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逐晚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翩翩逐晚风- 第9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更何况崇明年间,夏帝刘协还曾为白雁声许过谢鲲的女儿。此女不除也是心病一桩。
  他在溪水边踱来踱去,暗道若是派人下狠手,弟杀长嫂,名声不好,让雁声以后知道必然衔恨在心,自然也不会对溶月好。却要想个婉转点的办法让她主动下堂才是。
  他这边算计着别人,旁的人也算计着他。
  天上月亮被乌云遮住的那会儿,溪水边的草丛里有细碎的声音,待萧瑀从沉思中惊醒,冷箭已经射出。
  他反应敏捷,兔起鹘落,连连闪过连珠而发的冷箭。最后一箭贴着他眉心从头顶射过,箭头上闪着绿油油的荧光,一望便知是淬过了毒的。
  此地离萧溶月的帐子太近,他不想牵连妹妹,拔腿便向上游奔去。一路上暗器嗖嗖而来,他忽然脚下一个趔趄,闷哼一声,扑倒在溪水里,水花四溅。
  从草丛里探头探脑摸出来两个人影,逡巡着不敢上前。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走到近处见萧瑀一动不动,便大胆上前,一脚踩在他背上,回头用鲜卑语道:“死了。”
  煞那间,月出云间,脚下之人一个鹞子翻身,长刀胜雪,迎面而来,那人猝不及防,萧瑀直捅到对方心窝,刀尖在那人后背露出一点雪光来。
  两人对视,皆长头高颧,碧眼紫髯,萧瑀笑道:“漏网之鱼原来在此。”他说完这话已抽出宝刀,那人后退几步,鲜血喷涌而出,旁边的人扶住了他。
  这两人正是拓跋恢的两个儿子拓跋珣拓跋鸿,当日不在军中,免了杀身之祸。拓跋珣面无血色,切齿痛恨地指着萧瑀:“阿弟,不要管我,替我和爹爹杀了这个杂种!”
  萧瑀勃然大怒,对方也一声清啸,电光火石间,擎刀向自己劈来。
  天边翻起鱼肚皮。北海的尽头是一片胡杨林,越过胡杨林就是风沙漫天的大漠边关。
  胡杨林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缠斗不休。
  拓跋鸿五指成爪往萧瑀面上直插过去,萧瑀偏头一闪晃过,两掌依次递出,专斩他手腕。拓跋鸿下身不动,格开萧瑀双臂。内力激荡之处,他只觉手臂上一阵酸麻,当此时,肩头上一阵剧痛,拓跋鸿已插中他肩上脖颈之处,血立时喷溅出来,染红了两人的面庞。
  两人分开数步之远,萧瑀捂住脖颈,森然道:“你也修过天魔大法,只不过根基尚浅,杀不了我。”
  拓跋鸿咬紧牙关,从小腹处拔出一把断刃掷在地上,喘一口气道:“杂种!杀不了你也叫你生不如死!”
  萧瑀最是忌恨这“杂种”二字,此时冷笑道:“你不用挑我杀你。我且问你,天魔大法是谁教你的?你也上过罗浮山,见过共枕树?”
  拓跋鸿此时眼神已经涣散,捂住腹部,可是肠子血水都已流了遍地,他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仰头看萧瑀,嘴角边一丝诡异的笑容:“杂佩者,珩、璜、琚、瑀、冲牙之类……”他话音未落,萧瑀倏地提气上前,一脚将他头骨踩裂。
  阿戎,你的名字谁起的?我娘。《毛诗》说,杂佩者,珩、璜、琚、瑀、冲牙之类。你娘说你是个杂种呢!
  萧瑀胸中血气翻涌,忽然身子一晃,也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来。他撕开衣裳,见肩上五个血窟窿,深及肩骨,伤口旁肌肉呈紫黑色。便伸手在拓跋鸿身上摸索,摸了一会也知是徒劳,他给杀父灭族的仇人下毒,又怎么会把解药带在身上?
  于是喘一口气,对天空仰头啸道:“出来!”
  从胡杨树背后走出一个汉人少年来,正是当初白雁声在萧瑀帐篷里见过的。萧瑀此时冷笑不绝道:“商太微,你好本事,竟能勾搭上拓跋兄弟,还教他们密宗双修之法。你跟他们这么快活,何必要骗我放你回华山,直说不就是了。”
  那名唤“商太微”的少年走出来后,只看着别处静默不语,待他说完后目光才转到他身上,清凌凌的嗓音道:“你这些年教我武功,与你双修,皆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他的缘故?”
  这一下倒把萧瑀噎住了。
  三年前他被董竹君接好手筋脚筋之后,就被慕容德罚去罗浮山守陵。皇帝疼儿子,说是守陵,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武功全失,以防他被人暗算了。他在山上石窟无聊之时,曾翻出一本西域经书,记录密宗双修之法。他一时好奇便下山捋掠了个汉人少年来双修。那时也说不清楚,天下会武功的人那么多,不乏侠女义士,却是一眼就看上了道行并不精微的商太微。直到再与白雁声相逢,才知道缘故。
  商太微见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就浮现怨毒的神色来,冷笑道:“果然是夷狄,被发左衽,人面兽心,兄弟相奸,龌龊不堪。”
  萧瑀虽心中有鬼,却不愿他辱及白雁声,道:“你恨我,便朝我来,他又没得罪过你,你留点口德吧。”
  商太微一时恨心大生,上去照着萧瑀的俊脸就是一板脚,又嫌不够般,在他身上任意踢打,弄得萧瑀脖子上血如泉涌,衣服都染红了。
  天上传来一阵鸟叫。血腥的气味引来了数十只秃鹫在低空盘旋。有几只大胆的已经落到了拓跋鸿的尸体附近。
  商太微厌恶地看着他,道:“我都没想到拓跋鸿能将你引的这么远。这会儿你那皇帝老子和将军爹恐怕都已经派人往西边找去了。等到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你还有几根骨头渣留在这里。”
  萧瑀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笑道:“不劳你费心。”想必他跟在他们后面,收拾了拓跋珣的尸体之后,一路故布迷局,已经误导了前来解救他的人。
  他脸上笼罩着一股青黑气,显是毒已浸入了血液。商太微目中流露出奇怪的表情,既像是解恨又像是不忍,在他身边犹豫不定。萧瑀便冷笑道:“废话真多,你这会儿还不手刃仇人,是等着最后与我再双修一回吗?”
  商太微一口气涌上胸口,就想上前立毙他于掌下,不过半途一想,却是又收回了掌,半笑不笑道:“你想引我杀你?我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不杀你,让野兽零零碎碎吃了你,这才是你的报应。”他说完这句话就真的拂袖而去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萧瑀松了一口气,费力翻了个身,平摊在沙地之上。
  太阳早已经升到了天空中央,胡杨木枝桠弯弯曲曲,枝叶相交,掀天揭地。当日夸下海口,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可惜他今朝就要暴尸在这里了。
  他心里不知不觉就流过一些纷杂的念头。和大哥还约好了要去北海打猎,长夜之饮未始,一日之计正长。小溶月还待字闺中,十年幼小娇相护,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可靠的去处。君父和爹爹胸怀大志,欲建恒文之业,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正是英雄大展拳脚的时候……
  他目光已然涣散,朦胧中感觉有物在啄食他脖颈间的伤口,于是强撑心意,猛然睁大眼睛。那本无防备的秃鹫吓得一飞冲天,在空中盘旋几圈,突然惨叫着坠地,在萧瑀面前扑腾了一会四脚朝天。也不知是吓死的,还是被萧瑀的毒血毒死的。
  因这一眼已耗费他太多气力,他终于恋恋不舍地合上双目,最后一刻,脑海里都是莹莹的烛光下,那个人笑着提笔在自己手心里写了一个朱砂字,他说:
  瑀是似玉的白石,有玉的洁白无瑕,又不会像玉轻易碎掉,谁给你起的名字,好得很。
  平生未识温柔色,朱砂一点在心头。
  ======================
  莽莽草原上飞奔着两匹骏马,骑马的一男一女,俱是面色森然,目光焦灼。
  眼见前方都快要出了草原,白雁声勒住马首道:“萧郡主,你确定是这条道吗?”
  萧溶月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将红唇上咬出一排血印子来,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这边。”
  “你”,白雁声深吸一口气,拂然不悦,这姑娘一早拖着自己,说是萧瑀不见了,情急之下又解释不清,却逼着自己没头没脑在草原上陪着她整整奔跑了一天。他再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北方天空中传来夜枭一般的怪叫。两人同时抬头望去,遥远的前方,草原的边缘上,有一处茂密的胡杨树林。林子上空盘旋这几只黑色秃鹫。
  有鸟的地方就有活物!两人双双看了一眼,都是面上一喜,奋力驰马向前。待入了胡杨树林,两人下马而行,见到地上打斗痕迹,白雁声忍不住上前细细查看。
  萧溶月站立着,眼望前方有一滩血泊,神眩心惊,惨叫一声:“哥哥!”红袖飘扬,人影已经扑到了萧瑀身边。地上的血多半已经凝固,萧瑀身子渐渐寒冷,脉搏微弱。
  “别碰!”萧溶月抖着手刚想去触碰萧瑀肩头的伤口,白雁声忽然喝了一声。她仰面望去,后者指了指拓跋鸿的尸体和地上的死鸟,道:“有毒!”
  白雁声走到两人跟前,但见萧溶月怀里的萧瑀一脸黑气,嘴角边却凝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肩头血糊一片,脖子几乎要断裂,不觉伤心惨目,问道:“你身上可带了什么解毒之物吗?”
  萧溶月这才想起什么,连忙从自己的荷包里捡出几包药粉,她肝胆俱裂,手抖得不成样子,荷包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萧瑀一身。
  白雁声眉头一扬,不动声色从中间捡起一个纸包,听萧溶月道:“是董先生给我的,说能解百毒。”白雁声也不再多问,撕开纸包,将一包粉末都洒在萧瑀伤口上,又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那药粉见血即化,过了一会,再流出的血颜色已经变淡了很多。萧溶月见药粉生效,立时眸中一亮,一迭声不停喊哥哥哥哥。萧瑀却一直没有醒转。
  萧溶月美眸淬血,抬眼焦急望白雁声,后者探了探萧瑀的脉搏,沉声道:“药效甚缓,只能稍稍中和毒性,要想拔净,还须从长计议。我们不如先带他回去再说。”
  萧溶月要急哭出来,忽然伸手捡起地上荷包里滚出的一枚青色玉珠,含在嘴里,俯身到萧瑀肩头,一口口将毒血吸出来,吐在地上。
  白雁声心中巨震!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