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逐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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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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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骞脑袋里轰得一下,悚然动容。
  讲武堂外几个侍卫带进一个紫衣服的女子,鬓发零落,满面泪痕,在他身后缓缓跪下,亲手将一叠字纸呈给李致远:“五公子历年来和鲁将军的通信往来都在此处。”
  孟子骞猛回头看她道:“我明明盯着你全都烧掉了。”
  惊羽低头泪如泉涌,懦懦道:“六公子扣着我的家人,说一旦他不能全身而退,我须将此事禀告王爷,否则……”
  孟子骞只觉天旋地转,后退几步,无复他言。
  孟烨翻看几页字纸,懒得再看那些悖逆之语,不耐烦地随手掷在地上,望孟子骞道:“你知道错在哪里?”
  孟子骞挺直脖颈道:“孩儿想知道如今荆州的情况。”
  孟烨冷笑道:“你暗自交通边将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怂恿他谋反。你以为鲁安臣夺了荆州会挥兵向西,助你铲除老大,向我逼位么?人家带了十万兵去打青州陈远达去了!永城附近有中原最大的粮草兴驿仓,一旦拿下兴驿仓,开仓放赈,瞬间便可号召数十万的流民义军,到时候别说西蜀,便是邕京也唾手可得!老大一直不愿做的事,倒是叫你办成了!叫鲁安臣笑话我教子无方,把老六、老七的脑袋送还给我,你好本事啊!”
  孟子骞只觉兜头一盆雪水浇下,脚下像生了根一样。
  孟烨还在咆哮道:“陈远达和老大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听说老大被留府,手下一个不稳,将青州拱手送出,这些年的经营,二十万兵勇白白送给刘慕刘协父子了,蠢货!蠢货!你以为这样便能拱掉老大的位子,他十三岁就带兵,你还在吃奶!”
  是了,他做这些事之前忘了确认一点,爹爹到底有没有易嗣之心!如今南柯梦醒,黄粱未熟,恍惚空虚,孟子骞忽然当堂一跪,五体投地,匍匐上前抱住孟烨的脚,哭道:“父王,他们是串通好的,鲁安臣身边一定有大哥的眼线,他什么都知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孟烨厌恶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太蠢了,我救不了你,你回去闭门思过。最好天天烧香拜佛,求陈远达爽快平了鲁安臣,荆青无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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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烨望着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这是自己最心爱的一个孩子,手把手教导他,却成了一个笑话。一贯阴鸷彪悍的他也不觉伤心惨目,盘膝坐在堂前,以手扶额。阵阵清风送进讲武堂来,他嗅着气味,问道:“好香,什么花香?”
  李致远在旁道:“主公,菊花仍在旧篱东。”
  他说话一语双关,孟烨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要我去请老大。你先前不是去过吗,他怎么说?”
  李致远道:“大公子有解甲归田,放马南山之意。”
  孟烨一口气又上来了:“他便与老五、老六有这样泼天的仇怨?”
  李致远作揖道:“此事非大公子不能平定。主公宜早做决定。”
  孟烨闭目不言。
  李致远更上前一步道:“主公不但要请大公子出山整溺济危 ,更要早定位分,以别尊卑。主公建尊号至今,尚无定世子的名分。大公子实是众望所归。今次便是缘于军中皆知大公子是谁,而不知世子为谁,小人拨弄是非,摇撼军心,搞成不堪收拾的局面。”
  清风袭人,扑面流萤飞,成秋末最后的绝唱。孟烨点点头,道:“你且去办吧。”
  李致远大喜过望,行礼欲走,最后瞥了孟烨一眼,这老人脸上的皱纹骤然又多添了几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崇明十五年七月徐州,江南尚在酷暑之中,虽然这里的艳阳仍是高照,早晚的空气中却已带了一丝丝凉意。苍山的支脉自中州延续至此,山峦的尽头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原野上田畴相接,沃野千里,物产丰饶。
  最北边的扶风郡里,庄稼都长得齐人高了,再过一个月便可收获。在徐州北面的幽州去年被鲜卑人攻下之后,大夏的国土在江北实际只剩下了徐州,这里便成了与胡虏相接的最前线。知州谢鲲坐镇彭城,已经数次击退犯境的胡部,稳守着帝国最后的北疆。
  午后无风,郡里王家坞堡外的田地里农人们正在劳作。小孩子们在田埂上爬来爬去捉蚂蚱玩。忽然天边传来一阵阵雷鸣,田里的大人都直起腰来查看,小孩子也停下手边游戏,疑惑问道:“阿爹,打雷了,要下雨吗?”
  那农人打扮的抬头望天,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哪里有风雨的影子,面上犹疑,远处望楼上锣鼓已经敲得震天响,只听众人大喊:“胡人来了!胡人来了!”
  大人小孩齐齐变色,农人纷纷从田里钻出来,一把抱起吓得嚎啕大哭的孩子,没命往一里开外的坞堡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瞧,天地相接的地方飞尘滚滚,轰隆隆闷雷般的声音越来越近,眨眼就看见一排高头大马,马蹄如风,马上骑着光头的胡人,依依呀呀举着刀戟高喊着冲过来。
  最后一个乡人刚刚奔进坞堡,鲜卑人已经冲到了城下。说是城池,其实不过黄土夯成,不过略为抵挡盗贼,在这里抱团聚居的不过是些普通百姓,实难抵挡彪悍的胡人。五十开外的堡主在十数米高的望台上往下看去,几十个骑马的胡人围住了坞堡,不住盘旋游走,似在寻找可趁之隙。他一边命人召集青年壮丁分守,一边绕起狼烟,盼着不远处扶风郡里能派人马驰援。那扶风郡隔了不过十几里路,等了片刻大路上却不见任何动静,一旁的乡人垂泣道:“郡里顾忌胡人凶狠,一定不敢出击,只怪今年大旱,庄稼熟得晚了,往年这个时候咱们已经颗粒归仓,回郡里躲避去了。这个时候碰上胡人打草谷,如何是好?”
  堡主中等身材,青布长袍,虽然也是胆战心惊,面上倒还稳得住,只是好言相慰,又下望台,去各处营口警戒。转眼到了傍晚,日已西斜,堡外的鲜卑人起先到此人困马疲,在溪边饮好了马,喘好了气,便纷纷上马,大声嚷嚷,不断用刀戟撞击木门。堡内八九个大汉死死顶住门栓,每一下撞击都震得黄土城墙往下掉土掉渣,更似撞在众人的心上。其中一个壮汉血气方刚道:“宗主,不如我们冲出去杀一回胡狗,死就死了,也好让堡里的老弱妇孺乘机退回郡里。”
  堡主连连摇头,肃然道:“胡人记仇,若死一人,必十倍以报,我们又非官军,以后这里的万亩良田就这样白白抛荒了吗?”
  众人闻言又是大骇,又是心焦如焚,堡外胡人的叫喊声和堡内小孩的哭泣声混在一起。
  忽然望楼上的哨兵大声叫喊道:“堡主,又有马来了。”
  远处果然蹄声如雷,堡内一时间张皇失色,哭声震天,只听众人哭道:“鲜卑人又来了,这回死定了。”
  堡主心中却存一丝侥幸,将袍角掖在腰间,长啸一声道:“大伙顶住,王某上去瞧一下。”说着几步跨上望台,借着红彤彤的夕阳,极目远眺,只见从正南边来了一队轻骑,绕过扶风郡,疾风般卷过来,到得近去,才看见马上俱是天朝衣冠,领头擎一张玄色大旗,上书一个“白”字,黑底白字,分外醒目。
  王堡主喜出望外,喘了几口气,忙不迭朝下面喊道:“乡亲们,是我朝的官兵救我们来了。”
  乡人们都不敢相信,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那堡外的几十胡骑,见有人奔来驰援都聚在一处,待看见来人也不过十数人,甚至还没有已方人多,全都哈哈大笑,浑不当回事。其时南人文弱,战场之上不堪一击,以知州谢鲲才识,也往往避其锋芒,以战略取胜,便是如此,也常常杀人一千自损八百,自己奚落自己起了个“不胜将军”的外号。是以鲜卑人见这一小队官军人单马薄,全都掉以轻心。
  那队人马到了堡前,向两边一分,从后跃出一匹三鬃照夜白,马上之人白衣白甲,身形伟岸,勒住马首,先向坞堡望楼上一瞥,王堡主只觉浑身一颤眼皮一跳,见他拱手朗声道:“乡亲们放心,这是彭城守备的人马,来接应诸位的。大家只要守好自家门户,稍等片刻即安全了。”堡内众乡亲都是大舒一口气,有人甚至坐倒在地。
  鲜卑人中有听懂汉语的转述给同伴听,尽皆哗然,一人头顶剃光,脑后垂一辫,上身光着,肌肉虬结,扬鞭指他,用不熟悉的汉话道:“南朝人最喜欢说大话,让我割下你的头颅回去盛酒喝。”
  那白衣人冷笑一声,也道:“我数三声,你们即刻滚回北疆,永不来此,否则,”他说着宝剑出鞘,寒芒四射,“一,二,”三还未出口,那胡人已经挺马而上,劈出钢刀。他也毫不示弱,两马相交,辗转蹄踏,马上两人互相斫杀,刀光剑影,不过一瞬的功夫,就见那胡人身首分离,颈项血水如泉水喷涌,尸身缓缓堕于马下,钢刀插在泥土里。
  那些胡骑脸上的轻蔑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去,这十数名南人已经冲到了面前,煞那间刀剑闪闪生辉,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手起刀落,胡人纷纷堕马。剩下十来个登时呆住,不知何时南人之中出了这样彪悍绝伦的家伙,反应过来立时掉转马头朝北奔亡。
  几名南朝官兵欲纵马去追,那白衣人手一挥,众人都勒住马蹄,只见他不慌不忙从背后拿出一张弓来,一出手就是三箭连发,逃跑的胡人一个个被射中背心,最后一箭更是射中两人,他手下之人见了都面露敬畏,一齐仰天长啸,啸声响彻云霄。
  王堡主在望楼上看了也兀自心惊不已。眼见那白衣将军吩咐手下打扫战场,埋葬鲜卑人尸骸之后,调转马头朝坞堡奔来,他赶忙下了望楼,攀到城墙之上。
  白衣将军驻马门外,脱下头顶盔甲抱着怀里,面如冠玉,仰头对他说道:“在下徐州守备白雁声,诸位乡亲受惊了。”
  王堡主这才想起徐州的守将年初换了人,不想是守备将军亲临,一时受宠若惊,正要命人开门,忽然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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