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海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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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海豚的女孩-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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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令我惭愧。”翁信良说。

“彼得玩什么音乐?我忘了。”沈鱼说。

“地下音乐。”翁信良说。

翁信良的答案竟然跟马乐相同,她第一次问他,他说彼得玩流行音乐,难道沈鱼自己记错了?她但愿如此,女人一般不会抽骆驼牌那么浓烈的香烟的。

沈鱼喝光了面前那碗热腾腾的罗宋汤,伸了一个懒腰:“现在好多了。”

翁信良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传来一阵温热:“果然好多了。”

“我想去吹海风。”沈鱼说。

“你不怕冷?”

“陪我去。”沈鱼把手伸进翁信良的臂弯里,在海滨长堤漫步,她倚着翁信良,感到自己十分可恶,她一度怀疑他。她用鼻子在翁信良身上嗅。

“干什么?”

“烟味消失了。”

“味道总会随风而逝。”翁信良说。

其实马乐在那天跟沈鱼喝过下午茶后,立即跟翁信良通电话。

“她问我彼得玩什么音乐,我说是地下音乐。”

“糟了,我好像说是流行音乐。”翁信良说。

“她听到答案后,精神一直不集中,所以我告诉你。”

“谢谢你。”

所以,今天晚上,当沈鱼问彼得是玩什么音乐时,他其实早有准备,就说地下音乐吧,这个答案是沈鱼最后听到的,比较刻骨铭心,而且由于女人都不想伤心,她会怀疑自己,却相信男人的说话。

这个时候,沈鱼睡在他身边,她的身体不停抖颤,手掌冰冷,蜷缩在被窝里。

“你发冷,我拿药给你。”翁信良喂她吃药。

他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很内疚,很想向她说实话。

“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沈鱼问翁信良。

翁信良握着她的手点头答应。

她的身体有点儿痉挛。

“不行,我要带你去看医生。”翁信良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比现在爱我?”

“你不会死的。”

他把沈鱼送到铜锣湾一间私家医院的急症室,登记之后,他扶着沈鱼坐在沙发上等候。他意识到有人盯着他,翁信良抬头看看,是胡小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胡小蝶穿着一身黑衣服,正在抽她的骆驼牌香烟,翁信良的确很震惊。胡小蝶把目光移向远处,静静地抽她的烟。

“那个女人也是抽骆驼牌的。”沈鱼对翁信良说。

沈鱼觉得这个抽骆驼牌的女人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她终於知道也有抽骆驼牌的女人。

“小姐,这里是不准吸烟的。”一名护士跟胡小蝶说。

“对不起。”胡小蝶把香烟挤熄在一个她自己随身携带的烟灰碟里。

翁信良斜眼看着胡小蝶,他害怕她会忽然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但,现在看来,她似乎不会这样做。她不是去了外地吗?为什么会在急症室里出现?她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不像病得厉害。她越来越神秘,已经不是以前的她。

护士叫胡小蝶的名字,她进去急症室。

翁信良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刚才竟然有点儿害怕,他不懂得处理这个场面。女人原来比男人镇定。

护士叫沈鱼的名字,翁信良陪她进入另一间诊症室。现在,胡小蝶跟沈鱼分别在两间房里,翁信良比较放心。胡小蝶会在外面等他吗?

翁信良陪沈鱼到配药处取药,胡小蝶不见了,她刚才坐的位置,给另一个女人占据着。

“我想去洗手间。”沈鱼说。

“我在这里等你。”

沈鱼进入洗手间,医院的洗手间一片苍白,有一股强烈的消毒药水味道,刚才那个抽骆驼牌香烟的女子站在洗手盆前面抽咽,沈鱼下意识抬头看看她,她向沈鱼报以微笑。沈鱼走进厕格里,她想,这个女人的烟瘾真厉害。她并不知道,这个抽烟的女人正是翁信良曾经爱过的女人。

胡小蝶终於看到翁信良现在爱着的女人,这个女人好像比她年轻,今天晚上因为患病,所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比较枯黄干燥。翁信良说,她是海豚训练员。时常泡在水里,也许因此头发变成这个颜色。她的身型很好看,也许是经常运动的缘故,她自己就比不上她了,但论到容貌,还是自己胜一筹。翁信良从前跟她说,女人的身段不重要,样貌最重要,现在竟然改变了品味,这个男人是不是老了?

沈鱼从厕格出来,这个穿黑衣的女人仍然在抽她的香烟。她在镜子里偷看这个抽烟的女人,她的容貌很细致,有点像缇缇,的确有点像缇缇。

翁信良在大堂寻找胡小蝶的踪迹,他想跟她说几句话,没什么的,只是几句关心的说话。

“你找什么?”沈鱼叫他。

“没什么,走吧。”

胡小蝶看着境中的自己,看着看着,竟然流下眼泪,虽然她仍然很漂亮,可是已经老了,受不起跌宕的爱情,她要回到翁信良身边,她要把他抢回来。

第二天早上,翁信良回到诊所,叮当不见了。

“胡小姐把它带走了。”朱宁说。

中午,沈鱼打电话给翁信良。

“你今天晚上会回来吃饭吗?”

“你病了,不要弄饭。”

“已经好多了。”

“好吧,我七时左右回来。”

翁信良一直惦挂着胡小蝶,下班后,到她住的地方看看。

翁信良来到胡小蝶住的大厦,在通话机前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回应,决定离开。就在这个时候,胡小蝶回来了。

“咦,是你?”

“是的,我……昨天晚上在急症室碰见你,你没事吧!”

“上去再说。”胡小蝶打开大厦大门。

翁信良只得尾随她进去。在电梯里,大家沉默,对于昨夜连一个招呼都不打,翁信良难免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

“你哪里不舒服?”翁信良问她。

“胃痛。”胡小蝶吞下几颗黄色的药。

“那你休息一下吧。”

“你今天晚上可以陪我吃饭吗?”

“对不起,我答应了回家吃饭。”

“你答应了什么时候回去?”

翁信良看看手表:“大约七时吧。”

“还有时间,陪我吃一点东西好吗?我的胃很不舒服,自己一个人又不想吃。”

“你喜欢吃什么?”

“让我想想。我要吃云吞面。”

“附近有面店吗?”

“我要去士丹利街那一间吃。”

“去这么远?”

“我驶车去,然后再送你回家。我肚子很饿,快点起程吧!”胡小蝶拉着翁信良出去。

在士丹利街这间狭小的云吞面店里,胡小蝶却不吃云吞面,而在吞云吐雾。

“不要抽太多烟。”翁信良劝她。

“烟是我的正餐。”胡小蝶说,“我们第一次拍拖,也是在这里吃云吞面,你记得吗?”

“是吗?”

“你忘了?男人不会记着这些小事。那时的生活虽然比不上现在,却好像比现在快乐。”

翁信良看看手表,原来已经八时三十分。

“我要走了。”

“我送你回去,你住在哪里?”

“不用了。”

“怕给女朋友看见吗?”

“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让我送你回去,反正我没事做。”

胡小蝶驾车送翁信良回去,沿路高速切线,险象环生。

“不用开得这么快,我不是急成这个样子。”翁信良按着安全带说。

“你赶着回家吃饭嘛!”胡小蝶不理会他,继续高速行驶。她是故意惩罚他,谁叫他要去见别的女人。

车子终于到了,翁信良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你开车别开得这么快。”翁信良劝她。

“你明天晚上可以陪我吃饭吗?”

翁信良犹豫。

胡小蝶露出失望的神情:“算了罢。我五分钟之内可以回到家里。”她威胁着要开快车。

翁信良点头:“明天我来接你。”

胡小蝶展露笑容:“拜拜,放心,我会很小心开车的。”

翁信良回到家里,沈鱼一言不发坐在饭桌前。

“我回来了!”翁信良赶快坐下来吃饭。

“你去了哪里?”

“想去买点东西,可惜买不到。”翁信良唯有编出一个谎话。

“你想买什么东西?”

“我只是逛逛。”

“你根本不想回来,对不对?”沈鱼质问他。

“你为什么无理取闹?”

“我是无理取闹,我知道我比不上缇缇!”

翁信良低着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沈鱼很后悔,她不应该提起缇缇,缇缇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第二天早上,翁信良起来上班,沈鱼已经上班了,并且为他熨好了一件外套。翁信良在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如果你不恼我的话,笑笑吧!”

翁信良顺手把字条放在口袋里。出门之前,他留下一张字条,告诉沈鱼他今天晚上不能回来吃饭。

坐小巴上班的时候,路上一直塞车,翁信良想起缇缇,想起她在九十米高空上挥手的姿态,也想起沈鱼,想起她与一群海豚游泳的情景。他开始怀疑,他会否跟沈鱼共度余生,男人只要一直跟一个女人一起,就是暗示他准备跟她共度余生。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提出分手,女人会认为他违背诺言,虽然他不曾承诺跟她共度余生。一个男人若不打算跟一个女人厮守终生,还是不要耽误她。想着想着的时候,已经回到诊所,很多人在等候。

翁信良下班后去接胡小蝶。胡小蝶打扮得很漂亮,她用一只夸张的假钻石蝴蝶发夹把头发束起来,又涂上淡紫色的口红,比起八年前翁信良跟她认识时,判若两人。爱情不一定令女人老去,反而会为她添上艳光。

“我们去哪里吃饭?”胡小蝶问翁信良。

“你喜欢呢?”

“去浅水湾好不好?”

“浅水湾?”

“你不想去浅水湾?”

“我看见你穿得这么漂亮,以为你不会去沙滩。”

“我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去沙滩。”胡小蝶笑说。

“你还是这么任性。”

他们在浅水湾的露天餐厅吃饭。胡小蝶从皮包里拿出一包香烟。

“咦,不是骆驼牌?”翁信良奇怪。

“你说骆驼牌太浓嘛,这一只最淡。”

“最好是不要抽烟。”

“不要管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胡小蝶笑着说。

翁信良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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