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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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马河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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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一声嘶鸣,跃起半尺,鲜侑纵声一笑,回转身解了那少年手上束缚,翻身上马。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何况是我辛苦弄来的,没马我可到不得云州。”
  鲜侑轻夹马腹,悠悠而去,他一直往南边走,出了这片草原依稀又看到有逃难的流民,鲜侑停下马打听得知这伙流民是要往陕州去的,他们听说鲜侑去云州,道:
  “郎君要去云州?听说云州各郡已经设禁,不纳流民,郎君恐怕去不得。”
  鲜侑道:“我便是要去云州,多谢父老。”
  “郎君是往南从连州过?”
  鲜侑回头:“连州如何?”
  “郎君不如往西从陕州绕道过,连州乱民起事,衡阳刘子善在西山屯兵,连州正打仗,郎君不如同我们一道从陕州过去,再转西去云州。”
  衡阳刘子善乃是同乡,鲜侑少时曾入刘子善门下习兵术,鲜侑忙道:“是衡阳刘子善?他来了连州?这倒奇怪,刘君节士,高卧东山,数蒙征召不就,何时来了连州领兵?”
  “这便不知道。”那人瞧了瞧鲜侑:“不知郎君是?”
  “小子无名,只是刘子善却是认得。”鲜侑喜色难掩,一拱手道:“多谢。”
  越过众人便往南去,行过半里,天色渐晚,鲜侑停下,喂了马,生起火来,煮了胡饼吃了睡下,天一亮便醒来赶路。
  果真越往连州越不见人,流民都往东往陕州等地去了,一路只有偶尔见残破的聚落,荒败的田庄,鲜侑见惯了这景象,只管策马独行,黄昏时候到了一处聚落,犹见死人稀烟,触目苍凉,鸱枭盘旋凄声,西风飒飒,今晚便要在这处休息,鲜侑勒马,却并不忙下,从怀里摸出短笛,吹了一曲衡阳旧曲,笛声起而落,丝丝散入秋风。
  鲜侑收了笛,冲那不远处的少年道:
  “干粮和马,虽不是我的,可也不是你的,既然我抢了来便是我的,羯奴,你跟着我,莫非是要替我牵马?”
  几天来少年一直跟着自己,鲜侑看见,并不在意,这少年太弱,鲜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随他跟去,久了,傍晚下了马来远远看到这身影,鲜侑便莫名有些笑意。
  半月下来鲜侑跟这少年已经相熟,这荒凉北地里这少年一路跟随,鲜侑颇得有趣,昨天鲜侑没有看到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去,没想到这会又看到,鲜侑骑在马上抱臂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哑巴

  那少年步履疲乏,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似乎是饿的厉害,鲜侑给过他食物,也许是给人抢去了,少年看起来比之前在河边还虚弱,步子极慢,他走过来到了马前牵着马颈上缰绳,慢慢往高岗走去。
  鲜侑随着他走,问道:“你听得懂汉话?”
  少年不答,牵着马上了高岗,鲜侑下了马,找块地坐下,鲜侑又吹起了笛,一曲吹罢,少年已经在堆好了石头灶,生起火,搭锅烧水,鲜侑打开干粮袋子,照旧扳碎了胡饼,切了肉脯下锅煮,鲜侑坐到火边去,少年跪坐,鲜侑问:
  “我要往南边去,你为何跟着我?”
  少年可能是个哑巴,鲜侑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话,跟那个羯人也没有,鲜侑不再问,饭煮熟,鲜侑端了锅下来,递了木勺给少年,自己从腰间取下短刀扎胡饼肉脯取食。
  少年饿的厉害,他吃相有些凶狠,像某种野兽,鲜侑放了刀,表示不再吃,少年抱了锅去,低头拿勺专心挖食,鲜侑在一旁看着少年吃,少年抬起头来,还是黑沉沉一双眼睛,到底还是个孩子,那双眼睛是浓墨重彩漆黑透亮不染尘埃的。
  鲜侑估计少年的年纪应该比自己猜测的还要小。
  鲜侑问:“你岁数多大?”
  少年这回摇头,鲜侑问:“你为何不回北边去?”
  少年仍不答,鲜侑盯着他脸一阵打量,末了笑笑,便不再问。
  吃过饭,夜晚风起,地处偏北,秋夜已经十分寒凉,鲜侑在火堆旁将干草铺了个草窝,蜷身进去,少年在一边干眼看,站着不动,鲜侑道:“你过来不过来?”
  少年不肯。
  鲜侑笑:“两人挤着睡暖和,你又不是姑娘,怕我做什么。”
  少年脸色并无戒备,只是仍旧不肯。
  鲜侑不知这少年是什么毛病,也无太多心思理会,将自己蜷成一团,头埋进手臂里。
  少年见鲜侑睡着,才过去挨了鲜侑身畔跪坐,照看着火,时而添些柴火,免得火熄灭。
  少年习惯了在夜晚清醒,他不睡觉,脸上毫无倦色,盯着火,目光澄澈清明。
  鲜侑冷的有些瑟缩,那干草只能让人不被冻死,却并不太御寒,鲜侑冷,睡着了总不大扛得住冷,鲜侑缩成一团簌簌发抖,少年感觉到身边人在颤抖,并且在努力将身体往自己腿上挨蹭,少年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张熟睡的脸上表情堪称苦楚,全不是白日那般自在潇洒,一笑间摇漾出说不清的荡漾明媚的春意。
  显得十分可怜。
  
  鲜侑并不需要这少年牵马。
  鲜侑喂了马,熄了火,重又收拾了包袱,这里原来是汉人聚落,附近有井,鲜侑灌满了水袋,还找到一袋没有发霉的黍米,鲜侑一并系在马上,少年上前来牵马,鲜侑道:
  “我要往南边去,到云州,那是汉人的地方,你是羯人,该去往北边找你族人,我不需要人牵马,也不需要奴仆,再往南走便是汉人的地方,你还是北去吧。”
  少年往哪里去本跟自己无关,不过相逢有缘,鲜侑也好心提点。
  少年放了马缰绳,退开立着,眼神有些凄楚,鲜侑驾马而去,走了几步回头,看那少年兀自原地不动,鲜侑对这少年有好感,他遂笑了笑。
  “北地胡尘沙,南来客归家,云州有酒,未遂饮而君子醉也。”
  他一行念道一行纵马离去,颇有些癫狂之状。
  少年独自行来,到晚上的时候鲜侑又看到熟悉的影子在高岗尽头一点点移过来,这下鲜侑倒是真有些纳闷,是不是是自己骑马骑的太慢,不然这少年凭着一双腿怎么能跟得上自己,这少年倔强又坚持,鲜侑于是也不再劝,鲜侑搭锅煮食,少年过来拔了草喂马。
  鲜侑心想,这崽子怎么跟狗似的。
  夜里下起来雨,这荒野上无处可避,两人都移身马腹下靠着马腿蜷着,这雨来的又急又快,鲜侑躲得虽快,还是全身淋湿,这身衣服已经月余没有洗过,这会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鲜侑靠着马腿睡不着,看对面少年,也是一身湿透,目光炯炯,不见睡意。
  这少年真是属猫儿的。
  不能睡觉,鲜侑找话:“你为何不去北边去找你的族人?”
  “没有族人。”
  少年语调生涩,语速极慢,不过说的确实是汉话,鲜侑直起了身:“你会说话?”
  不等他答又问:“你会说汉话?”
  鲜侑原以为这少年是哑巴。
  “那个死去的羯人士兵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杀他?”
  少年又摇头,鲜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见他不答也不在意,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
  “你岁属是几?”
  少年摇头道:“不知道。”
  “你没有族人,他们是死了?”
  少年摇头。
  鲜侑左问摇头,右问不知,失望的连连叹道:“说话与不说话也没什么差别,都是尊死木,还是不说话有趣些,不说话还让人瞧着猜,一出口便是副蠢像。”
  少年别过脸,鲜侑重又靠回马腿,静了会,听到雨声渐稀,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既然停了,后半夜也好过很多,两人坐到天亮,天气放晴,少年捡了野草枯枝勉强生了火。
  鲜侑脱下皮袍举着坐在火边烤,他身上还穿着破的麻衣,侧眼看那少年却是光溜溜脱得干净,衣服拿树枝在火边撑着,盘腿坐着,面无表情看着火。
  鲜侑摇头暗笑。
  他斜眼盯量少年身材,若不在意似的从头到脚打量一圈。
  肢体纤细,长手长脚,将来应该是个高大青年,脸上白,身上也是极白,下身刚开始长浅浅淡淡的绒毛,那腿间小玩意粉粉嫩粉,鲜侑暧昧一笑,收回目光认真道:“你说不知道自己年纪,我看着,你该有十三岁或者十四岁。”
  少年并不在意,鲜侑来了兴致,笑道:“不如你猜我多少岁?”
  少年道:“不会猜。”
  鲜侑笑道:“这有何难,你且试一试。”
  少年再不开口,鲜侑等了半天,无奈自答道:“我不满十六岁来北地,已经整好两年。”
  大庆嘉和元年,大将军严平为诛宦官赵文,石方,蒋捷,韩服,招沅州刺史段荣进京,段荣及子段随率沅州军直入京,诛赵文,石方,蒋捷,韩服,杀严平,废平帝,立八岁的安和郡王云毓为少帝,拜国相,改元兴平,时鲜侑之父,鲜徵,为左中郎将,领太傅。
  兴平二年冀州牧刘静合冀,并,凛,卞诸州以“清君侧”为名,挥军入烨阳勤王,义军直入烨阳,段荣纵火焚烨阳城,烨阳城乱,段荣后为部将所杀,其子段随西逃,刘静又废少帝,迎废帝,也就是当今天子云暧。
  段荣因羯人勇猛,手下沅州士兵多为羯人,兴平二年段荣死,段随仓皇西逃,今春段随在仓州与刘方臣战,刘方臣死,段随却在不久前为手下羯人兵所杀,段随死后羯人兵不受控制,四处烧杀掠夺,恶疮流毒已遍布西北诸州。
  鲜侑再过一月便是十九,明年就是加冠的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  




☆、同行

  鲜侑骑在马背上,少年牵马在前,鲜侑最怕碰到羯人兵,好在也许是已经近连州的关系,这一路并没有碰到羯人,连流亡的汉人百姓也几乎没有。
  少年不大说话,鲜侑自从发现他不仅听得懂汉话,而且不是哑巴之后,便话多了起来,少年偶尔被他问时回答一两句,多数时间鲜侑一人在马背上自问自答,颇有些自得其乐。
  鲜侑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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