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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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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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平桢和秦小楼下了城楼,漫步走在夜晚的小路上,两个身影被月光拉得悠长。
  赵平桢问道:“你从什么时候想到要和金人打?”留下守城的人们几乎没有一个想过真的要和金兵作战,皇帝留给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拖延时间为皇族百官南下争取时间,只要闭城不开,每天忍受一下金兵在城外的叫嚣辱骂声,等什么时候城里的粮食吃完了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小楼的脚步滞缓了一刻,道:“十天前。”
  “噢?”赵平桢掀起眼皮看他:“为什么?”
  秦小楼微微一哂,笑容隐在夜色里:“明日殿下随我去五凤街就知道。“
  赵平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竟也不问下去,而是握住了秦小楼的手:“好。”
  
  两人回了军机处,负责此次偷袭的裨将马班已带着他的敢死队回来了,并回报了一个好消息——兀术军的粮草全部被烧光!甚至连营寨都被点了火!而且此次行动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任何障碍,因为兀术实在是太轻敌了。
  赵平桢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搓着手掌道:“好,好,好。带你的弟兄们下去领赏。”
  这期间章究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坐着,一贯深沉的表情里隐隐显出一些笑意;而秦小楼则是面无表情地眯起了眼。
  
  马班正待退出,秦小楼突然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问道:“慢。马将军,这一去你们死了多少兄弟?”
  马班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报军师,没有伤亡!”
  秦小楼又道:“那你们杀了多少金人?”
  马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尴尬道:“这……我们放火烧了营寨便回来了,没有统计金兵伤亡。”
  赵平桢惊讶地望了眼秦小楼,脸上的笑意也沉淀下来。
  秦小楼深深看着马班,马班渐受不住他那样犀利的目光,不禁低下头去。秦小楼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启朱唇,一字一顿道:“马将军,这就是你挑出的敢死队。”
  “嗵!”
  马班猛地跪了下去,膝盖承着魁梧身躯的重量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宽厚的嘴唇不住嗫嚅,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章究给他的任务是烧光兀术的粮草,好逼得兀术退兵,至于金兵,章究的原话是“见机行事”。马班自以为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当得起军功。这件差事也的确是万分危险的,这支被选出的队伍当得上“敢死”。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可说是捡回一条命了。
  
  秦小楼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的马班只见自己面前多出一双素白的靴子。
  “既然金兵毫无防备,粮草和兵寨你们烧的这样顺利,为什么不进去偷袭?”
  马班不敢说话。
  秦小楼再进一步,接着追问道:“为什么不确认一下金兵的伤亡人数?你们烧的是敌人的营寨和粮草,为什么自己却火烧屁股般跑了回来?”
  马班的额头已经贴到了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秦小楼淡淡地下了结论:“你们怕了。不怕死,却还是害怕金人的兵马,与他们照面交兵是一件令你们感到比死更恐惧的事,仿佛那会另你们魂飞魄散,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敢。不止是你们,我大穆国所有的人都怕了,皇帝怕的连陪都都不敢要了,战士们害怕的闻金兵失色,百姓们害怕的连家乡都不要了。”
  这番话直论赵南柯和先帝的是非,但凡在场有一个多心的出去嚼了舌根,以后秦小楼都会后患无穷。可他却用这样平静的语调说出来,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几乎让人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章究情不自禁担忧地偷偷看了眼赵平桢,赵平桢的目光只是锁着秦小楼,面色如常,不以为忤。
  
  秦小楼接着问道:“马将军,你参军多久?”
  “回……回禀军师,七年。”
  “七年也算是老兵油子了。你和金人交手多少年?”
  “我参军的第一年就去了北方,我打的第一仗就是和金人的丰城之战。”
  秦小楼点了点头:“那么,想必你对金兵该很是了解。我问你两个问题。一、你觉得我们大穆的军队比金军差在何处?二、如果今次是金人偷袭我们,他们会怎么做。”
  马班沉默良久,身子伏的越发低了:“军师……”
  秦小楼道:“如果你能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再过三年,我保证你能成为主将,而绝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裨将。行了,你下去带着儿郎们领赏去吧。”
  马班不住叩头,颤声道:“殿下,军师,属下不敢领赏。”
  秦小楼正待开口,赵平桢却出声接茬道:“你不要赏,儿郎们也该要。去吧。”
  马班连叩三个响头,谢恩后便离开了。
  
  马班走后,赵平桢见章究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秦小楼,心里既有些洋洋得意,又有些不快。秦小楼于他而言就像是他的家珍,别人见了好,他自然高兴;可被别人就这样看了去,他又生出些自己的所有权被人侵犯的醋意来。
  秦小楼忽道:“章将军,等兀术收拾完残局就要来拼着最后一仗了。你可都布置好了?”
  章究道:“已办妥。”
  秦小楼道:“章将军还是快点去准备一下亲自督战吧。只有章将军在,瑞王殿下才敢松一口气。”
  这话是明明白白地赶人了,章究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自己也的确要去督战,于是即刻也就告退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赵平桢靠在椅背上,向秦小楼张开双臂:“来,坐我怀里。”
  秦小楼一如既往地顺从,瘦骨嶙峋的身子压到赵平桢腿上,赵平桢甚至感觉不出有多少重量。他握着秦小楼纤细的腰,叹道:“你还是太瘦了。”
  赵平桢难得对秦小楼表现出如此温柔的模样,秦小楼的肠子弯弯绕绕转了好几圈,配合地表现出更亲密的姿态。
  赵平桢叹了口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气,抬起秦小楼的下颌吻了上去。
  
  这一吻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等秦小楼面色潮红地软在赵平桢怀里的时候,他看了眼柜头的红烛——方才大约还剩下半根,而现在几乎已烧的见底了。
  赵平桢将手从他的衣襟里探进去,手法熟练地把玩着他的身体,用平淡地口吻问道:“你方才还想同马班说什么?”
  秦小楼难耐地仰起脖颈,声音细细的,听在耳里仿佛是猫爪轻轻挠人一般:“与殿下说的差不多罢。”顿了顿,弯了眼笑道:“我险些抢了殿下的话。恩威并济,我是威,殿下是恩。”
  赵平桢“嗯”了一声:“马班此人不堪重用,但心思比较简单,可以提拔。冷他几日,过段时候再给他好处。”
  秦小楼道:“合该如此。”
  赵平桢心里满意极了。他喜欢聪明人,但要聪明的恰到好处,譬如像秦小楼这样内敛的人,即使他猜到了你的心思也不会教你难堪,与他说话也不费劲。况且,秦小楼对他的用处不仅仅于此,堪称多用。
  赵平桢莞尔一笑,捞起秦小楼的腰将他安放在桌子上,欺身压了上去。
  
  四更天。
  愤怒的兀术果然在集结余部之后向应天府发起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进攻。早在定下全套计划的时候,章究认为,为将者没有了粮草就相当于没了后路,面对着一座一时三刻攻不下来的城池,应当即刻撤退才是。但秦小楼及赵平桢都认为,兀术绝不会退。
  
  天还没有亮透,天空仿佛被沁水稀释过的墨笔抹了一道,灰蒙蒙的,令人有种窒息感。
  发了狂的金兵们如同洪水般向应天府涌来,即便站在数里之外,赵平桢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怒气。他高喊道:“将士们!为了应天府!”
  城头数千将士齐声应道:“为了应天府!!
  “为了大穆!”
  “为了大穆!!”
  
  秦小楼看着呈雁阵逼近的金兵,恬淡一笑,轻飘飘丢出八个字:“避其锋芒,击其软肋。”
  
  这一次兀术是拼了全力的。他的军队在应天府外守了近一个月,头几天攻势最猛,损失也最惨重。之后他终于发现应天府不像他从前打的那两座城那么容易,于是大多时候都是佯攻,躲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对着城内叫骂,偶尔真的进攻,没有发现破绽也就退回来了。这一次,他是压上了最后的赌本了。
  即便秦小楼知道以应天府之固绝不可能因兀术的愤怒就被攻破,然而看到这样的阵仗他还是不免有些眩晕,捂着额头向后退了一步:“殿下,我们下去吧。”
  赵平桢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禁戏谑地挑眉:“如你这般,日后如何做我的张子房?”
  秦小楼道:“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赵平桢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善战者,不怒……有趣。这是《孙子兵法》里的话?”
  秦小楼摇头:“是《道德经》。”
  赵平桢微微蹙眉。需知穆国崇尚儒家,认为道家消极避世,甚至太祖的时候还曾禁过道家的书,直到成祖的时候才又许人看。但归根究底,国内的文士还是认为道家是不入流的东西。
  
  “你看道家的东西?”
  秦小楼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百家争鸣,总有它的道理,看看也无妨。殿下,我答应今日带你去五凤街。”
  赵平桢正巧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激起了秦小楼的战意,便道:“那便走吧。”
  
  城外是一片喧嚣的战火,城内却安静的像一座死城,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一个人,百姓们都关紧了门窗躲在屋子里,仿佛这样就能为抵御金兵的侵略多加一道屏障。
  赵平桢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跟着秦小楼来到五凤街。
  
  街道的中央有一个老人。从侧面看过去,老人的须发都已花白,恐怕少说也有花甲之年。他站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持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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