是这样一种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的哀伤。
  过了好久,慕容定祯手中还一直紧紧的抱著自己的孩子……他和卓允嘉的孩子,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承远……」
  「王爷。」
  「将柜中的檀木箱子打开……」慕容定祯低声道。
  薛承远遵照吩咐起身开了柜子,这里放置的都是慕容定祯随身的物件,他从来没有触动过。
  柜中放有佩剑、印章、还整齐摆放著的许多已经批阅过的战事奏折和几件衣服,将目光移动到柜子的最底部,才看到了一个大小适中的檀木箱子。
  打开箱子,薛承远喉间霎时涌上一股酸楚。
  箱内叠放著的是一套红色锦缎的婴儿棉服,绣工极为精细,上面还放著一个金质小巧的长命锁,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慕容定祯在出征之前已经准备好的,征战了多远,就随身带了有多远。
  这蕴含著慕容定祯曾经对腹中骨肉多少的盼望和等候,薛承远无法感同身受。
  「拿……过来」慕容定祯喘了一口气,道。
  薛承远将箱子端了过来,放在床榻上。
  慕容定祯忍著泪,伸手将长命锁拿了起来,颤颤的给怀中的死婴带在颈上,极尽哀伤的低叹道:「父王终究……还是……锁不住你……」
  此情此景让程宇扬已经看的悲恸不已,堂堂七尺男儿却忍不住泪洒满襟。
  「拿佩剑……来」慕容定祯抱著孩子又吩咐道。
  「王爷!」
  「王爷?!」
  薛承远和程宇扬都被他这麽说所惊到了,不晓得现在如此脆弱的慕容定祯想要干什麽,於是齐声劝阻道。
  「拿来」慕容定祯皱眉冷冷的重复了一遍,心意坚决,对他们违背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耐。
  薛承远只能又一次将柜中的佩剑抽出递给了慕容定祯,这样的举动让程宇扬看的心惊胆颤,好在他依旧紧抱著慕容定祯,想来以自己的身手应该能够为慕容定祯抵挡任何不测。
  只见慕容定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挥剑而起,顷刻间斩断了一缕漆黑长发。
  薛承远和程宇扬见状终於都舒了口气,也明白了慕容定祯的用意,薛承远随後伸手接过了剑。
  慕容定祯将长发放置在裹被之中婴儿的脸侧,又捧起裹被轻轻啜吻著婴儿的额头,沙哑著低声道:「这样……你就不再孤单……黄泉陌路上……父王会一直陪著你……」
  顿了片刻,慕容定祯用指腹轻触著婴儿黑紫冰冷的脸颊,凄凉的流泪苦叹道:「要记得……来生转世为人……再莫投胎到这帝王之家……」

  『帝王受 生子』第四十七章

  「薛大人,王爷还是高热不退?」两日後午时,程宇扬端著参汤和药汁走了进来,对著仍守在塌前为慕容定祯诊脉,身形消瘦神色忧虑的薛承远道。
  慕容定祯产後气血两亏高热不退,任凭薛承远使尽各种方法,都不能为他消热,而因为高热引发的喉痛,更是让慕容定祯根本无法进食。
  从催产至今,薛承远已经几夜未曾合眼,一直守在病榻前尽心侍奉著慕容定祯。
  「嗯」薛承远淡淡的应了一声,将慕容定祯的手放回了锦被之中,转头问道:「都办好了?」
  「今晨属下已带著人马去了江城城南墓地,为世子妥当入葬」程宇扬拿起药碗走到塌前,递给了薛承远,道:「这一次没有依照王爷的命令,不知王爷醒後会否怪罪。」
  薛承远望著塌上面容红烫,仍在昏睡之中的慕容定祯,低叹道:「王爷若是怪罪,就让我一人承担。王爷现在已经是命悬一线,再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不能再等王爷醒来让他看著世子下葬,这会要了他的性命。」
  前夜里慕容定祯曾吩咐过程宇扬,先为世子在江城找处宁静的入土安葬之地,但要他亲眼看著世子下葬。
  只是产子不久慕容定祯就虚弱的昏了过去,高热至今仍未消退,清醒的时候很少。
  在薛承远和程宇扬商议之後,决定提前为世子下葬,於是在江城内找来了童棺,又给世子换上了慕容定祯曾准备好的那身红色锦缎棉服,因是战时并没有什麽贵重的物件可以陪葬,所以一切从简。
  这无法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那身棉服原本是慕容定祯为了孩子的出生而预备的,未料想到最後却是陪著他入棺而去的衣裹。
  「薛大人,该给王爷喂药了」程宇扬看著端著药碗,若有所思的薛承远,提醒道。
  「给公良飞郇的信送去了吗?」薛承远用汤勺搅了搅碗中的药汁,问道。
  「已经送去了,薛大人,是否真要护送王爷去郢庭?」
  「对,王爷身子极弱,必须速用良药调理以保平安,而江城之内物资匮乏,出征以来所带的药几乎耗用殆尽,我怕延误了医治时机。再者,现今已知乾徽内战将起,我方大军驻扎在郢庭周围,王爷已经产子,再继续驻留江城也并非长久之计,惟恐生变。」
  程宇扬的确赞同薛承远所说,这次返回江城时他就想劝说慕容定祯前往郢庭,点头道:「公良将军收到传报之後,定会亲率精兵接应。刚刚降服古潍,时局依旧动荡,当日属下从郢庭返回的路途之中,曾在月阡山沿线遇到不少古潍的散兵游勇,这一路上怕是仍会险境迭出。」
  「即便如此,也要前往郢庭,王爷产後高热,再这样下去恐会性命堪忧」薛承远舀起药汁,缓缓送了一勺到慕容定祯的口边,只是慕容定祯唇齿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宇扬,扶王爷起来。」
  程宇扬听後在榻上坐下,架起了慕容定祯的身子。
  薛承远虽然不想用任何对慕容定祯不敬的动作,但鉴於此刻他必须服药,於是伸手掰开了慕容定祯的唇齿,随後不断的向内喂著汤药。
  汤药被送下去的只是极少部分,慕容定祯尚未苏醒无法吞咽,大量的药汁还是顺著唇边缓缓流下,浸透了身上原本单薄的亵衣。
  薛承远并没有放弃,还是继续一勺一勺源源不断的给慕容定祯喂药,直到碗中的汤药见底,才又给慕容定祯的口中放了几粒补气养血的丹丸。
  「薛大人,我们何时启程出发?」帮著薛承远为慕容定祯又换一身新的亵衣,扶著他小心躺下後,程宇扬问。
  「越快越好,你手下现今还有多少兵力?」
  「除了驻扎在江城的兵力之外,可随行调动的大约百余。」
  「人数多会太过张扬,可随行马车的精锐骑兵又有多少?」薛承远一边为慕容定祯诊脉一边道。
  「攻克郢庭之後,大部人马都驻留在京畿附近,这次返回江城时,只带了骑兵二三十人。」
  「足矣,立即预备马车,命令骑兵易装,今日就护送王爷速往郢庭」薛承远当机立断的道,慕容定祯现在的体况再也耽搁不得,若是产前慕容定祯还因为腹中胎儿而努力挣扎坚持著,如今内战在即,丧子之痛更是让慕容定祯的身心俱创里外煎熬,怕是再也支撑不住。
  「是,薛大人」程宇扬领命告退。

  『帝王受 生子』第四十八章

  待到慕容定祯再次睁眼醒来之时,看到周身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身下滚滚而动的车轮声。
  慕容定祯觉察自己身穿皮裘躺在温热的被褥中,头上带著厚厚的帽子,下身产後的伤口依旧疼痛,全身酸软连动一动身子的力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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